《晋显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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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显风流- 第2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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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子一酸,一股热流就莫名其妙的从眼眶中涌出,海涛天仰起头来,看这漫天星光的迷离。

梅三郎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开心的笑了起来,他用纤细的透明般的手指划过院子里的石桌,轻笑道:“等燕军南下,就可以让他们慕容家好好的尝一尝南下中原的美梦,也让他们睁大了眼睛看一看,看他们慕容家的铁骑,是如何在晋军的面前灰飞烟灭的。”

梅三郎轻轻叹息了一声,微笑着道:“谢家小娘子实在是送了我一个大礼,我这一回顺了她的意思,也算是不欠她的了。只是如今我还觉得有趣,她到底是如何说服苻坚放弃中原的,这得多大的利诱,才能让那么一个领兵打仗的天才放弃了中原的大好河山……不过说起来,咱们也得好好感谢司马奕,若不是有他这么个愚蠢又自以为是的王爷,这些计策也就不好实现了。只是可惜了顾家,有她护着,我终究不好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不出格的事情,自然可以做上一做的。”

他又对海涛天道:“你现在就派人去告诉谢家小娘子一声,就说狼已入室,就要看她如何瓮中捉鳖了。”

海涛天刚要应下,又听梅三郎道:“慢着。这个消息,你亲自去告诉她吧,顺便把盼兮也带着……”

猜到了梅三郎的心思,海涛天猛地抬起头来。他紧皱了眉头,对向梅三郎的目光中,满是不服从的倔强。

感觉到身后那人灼热的目光,梅三郎轻笑着回头,眼中荡漾着浅浅的笑意,道:“海叔,你还真像是个孩子那。”

海涛天想要继续装着威严,却被“海叔”两个字猛地触动了心弦。他忽然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一天,他乐呵呵的带着今年的账簿,去老帮主的院子里报账。可是刚刚走进那座院子里,他就瞧见一个瘦弱却又干净的男孩子正站在院子里,抬着头,默默的盯着身前的那株梅树。男孩儿似乎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于是回过头来,朝着自己微羞的笑了笑,那双漆黑的眼被他苍白的皮肤衬得格外幽深,却又格外干净,就像冬日这个院子里会盛开的白梅。

眼泪又快要不争气的涌出,海涛天几乎将自己口腔中的软弱咬破。他如同置气一般站在那里沉默了半晌,方道:“属下送盼兮过去就回。属下若是走了,谁帮郎君烧尸骨去?”

梅三郎被这话惹的发笑,他轻点了头,说了声“好”。

……

……

同样的夜色下,建康城东南角的乌衣巷里,谢家的院中又是另一番的景象。

几日前,谢奕、谢安两家人刚刚远行归来。在近日里回到建康的,还有王家的几位重要人物,譬如久居会稽的王羲之等人。还有各个士族的核心人物,也全都前前后后的进了京都,一时间,建康城内,可真真称得上是藏龙卧虎。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朝局瞬息万变,一些消息与判断,还是身在京师来的准确些也快速些。

于是乎,乌衣巷成了继北市后第二个建康城最热闹的所在,整日里不知多少人向王谢两家的人物递上拜帖,只希望能在谈话的字里行间中听出一些门道,回去之后,好为自己的家族谋求一条出路。

外人如此,王谢二族也不好拒人千里。但访客们往往发现,名满天下的谢安石仍旧是一派云淡风轻模样,不论访客们如何旁敲侧击投石问路于朝政,他也都只是淡笑不语。而谢无奕倒是来的豪爽,直直将一干访客全都当成了能与自己对饮的陪酒,没过几天就拍着大腿说自己好久没有喝的这么畅快过。再遭到郗氏一次又一次的白眼之后,谢奕这种举动倒是让那些访客们退避三舍,不敢再上门了。

王家那边的情形也差不多,倒是王逸少闭门不见客,出面接待的,全都是他子侄辈的人物。逸少公的这一举动让人猜测万分,不知有多少人正揣测其中的内涵。

“谢家小娘子果然厉害,竟然能够让逸少公为之马首是瞻。”

房顶上,瘦瘦高高的陈阿七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下方的地面,身子轻轻的抖了抖。有人伸手在他的肩头安慰般的拍了拍,似乎是在告诉有他在这里,不必害怕。

陈阿七扭过头来看将身子立得笔直的黑衣人,依恋的笑了笑。

谢道韫看着二人之间的动作,有些明白了他们的感情,不觉摇头叹了口气,抬手将一只酒囊扔给身旁的谢玄。

谢玄接过,也看着那两人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我一直猜你是哪里的大人物,却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是琅琊王司马丕本人。”谢道韫看着仍旧显得怯懦的陈阿七,抬起手中酒囊向着他扬了扬,算是礼敬。

陈阿七憨笑着挠了挠头,一如小村庄中那个少年的憨傻。

谢道韫又看向陈阿七身后的那名黑衣人,小刀,自嘲的笑了笑,道:“我也一直猜你的身后到底是谁,却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孩子。”

小刀没有说话,只是同他身上那柄秀气的小刀一起,安静的站在那里。

陈阿七,或者说是司马丕,却有些尴尬的摆了摆手,忙对谢道韫道:“小娘子别生气,他是为了不暴露我的身份,所以才一直都没有像你坦白。这事在我,不怪他的。”

“王爷还是小心用词,您这一声小娘子,我可担当不起。”谢道韫嘴里这么说着,却仍旧用极舒服的姿势坐在房顶上,并没有像司马丕行礼或是如何的意思。

谢玄看了他们一会儿,便也走过来坐到她身边,拿起方才谢道韫扔给他的酒囊,喝了一小口。

司马丕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太会应对如今这种架势。他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小刀,小刀点了点头,他才用极慢的速度坐下。

在房顶之上,坐着总会比站着让人安心很多,司马丕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是右手仍旧下意识的紧紧抓着小刀的衣衫。

“既然王爷如今开诚布公,倒不如说说,您到底想要做什么。”谢道韫并没有刻意给司马丕什么不好的脸色,却也没有如何热络,她只是如同往日一般平静的说着。

司马丕闻言抿了抿嘴唇,又看了谢道韫右边的谢玄一眼,似乎努力的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抓着小刀衣衫的手又紧了几分。他沉声道:“我希望,谢家可以帮本王一个忙。”

“什么忙?”

司马丕偏过头与谢道韫对视,开口道:“夺嫡。”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不愿生于帝王家

司马丕说完那两个字后,便发觉谢道韫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丕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被看出了冷汗,他才不由得再次鼓起了勇气,面色却微红的问道:“你,为何如此看我?”

“自然是觉得好笑。”谢道韫冷笑出声,她抬眸看了一眼仍旧站在那里的小刀,反问道:“我倒是也有个问题问王爷,您是从什么地方觉得,我会帮助王爷您呢?”

司马丕微怔,喃喃道:“你最开始发觉我的身份,却没有撵我走。”

“那是因为我很好奇,很想知道是谁这么大胆量,连我的主意都敢打。”

司马丕面色微白,紧抿了嘴唇,又道:“你帮我医毒。”

“那是葛师帮你医的毒,不是我。”谢道韫冷漠的回答,“再者,葛师之所以给你医毒,是因为我们当时猜不透你的身份,葛师害怕你待在我身边会对我不利,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方法,让你远离我。”

司马丕改成咬着嘴唇,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他寻找支撑似的回头看了小刀一眼,有些倔强的道:“你和七相熟,听七说,你是他们门中的巨子……”

“巨子是发号施令的人,而不是听从命令的人。”谢道韫这次却没有再看小刀,只是喝了一口酒。

司马丕被谢道韫这连珠炮般的回答顶的无言,一时间愣在那里,活像一个被恶霸欺负了的孩子。但在场的人谁都明白,这个王爷绝不是表面上懦弱无能的模样。就连谢玄,也只是偷偷的看了他两眼,没有说话。

站在司马丕身后的小刀仍旧不说话,只是沉默的当他的石头,却是一块肯永远为司马丕遮风挡雨的石头。

司马丕感受着身后人的气息,渐渐的冷静下来。他看着自己的鞋尖儿,缓缓道:“小娘子如此精明,应该明白,赚钱最好的方法应该是将最其貌不扬的货物买下,然后慢慢雕琢它、培养它。用最低的本钱,赚最大的利润。就像,吕不韦那样。”

“哦?”谢道韫仍是冷笑,出言调侃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买下你?”

听着这句调侃中带着暧昧的话,司马丕不由得面色一红。他强自镇静下来,道:“这、这话玩笑了……”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谢道韫却一扬手,看着司马丕道:“王爷,我这人不识抬举的,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一些我不想做的事情,即便别人再怎么逼我,我也只会止步不前。以王爷的心计和能力,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再去找别的投资商来的痛快。再者,说实话,我所拥有的,只是一个名声而已,说明白了,其实一丝用途也无。”说到这里,谢道韫站起身来,一指外面,接着道:“出了我这个院子,不知有多少有权有势的人整日想着从龙之功,这种人才是应该与王爷合作的人,而不是我,一个尚未成年的、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主的小丫头。”

“这话严重了,在这谢家院子里,你的一句话有多少分量,就算外人不知,我这个在谢家待了这么久的人,难道还不知么?”司马丕似乎铁了心思,竟不顾自己恐高的病症,跟着谢道韫站了起来。

他仍是有些害怕的,偷偷的瞥了一眼下方的地面,身子有些摇摇晃晃,面色微白的道:“小娘子说的不错,我若是真的想要找别人帮忙,未必找不到的。但是世人都知道,从我晋朝南迁到现在,我司马家的皇帝,哪一个是真真正正能够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他们都只是傀儡而已那所谓的王座,也不过是形同虚设而已我若是如同小娘子所言,也随便找一个支持者,那我即便能够登上皇位,也不过只是步了他们的后尘,继续当一个牵线木偶罢了……

“世人都知道,我本在十几年前就应该登上那个位置的,但是庾家从中作梗,我便于那个位置失之交臂。说句实话,我并非如何贪恋那个位置。可问题是,当时我放弃了皇位,做了这么多年的安逸王爷,如今得到的又是什么呢?小娘子应该清楚,我身上中的是什么样的毒?这毒是如何中的?以小娘子的聪明才智,应该早就猜得到了。我让出皇位时还是一个什么不懂的孩子,可是换回的却是这么一个结局他们想要我死的。即便我不是皇上,但我的身份永远在那里,这对他们来说,只要我存活一天,就仍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我三岁就被封王,之后就一直在琅琊待着,没有皇帝的诏令,就连离开封地都可以被治罪。虽然建康是我出生的地方,可这确实我三岁后第一次看到建康,更是第一次站在这里,看建康的夜色……他们想要我死,不单单是投毒,若是没有七,我怕是早就被他们派来的杀手杀死了千百回……”司马丕紧拽着小刀的手开始发颤,紧皱着的眉眼诉说着他承受着的痛苦。

小刀似乎想要安慰他,抬起右手来,却在离他后背一寸远的地方停下。

谢道韫看着他们,心中有些复杂的感情。

“我要活着,要好好活着。他们越想要我死,我就活给他们看”司马丕紧拽着小刀的手开始发抖,他的下唇被自己咬着泛出隐隐的白色来。他倔强的站在令他感到害怕的房顶,瘦高的如同竹竿儿般的身子,在并不强烈的夜风中仿佛随时会被吹倒一般。但他一直摇晃着,却从未倒下过,就如同从小到大,那一直执着的倔强。

夜风中轻轻传来远处的笙歌,不知是哪家的院子里还在继续着接待外客的宴席。却不知他们的席间是否也只有表面上的你来我往,骨子里的,会不会也只是口蜜腹剑四字的往来。

夜色中,亦有灯火万千,北望皇宫中的庄严与正气的背后,又埋藏着多少阴谋与暗算。

若是往城外看去,那边却只有零星的灯火,又哪里赶得上皇宫中的通明。但问题是,即便皇宫中的灯火再怎么明亮,怕是也无法驱散那些阴谋交织时,所散发出的黑暗气息。

越是高墙背后,越有着更深的是非。

若得薄田三四亩,不愿生于帝王家。

谢道韫微微摇头,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怎么喜欢建康城中的味道。因为这里的味道充斥着权势与血腥,满是阴谋与阳谋。未得到权势的人到处钻营,得到了权势的人胆战心惊。金银的味道中混杂着鲜血的腥味,脂粉堆里充斥着虚伪的娇笑,管弦丝竹成了待客时的陪衬,麈尾清谈变作来来回回的试探。这样的权柄堆砌出的景色,又怎及田垄雨后泥土的清新,山间幽谷伴响的跫音。

但有些事情,既然决定做了,总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但司马丕的这个忙……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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