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水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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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水江湖-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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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袖拿起药碗一饮而尽。“谢谢师叔。”疏袖真诚地说道。

路倾阳轻看她一下,没有说话,扶着她躺下,兀自端着药碗出去了。

寒风吹动,发丝微扬,点点寒星点缀着墨色的苍穹。路倾阳望着不远处微弱的灯光立住了身形。他现在在干些什么呢,在看那些如山的卷宗,还是提笔写下一两行闲诗,亦或是发着呆什么都没有干。

与那个人虽然已相见陌路,但是心中却始终是放不下的吧。还是每次见面的时候都会故意躲开,却不知道到底在躲避些什么。到底心中是怨他的。

当年不管她怎么解释他都不肯相信,她接受惩罚的时候他也是不作一声。他们就像是渐行渐远的河流,一开始亲密无间却最终形同陌路,不再有生还的可能。

历尽千番之后,再多的曾经,也只是一句奈何。

路倾阳渐渐离开了。寒风猎猎,吹散的,是他们满目疮痍的爱情。

第三十八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花溪镇是屏山山麓一座小镇,风景秀丽,民风淳朴。一道小溪从镇中蜿蜒而过,夏天的时候野花幽香,佳木繁阴,是沙漠中难得一见的景致。

此时疏袖二人在屏山已呆了半月余,身上的伤也已经大好。今日正逢花溪镇的集市开市,附近的村民都会集中到这里买卖。林绾舒一听兴致甚佳,便领着疏袖二人下了山。

时乎积雪初晴,疏林开爽,山回重重雪色,又有村树几家,影寒玉瓦,村酒浮香。此时梅花正浓,幽香袅袅,一片清素祥和。

疏袖轻轻一笑看着寂和,“本来说回到邺城就可以到落梅庭去看梅花了,没想到咱们却到了这里。”

“落梅庭的梅花我没见过,不过这花溪镇的梅花可是另有几分风骨。”林绾舒轻轻抹着几朵含蕊的梅花,盈盈浅笑。

疏袖看着错落有致的梅花,若有所思。“这其中莫不是含了什么阵法。”

“阿袖可真厉害,这都能看出来。”林绾舒的眼中莹莹发亮。

“我以前也学过些。”疏袖望着梅花,轻轻走进阵中。

林绾舒叹了口气,引着寂和一同进去。“我们也去拜拜无忧师姐吧。”

三人缓缓行进,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梅花阵的中央。一座白玉雕砌的坟茔,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与周围的雪色融为一体。

“岳无忧之墓——兄岳涣冰泣立”疏袖看了上面的字,心中一凛,这里竟是岳无忧的墓葬!

“很惊讶吧,这里就是岳师姐的坟冢。”林绾舒的话语中竟有股萧瑟的味道。

“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疏袖终是忍不住问道。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林绾舒的神情少有的落寞。望着孤独的坟冢,不再言语。

疏袖不知道她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说,这件事是屏山的禁忌,遂不再追问。

一时间空气静默下来,只剩下风吹落梅花的细微声响。三人在对着坟冢拜了三拜。便出了梅花阵回到了花溪镇上。

集市里,店铺琳琅错落,路边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林绾舒看着热闹的集市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带着疏袖在镇中乱逛,好像是第一次上街的孩童,充满了好奇。

“噫?这家店去年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时候新开的。嗯,脂粉做得不错,下次让他们帮我带。”林绾舒拿着香膏细细闻着,眼中满是幸福。

疏袖在一旁看着却微微惊讶,一盒再平常不过的膏粉就能满足她,真没见过这么容易知足的人。

寂和在一旁看着满眼欢笑的林绾舒,微微叹息着开口“林师叔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体内积聚了一股热毒。除非是冬天,否则是出不去屏山的。所以她只有趁着冬天才能四处走走。真是苦了她了。”

原来是这样,疏袖有些怜惜地看着林绾舒。这样一个爱闹的女子,竟然每一次出游都是一种奢侈。

她看不到春日的浅草,夏日的繁花,秋日的澄净,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寂寥。

怪不得只有在千山暮雪,万籁萧寂的时候她才会化身成为凌寻梅,踏雪而来。不是她故作姿态,实在是她身不由己。

“买好了,我们走吧。”林绾舒跳脱着跑过来挽着疏袖。

疏袖冲她一笑,任由她挽着,听她讲那些尘封的故事,看着她兴奋地一个店铺接着一个店铺地乱逛。

“其实如果人人都可以像师叔那个样子,应该会活得更快活。”寂和轻轻在疏袖耳边说着。

“也许吧,但你不觉得这种代价太大了么?”谁知道那些快活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暮色四合,集市中的人渐渐少了。很多的摊贩也已经收了摊位。三人逛了大半日略显疲惫,便顺着小路向山上走去。霞光照映在他们的背影上说不出的宁静安详。

夕阳渐沉,残留的余晖轻轻斜进万仞峰上一座小小的庭院中,把粉墙黛瓦的小小砖房染上了一层蔷薇光泽。院墙低矮,与其他高大宽敞的庭院相比,竟有些离群索居的味道。

房间中的陈设过于简单,清清寡寡的,了无生趣。唯一与房间的寡淡清素格格不入的是床头挂着的一块墨绿色的玉佩——上面雕着凌霜,玉质做工皆属上乘,在斜阳下光华悄然流转。

暮色苍凉,路倾阳独自回到了这小小的院落,没有暖炉温汤,只有清然孤寂的空旷萧索。

仿佛习惯了一般,独自点燃了屋中的暖炉,斜倚在床边。那双古镜幽谭般的眼睛瞥见了床边的玉佩,落寞一笑,微微盯着它出神。

又在想他了吧,路倾阳嘴角勾起一抹清苦的笑。真是不争气啊,他那样一个人,究竟有什么好留恋的?或许不是留恋,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爱错了人。

每一次的相见都是一种折磨,而两个人都是那么倔强的性情。谁,也不肯向谁低头。

万仞峰清玄馆中,灯光未央,一阵微风吹过,烛影摇红,把那抹清矍的影子映得直晃。岳涣冰柔柔眼睛搁下了书卷,拿起了墙上挂的那把配剑。拿到灯下细细看着,想是随身多年,剑柄已经被摩挲的有些发亮。剑柄上挂着枚白玉流苏,上面隐隐刻了个“路”字。

岳涣冰摩挲着玉流苏,轻轻叹了口气。推开房门,走出院子,来到了峰顶的空地上。远处是苍茫夜色下的浩荡群山,风雪簌簌,凛冽的山风如恶鬼哭号。岳涣冰胸臆中顿生一股怆然之意,剑锋一扫,扬起漫天雪尘。

曾经也是这样一个雪夜,她把他邀到这里,非要和他争个高下。琉璃般的双眸尽是骄傲倔强,微抿薄唇,剑光流潋出一汪跳脱的清泉。

凌厉的剑气搅起了漫天的雪花,二人在风雪中相交错落。彼时梅花正浓,剑锋交错间吹皱一树冷香。

忽然她停住了;只说了几个字“别伤了我的花。”

往事缥缥缈缈,随着每一次剑尖的流转而愈加刻骨铭心。到了最后岳涣冰竟不能自持。

竟缓缓吟哦开来“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馀几!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公喜?”

一个起落,剑锋直没雪中,岳涣冰紧握着剑,在雪中久久跪立。满山的灯火将熄,他还是没有起身。

第三十九章 多情漫向他年忆

屏山的夜晚有着声势浩大的孤冷苍凉,是人们不愿意面对的阴暗冰冷。房间中的蜡烛已经燃尽,只有一辉冷月透过薄纸糊成的简陋小窗。

路倾阳并没有睡,拥着冷衾,辗转难眠。孤独的夜就像是难以慰藉的蚀骨的寂寞,梦醒时让她心灰意懒,睡梦中让她心意难平。

路倾阳的脑子中满满的是他们的过往,多少年前的夜晚也是这个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有什么指引,路倾阳鬼使神差般地披上了薄薄的衫子,推开门,向万仞峰走去。

路倾阳一个人在无人的山道上踽踽而行,身后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不一会儿又让风雪给掩盖住了。没有带伞,鹅毛一样的雪花落了满身,她没有多理会,只是一心一意地向前走着。

风卷着雪花在大漠里横行无忌,路倾阳却在风雪中直直立住。一双古井般的眼中渐渐泛起了波澜。那抹在狂风怒雪中横扫剑锋的清瘦身影是如此的熟悉,熟悉的就像是自己深浅纵横的掌纹。

路倾阳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任由铺天盖地的雪花把自己悄悄湮没。

看着他击铗而歌,看着他单膝跪地,看着他和她一样久久不能释怀的痛苦与无奈。

路倾阳缓缓的转身,身体被冻得有些僵硬,踩在雪上发出了低沉的声响。

“倾阳?”两个字中饱含着惊喜,疑惑,以及难以置信。她知道这声响逃不过他的耳朵。

路倾阳侧了侧头,眼风扫向他,并没有多少表情。“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么?”语气平静的近乎冰冷。

“晚上风大,你,别着凉了。”语气中尽是不可言说的无奈。

“哼,多谢关心。”本来心中惊起一丝欢喜,到了嘴中却变成了冰冷无情。

“你的身子不比从前···”低沉的声音中竟有些颤抖。

“是啊,这都拜你所赐,今后,我再也拿不了剑了。”路倾阳表情讥诮,生冷地打断了岳涣冰的话。

“我···”岳涣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路倾阳却深深闭了闭眼,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风雪中。

行至一半,却见到一袭素色的狐裘立在路中间。一柄烟色花纹的素纸伞,挡住了主人的面容。伞面轻抬露出了疏袖盈盈浅笑的面庞。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一双手冻得有些微微的红肿。

“晚上睡不着,出来走走,路师叔也好雅兴啊。”疏袖面不改色地说道,路倾阳却暗自心惊,不知她到底看到了多少。

“师叔不必紧张,有些话不说出来淤积久了是会生病的。若是师叔想说,我倒是很愿意聆听,全当时听个故事罢了,转个身也许就忘了。若是师叔不想说那疏袖就告辞了。”疏袖的嘴角有一丝笃定的笑意。

路倾阳微微一怔,语气却换了一抹妥协的意味。“这些话我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可是那些我敬我爱的人竟没有一个肯相信我。和你说又有什么用呢?”

“当事者迷,很多人都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实。”疏袖真诚地说道。

“你,随我来吧。”也许,她实在是太寂寞了。

路倾阳换了根蜡烛,清素的房间燃起一团光,为寒冷的冬夜带来了一丝自欺欺人的暖意。她望着烛火微微出神,十七年的记忆如海潮般纷至沓来,那些本应消弭在脑海中的依稀过往,却依旧清晰如昨。

十七年前,十七年前的屏山,远远要比现在热闹的多。那个时候她还只有十四岁,十四岁的年纪啊,不知愁滋味的年少轻狂,叛逆自负到无法无天。

路倾阳出身武林世家,从小就和兄弟们一同习武,一柄分景剑使得出神入化。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在江湖上小有名气。

那一年,在屏山前任掌门还活着的时候,一次他出山走访,路过华亭谷,便暂住到了路倾阳家中。

老人和路倾阳的爷爷是旧交,奈何路倾阳爷爷早年间就去世了,让老人徒增了几分伤感,但是路过庭中的时候却是眼中一亮。

此时路倾阳正在庭中和几个哥哥比试。老人看着她,捋着长长的胡子笑道“这小姑娘根骨奇佳,只可惜学得这下乘的剑法实在是埋没了。”

路倾阳不服气,“你是何人,竟然敢嘲笑本小姐,让你尝尝本小姐的厉害!”竟是剑锋一转,当场就要和老人过招,老人被逗得直乐。剑未出鞘,只用两根手指便把路倾阳掀翻在地上。

其他的兄弟都被吓得愣在当场。路倾阳从未输得如此狼狈,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老人。心里却是服输。“你收我为徒,终有一天我要打败你!”

路父在一旁呵斥着,路倾阳却依旧眼神倔强。老人却很开心。“那你便随我去屏山吧。”

“好!”

她是如此热烈决绝的女子,想到什么就一定要去做,没有什么能够阻拦。第二天便收拾了行囊,站到了老人的门口。

做母亲的怎么舍得自己的女儿去那种苦寒清冷的地方,原本允她习武不过是由着她胡闹,没想到她却当了真。便抱着女儿就是一阵带雨梨花。没想路倾阳却不为所动,根本不予理会。

她原本就有些瞧不上母亲的柔柔弱弱。她认为女子本就可以和男子一样,为何总要依靠男人呢?母亲就是典型的传统女子,温柔娴淑,结果爹爹不还是一个接着一个地娶!男人是风只能借,却不能依靠,所以女子还是要自强。

“娘亲;不是每个女子都像你一样隐忍,你放心,等我学艺归来再也不会让其他人欺负您!”

母亲停止了哭泣,知道女儿大了,再也管她不住了。便仔细叮嘱几句,暗自抹着眼泪。

谁知道这一去,知道她死都没有再见过女儿一眼。

父亲却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事情。或许父亲子嗣不少,少了一个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路倾阳便随着老人来到了屏山。她不知道这个决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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