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以俟远方。武王立三年而崩，成王在褓襁之中，未能用事，蔡叔、管叔，辅
公子禄父而欲为乱，周公继文王之业，持天子之政，以股肱周室，辅翼成王，惧
争道之不塞，臣下之危上也，故纵马华山，放牛桃林，败鼓折枹，摚硕�
宁静王室，镇抚诸侯。成王既壮，能从政事，周公受封于鲁，以此移风易俗。孔
子修成、康之道，述周公之训，以教七十子，使服其衣冠，修其篇籍，故儒者之
学生焉。
墨子学儒者之业，受孔子之术，以为其礼烦扰而不说，厚葬靡财而贫民，服
伤生而害事，故背周道而用夏政。禹之时，天下大水，禹身执蔂垂，以为民
先，剔河而道九岐，凿江而通九路，辟五湖而定东海，当此之时，烧不暇撌，
濡不给扢，死陵者葬陵，死泽者葬泽，故节财、薄葬、闲服生焉。
齐桓公之时，天子卑弱，诸侯力征，南夷北狄，交伐中国，中国之不绝如线。
齐国之地，东负海而北障河，地狭田少，而民多智巧，桓公忧中国之患，苦夷狄
之乱，欲以存亡继绝，崇天子之位，广文、武之业，故《管子》之书生焉。齐景
公内好声色，外好狗马，猎射亡归，好色无辨。作为路寝之台，族铸大钟，撞之
庭下，郊雉皆呴，一朝用三千钟赣，梁丘据、子家哙导于左右，故晏子之谏生焉。
晚世之时，六国诸侯，溪异谷别，水绝山隔，各自治其境内，守其分地，握
其权柄，擅其政令。下无方伯，上无天子，力征争权，胜者为右，恃连与国，约
重致，剖信符，结远援，以守其国家，持其社稷，故纵横修短生焉。
申子者，朝昭厘之佐，韩、晋别国也。地墽民险，而介于大国之间，晋国
之故礼未灭，韩国之新法重出，先君之令未收，后君之令又下，新故相反，前后
相缪，百官背乱，不知所用。故刑名之书生焉。
秦国之俗，贪狼强力，寡义而趋利。可威以刑，而不可化以善；可劝以赏，
而不可厉以名。被险而带河，四塞以为固，地利形便，畜积殷富。孝公欲以虎狼
之势而吞诸侯，故商鞅之法生焉。
若刘氏之书，观天地之象，通古今之事，权事而立制，度形而施宜，原道之
心，合三王之风，以储与扈冶。玄眇之中，精摇靡览，弃其畛挈，斟其淑静，以
统天下，理万物，应变化，通殊类，非循一迹之路，守一隅之指，拘系牵连之物，
而不与世推移也。故置之寻常而不塞，布之天下而不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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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原道训
道，覆盖苍天，承载大地，扩展到四面，开拓到八方；高到没法接近，深到无法测量；包裹着天地，产生着万物。它像涓涓泉水，由虚缓而逐渐盈满；似滚滚波涛，由浑浊而逐渐清澈。所以把它竖立起来能塞满天地，把它横放下去能填满四海。它延伸开来，时间无穷尽，不分早晚。它舒展开来，可以笼罩上下四方。它卷缩起来，可以不满一把。它捆缚了能张开，幽暗了能明亮，弱小了能强大，柔软了能刚强。它横贯四方而包容阴阳，维系宇宙而使日月星辰发光。它十分柔和，非常细微。山岳凭借它而高耸，水潭凭借它而渊深，野兽凭借它而奔跑，鸟类凭借它而飞翔，日月凭借它而明亮，星辰凭借它而运行，麒麟凭借它而出游，凤凰凭借它而翱翔。
远古伏羲、神农两位帝王，掌握了道的枢纽，设立在天地中央；精神和造化融为一体，凭借道来安抚天下的人民。因此能够使天运行而地不动，像车轮绕轴旋转永不休止，像水往下流永不停息，和万物始终相伴在一起。如同风兴起云便升腾，雷响起雨便降临，万事万物没有不互相感应的；宛如鬼魂出现，神灵进入，神龙兴起，鸾鸟聚集；好像钧轮和车毂旋转，周而复始；已经雕琢的，应返回到质朴。顺应自然而做的事都和道相合，不加修饰而说的话都和德相通。恬静安适，不骄傲自大，能够使上下和谐；包容万物，不强求统一，有利于保持天性。精神有时虽然依托在细微的事物上，而扩展时却比宇宙的总和还要大。他们的德行能覆盖天地，协调阴阳，调节四季，调整五行；温润覆载，养育万物；滋润着草木，浸润着金石；禽兽肥大，毛羽光亮；鸟类翅膀坚硬，兽类骨角长成；走兽怀胎不会出现死胎，飞禽孵卵不会出现死卵；父亲没有丧子的忧伤，兄长没有弟夭的哀痛；儿童不会成孤儿，女人不会作寡妇；象征灾气的虹霓不在天空出现，象征凶兆的彗星不在天空运行。这是由于两位帝王具有深厚的美德所造成的。
至高无上的道，它产生万物而不据为己有，化成物象却不主宰它们。那些用脚走路、用嘴呼吸的动物，那些盘旋飞翔、蜿蜒爬行的昆虫，都依造道才能生育成生长，但没有谁去感激道的恩德；依靠道而后衰老死亡，也没有谁去怨恨道。依靠道得到好处的不能去赞美它，运用道结果失败的不能去非难它。收聚蓄积钱财不会更加富裕，施舍恩赐他人不会更加贫穷。极其渺小无法深究，极其细微难以穷尽。堆叠它不会增高，堕毁它不会降低。增加它不见增多，减损它不见减少。砍削它不变薄，刺杀它不变残。挖它不变深，填充它不变浅。惚惚恍恍啊，不能够描绘它的形象；恍恍惚惚啊，功用不会枯竭；渺渺茫茫啊，感应没有形迹；玄远幽深啊呀，不会凭空运动；和刚柔一起屈伸，与阴阳一起升降。
从前冯夷、大丙驾驭，以雷为车，以六条云霓为马，遨游在微茫的雾气之中，驰骋于浩渺无垠的太空，经过高远之境直至无边无际，踏过霜雪没留下足迹，阳光照射不出现阴影，乘着旋风向上飞行，穿过山川，跃上昆仑，推开天门，进入帝宫。近世的车夫，虽然有轻便的车辆，良好的马匹，强劲的鞭子，锋利的马刺，也不能和冯夷、大丙竞争跑在前面。所以那些体察了“道”的大丈夫恬淡安静，无思无虑；他们把天穹作为车盖，把大地作为车厢，把四季作为驭马，把阴阳作为车夫；乘着白云，飞上九霄，和天地共存；放开思绪，随心所欲，奔驰太空；想徐行就徐行，想飞奔就飞奔；命令雨师清洒道路，派遣风伯扫除灰尘；用闪电作为马鞭，用惊雷作为车轮；向上漫游到辽远幽深的旷野，向下穿越过无边无际的大门。虽浏览遍照各处，但是仍然恪守保全着纯真；虽周游往来于四面八方，但是仍然返回到天地的中央。所以，把天穹作为车盖，就没有什么东西不能覆盖的；把大地作为车厢，就没有什么东西不能承载的；把四季作为驭马，就没有什么东西不能使唤的；把阴阳作为车夫，就没有什么东西不具备的。所以快跑却不摇晃，远行却不疲劳，四肢不触动，耳目不损伤，而能知道八 和九野的界域，这是什么原因呢？是由于掌握了道的枢纽，而遨游到无穷无尽的地方的缘故。
因此天下的事不能违背自然规律，只能顺应自然规律去推求；万物的变化不能一一探究清楚，掌握了它们的自然规律就能对此都作出归纳。镜子和明净的水映照物体，没有运用巧诈的手段，但方圆曲直各种形状的物体都会如实映照出来，不能逃脱。所以回声并不是声音着意要它回应，影子并不是物体特意要设置，呼着叫着回声就出现了，恍恍忽忽影子就产生了，这些都是不知不觉中自然形成的。人生来喜欢安静，这是人的天性；感触外物后想活动，这是人天性的变化；而对外物精神产生感应，这是人智慧的活动；智慧与外物接触，好恶的感情便产生了。好恶之情一旦形成并且智慧被外物所诱惑，人就不能回归自我，那天性就丧失了。所以通晓道的人，不因人间利欲之事而改变天性；虽然表面上和外物属为一体，但是内心中不会丧失自己无欲的本性。道体虚寂却能供应万物的需求，驰骋不已却成为万物的归宿；小的，大的，长的，短的，各样东西它都具备；世上万事万物纷至沓来，翻腾混乱，道都不会失去法度。因此，有道的人身居高位人民不感到沉重，处在前列人民不感到有危害，天下的人归附他，奸邪的人畏惧他。正因为他不和万物相争，所以天下没有人能和他相争。
到长江钓鱼，一整天也不能钓满一箩。虽然有很尖的钓钩，很利的倒钩，很细的钓绳，很香的钓饵，再加上詹何、娟 那样的钓鱼高手的技艺，还是不能同用鱼网捕鱼比得鱼多少。射鸟的人拉开乌号之弓，配上棋卫之箭，再加上后羿、逢蒙的射技，来拦截疾飞的鸟儿，还是不能同用罗网捕鸟比得鸟多少。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所用的工具小。假如把天下作为鸟笼，把江海作为鱼网，又怎么会有鱼逃走、鸟飞掉呢？所以箭头不如带丝绳的箭，带丝绳的箭不如罗网，罗网不如无形的天罗地网。
抛弃大道而用小技治理天下，这跟用螃蟹捕老鼠、用蛤蟆捉跳蚤没有什么不同，这样不仅不能禁止奸邪，反而会乱得更加厉害。从前夏鲧修建九仞高城，劳役了许多人，结果诸侯背叛了他，四海之外的人都有狡猾的心肠。夏禹知道天下人将背叛作乱，就毁坏城郭，填平城池，散发钱财和物资，销毁铠甲和兵器，对人民广施恩德，四海之外的人又来称臣归服，四方的诸侯又来交纳贡赋。夏禹在涂山会盟天下诸侯，拿着玉器和丝帛来朝会的诸侯成千上万。所以巧诈的心术藏在胸中，那么纯白的道就不纯粹了，精神专一的德就不完美了，对在自己身边的人都不了解，又怎么能使远方的人归附呢？所以盔甲坚硬了就会出现锋利的兵器，城墙修成了就会产生攻城的冲车，如同用开水浇进翻滚的水中，反而会乱得更加厉害。因此鞭打咬人的狗，鞭打踢人的马，而想教训好它们，即使是伊尹、造父那样的善御者，也不能使它们驯化。假如在心中没有伤害它的念头，那么就是饿虎也可以尾随，何况是狗马之类家畜呢？所以体察了道的人，安逸而不会穷困；玩弄小技的人，辛劳而不会成功。
实行严刑酷法，不能够成就霸王的大业；拿起鞭子不断鞭打马，不能够驾驭车马到达远方。离朱视力很好，能够在百步以外看清针尖，却看不见深渊中的鱼；师旷听力很好，能够分辨各种各样的乐调，却听不到十里以外的声音。所以仅凭一个人的能耐，不能够治理好三亩大的宅地；遵循道的规律，顺应自然的法则，那么就是整个天下也不够他治理。所以夏禹治理洪水，顺应水往低处流的规律来疏通，以水作为老师；神农播种五谷，根据庄稼的自然生长规律来种植，以庄稼作为教本。浮萍在水里生根，树木在土中扎根；飞禽凌空翱翔，走兽着地奔跑；蛟龙水中居住，虎豹山中生活，这都是天地生成的本性。两块木头互相摩擦就会燃烧，金属放在烈火中就会熔化；圆形的东西常常转动，空心的东西可以飘浮，这都是自然的发展趋势。所以春风吹来，甘霖就会降落，万物就会生长化育；有翅的鸟类开始孵卵，有毛的兽类开始怀胎；草木开出花儿，鸟类孵出雏儿，兽类生育幼崽，没有人看见春天干了什么，可是它的化育之功却已经告成了。秋风吹来，寒霜下降，草木凋零；鹰、雕捕食小鸟，昆虫蛰伏躲藏；草木将生命聚集在根部，鱼鳖都凑合聚到深渊之中，没有人看见秋天干了什么，可是它却使各种生物消失而不见踪影。居住在树上的会筑巢，居住在水中的会挖洞；禽兽垫草睡，人类建房住；陆地交通适宜用牛马，划船航行需要水多；匈奴出产粗陋的皮衣，吴越出产凉爽的夏布，各自产生他们所急需的东西，用来防备干燥和潮湿；各自根据自己所处的环境，用不同的东西来抵御严寒和酷暑；大家都得到了他适宜的东西，万物都派上了各自的用场。由此看来，万物本来都按照自然规律生存发展着，圣人又何必去多事呢？
九疑山在以南，在陆地上活动的事少，在水上活动的事多。在这里的人都剪断头发，在身体上刺绘花纹，以便模仿水中的动物形象；只穿短裤，不穿套裤，以方便涉水游泳；穿短袖衣，或卷起袖子，以方便撑船，这是为了适应水上生活特点。雁门山以北地区，狄人不吃五谷；轻视老年人，重视青年人，当地习俗崇尚气力；人不放下弓箭，马不解下笼头，这是为了适应草原的生活特点。所以夏禹到南方的裸国去，脱下衣服入境，夹着衣服出境，这是为了适应当地的风俗。现在移植树木的人，如果随意改变树木对寒暖的适应性，那就会没有不枯死的。所以橘树移到长江以北，就退化成了枳树；鸲鹆不能渡过济水，狗獾过了汶水就会死掉，它们的生活特性是不能改变的，生活环境也是不能转移的。
所以通晓道的人，能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