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水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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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水江湖-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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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歌女飘渺的歌声浅浅飘了进来,是枫都有名的曲子——《楼南令》,红压板轻打节拍,幽咽如泣的歌声杳杳然:欹沈听西风,蛩阶月正中,弄秋声,金井孤桐,闲省十年吴下路,船几度,系江枫。辇路又迎逢,秋如归兴浓。叹淹留,还见新冬。湖外霜林秋似锦,一片片忍题红···

步光默默饮了一杯酒,却听到旁桌酒客轻轻议论。

“···现在的年轻歌女唱的虽也不错,但是恐怕连晚老板的三成都不到。真是可惜可惜。“

“就是,晚老板当年那可是一歌动京都啊,只可惜有三年她都不曾再唱曲了。听说今年的花朝节,风月堂新推花魁的时候她要献唱,不知是真是假。”

“哎呀,那不就快到了么。”

“是啊,到时候就知道真假了···”

步光闻此不过轻轻一笑,再未理会,继续饮酒。

陌雪却上了心,“爹爹,我们去看看好不好!我想看看那个晚老板究竟有怎样的能耐!”

步光宠溺地看着她“那种烟花地是你小孩子能去的么。”

“怎么不能,我偏要去么!爹···”一声爹唤得步光心满意足,虽是满眼无奈,最终还是点了头。

二月十二花朝节,朝凤大街醉如梦。

这一日朝凤大街上所有的秦楼楚馆,歌台舞榭,皆紧闭了门扉。姑娘们盛装华饰,相互簇拥着聚到朝凤大街尽头的广场上。每个楼皆派出自己最好的姑娘,只求一较成名,攀得花神娘子之位。

这是烟花柳巷间最大的盛世,所以这一日又被人戏称为烟花节。

每当这个时候,蜂拥的人群便聚集到广场之上,争抢着只为一睹慧姿芳容,就连人去楼空的朝凤大街也被围得水泄不通。

鸳鸯绮罗飘舞在广场临水之岸,舞台搭建于水滨之上,四周画舫灯影隐约,岸边四方搭建了供各楼姑娘休息准备的小亭,五色玉蚕绡随风轻轻撩起,玉色花鸟描金灯照得其中佳人影影绰绰。正对着舞台的空地上设有贵族富贾,达官显贵的观赏雅座。最后也是由他们来评出今年的花神娘子。

外面的歌舞已经开始,轻轻渺渺的歌声透过玉蚕绡吹起的细缝卷入帘中,亭中又隔出小室。

晚香玉端坐在榻上,看不出表情。檀香杳然,室中唯有两人。素手微伸,案上的白玉茶杯被轻轻执起,放到唇边,轻啜一口,嘴角浮了一丝清浅笑意“今日的茶不错,味道也比平日里的纯正,胭脂,你的泡茶功夫见长了。”

“是晚姐教导的好。”对面的女子低眉颔首,灯光下映出温柔恭顺的浅淡侧影,眉眼间生辉顾盼,贞静如画。

“一会儿的舞,有信心么?”晚香玉轻轻放下玉杯,水葱一般的双手似是要和杯色融为一体。微抬双眸看着眼前的女子,这是她亲手调教出来的女子,她将接替她坐上花神娘子的位置,一舞动帝都。

“有晚姐的歌声,我们虽说不一定必胜但是也不会输,”女子信手低眉地淡淡答了,但是眼中却有一丝掩饰不住的野心与骄傲。

晚香玉勾起一闪而过的略带嘲讽的笑意,语气却是不容质疑的决绝“不是一句不会输就可以了。我们必须赢,而且一定要赢得漂亮。你爹的仇可就在这一舞上了!”

“是。”女子颔首,语气中又多了一丝坚定。

“你去准备吧。”微微抬手,女子便垂首退了下去。

晚香玉在一旁冷眼看着,竟像是倦了一般,斜靠到了软榻的一边,仿佛是听着外面的歌声入了神,嘴角浮起自嘲般若有若无的冷淡笑意。

仇恨啊,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胭脂这般隐锋芒于无形的女子,真是一把双刃剑,搞不好就会伤了自己的手,不能不防。

第七十三章 紫衣歌中旧时曲

众人的欢呼声响起,原是清音馆的嫣歌姑娘刚刚献唱完毕,五色叠锦的裙裾轻敛,嫣然一笑唤得多少人神往心驰。

晚香玉细细听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虽是婉转莺歌,攻于巧技,但是太过精巧反而少了一分灵性。

淡淡的紫色衣裙,轻纱寥落,恍若少女时的幻梦。有多久没有穿上这一袭紫衫。晚香玉带着她的断玉瑟,声如裂锦断玉,余音绕梁不绝,这台瑟陪了她十二年。十二年前她便是这幅装扮,一曲动了京华。

拂开了玉蚕绡,进入正亭,胭脂端坐于亭中一角,好像在细细欣赏庭外歌舞一般,微阖了双眸。淡胭脂色的鲛纱舞衣广袖落腕,映得皓腕如玉。

“胭脂,还有两场就到我们了,今夜我们压轴,可不能输了气魄。”晚香玉从胭脂脸上淡淡扫过,望向亭外。

胭脂从角落里缓缓站起,长裙曳地,拖起一片繁花似锦。泪妆淡染,朱唇轻动“既然是压轴,当然要赢的漂亮。”

梦思轩的姑娘下去后,满场的灯影俱灭。场下传出一片私语切切。莫不是风月堂退出了表演,很多听到传言的人不免有些扫兴失望。

正当台下闹声一片的时候,忽然一缕玉碎之声穿透了喧嚣,场下顿时噤了声。

继而高亢之音淡淡化作了潺潺水波温柔泻下。随着琴声起伏,五色的灯光层层点亮,光影交织在五色的鸳鸯绮上仿若一场迷梦幻影。朦胧之间,高台中间忽现一俏丽姿影,胭脂色的长裙曳地,泪妆点点在迷雾般的光华下若隐若现。

如泣若诉的幽幽歌声不知从何处飘来:

一张机,渡上桃花吹满衣。举樽倾杯芳时候。眸回如昔,徒叹旧曲,锦衣玉簪犀。

二张机,杯酒流年未有期。韶光寥落流年尽。菱花窗外,紫竹凝音,花葬无人祭。

三张机,洛桑山下翠濡碧。别时才觉已星稀。薄雾烟岚,眉山如黛,欢饮误归期······

台上的舞者柔弱无骨,仿若三月的桃花般妩媚潋滟。落英如雨般撒落,鸿影翩跹,桃花人面,似是初次相见。

四张机,年少不解谶言意。三更雨后盼佳期。流年急景,桥边烟雨,夜断梦阑倾。

五张机,锦阁绣户已成锁。随君四海共为客。青丝松绾,丹青馨墨,锦书寄君侧。

六张机,醉歌剑挽江湖歌。苍穹惊变身是客。紫衣空梦,蜃楼景错,相思零落陌。

不知何处飘来素尺一练,素练轻舞,道不尽的无端相思,无尽缠绵。尺素一抛,人影零落,若失怅然,情,已成殇。

七张机,黄粱一枕尘缘断。朱弦已绝双泪残。狂风摇烛,血色潋滟。天涯勿相见。

八张机,镜中孤影谁相怜。不见故人凄然夜。锦堂风月,悉茗若雪,扇掩倦烟波。

九张机,锦水如梦碎残年。青丝缠雪朱颜绝。翦影寒瞳,琴声谁和,谁解其中涩。

小扇轻盈,不知从何处拾来,扇掩倦容。嗔痴爱恨,江湖相忘。相逢陌路,此生勿记。罗扇一抛,胭脂缓缓转身,只空余一抹落寞背影,渐渐隐于灯火阑珊中去。

久久的,直到华灯寂灭。人已归去,台下,广场中,窄巷里,每个地方,每个角落无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好声。为歌,为曲,为舞,为人。

87book。com当今花神实至名归。

晚香玉停了弦,从藏身的高台一步一步向台下亭中走去。只有她知道,歌中唱的是谁。也只有她知道其中的苦痛纠葛。没想到今日竟要利用它来博得重彩,真的是一场绝妙的讽刺。

_炫_走到台底,她向场中静静望去,胭脂已然成功,而她,是该退场的时候了。

_书_忽然她止住了脚步,面前的人青袍缓带,一把墨色佩剑悬于腰侧,眉目中隐透沧桑。

_小_晚香玉稍稍定了心神,恍若无人一般地想要从他身边擦身闪过,却被来人挡住了去路。她轻轻抬眸,语气冷淡。“这位公子,若是想看花魁就上前台去,何苦在这挡人去路。”

_说_那青袍男子眼中含了一缕哀伤,“十二年了,你竟还不想见我么?”

_网_“呵,公子何处此言,我与公子并未见过。想是公子认错人了吧。”晚香玉绕过那青袍之人眼底却涌起一丝含义未名的波澜。

没想那青袍男子却一把拽住了晚香玉的肘腕,断玉瑟登时落地,发出一声哀响。铮的一声震人心扉。

晚香玉皱眉回首,眼中有了薄薄怒气。

却是那男子先开了口,“紫衣,你若是气,这条命你便拿去,只是为何你连陌雪都能舍弃。”

晚香玉虽然尽力克制,但是声音中仍带了一丝颤抖,“什么紫衣,公子像是认错人了。”

“我认没认错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陌雪我带来了,你看看她吧。”男子话音刚落,陌雪便从他身后走出。

晚香玉看到粉雕玉砌一般的小小孩童,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一行清泪无声滴落,却死死盯住眼前男子,“步光,你到底要怎么才肯放过我。”

“你终于肯认我们了。”男子一字一句说出,目光却紧紧盯着晚香玉,从未挪动半刻。

陌雪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和自己最亲的两个人,又是最陌生的两个人势成水火。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晚香玉甩开步光的手,“我认又如何,不认又如何,若是十二年前没有发生那件事情,我们现在也不会到了这种地步。疏袖心软或许可以不计较,可是,我却忘不了。”

步光紧抿着嘴角,一时间二人皆静默无语。

过了良久,步光轻叹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就还你。”说罢,墨色长剑出鞘,剑柄却落到了晚香玉的手中。也许,现在应该叫她沈紫衣。

沈紫衣苦苦一笑,“你以为,我不忍么?”

“我知道你不会心软。”步光淡淡吐出这几个字,却把陌雪藏到了身后,仿佛不想让她看到这玉石俱焚的一幕。

“你总是把我逼到峭壁悬崖才肯罢休啊。”沈紫衣渐渐攥紧了长剑,那剑身仿佛有千斤重,心中也好像堵了一块大石,无处发泄绝望。

步光轻轻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呵,幸福?”沈紫衣苦着笑,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

忽然,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步光闷哼一声,死死挺住。肩胛处有汩汩鲜血不住流下,嘴角却带了笑意。“你,果然留情。”

沈紫衣拿剑的手有些微微颤抖,竟不能推进半分。却是步光迎了上来,伤口一点点加深,手中的剑颤抖的也越发厉害。终于沈紫衣再也次不下去松了手,墨色长剑上染满鲜血,步光嘴角含笑,上前死死抱住紫衣。好像是多年前的模样。

“紫衣,原谅我,原谅我···”喃喃的低语贯彻耳畔,身前是温热的鲜血,沈紫衣脑中凌乱,多年波澜不惊的心境彻底颠覆。她呆呆站立任由步光抱着,直到步光力竭,晕倒在地上,她才反应过来。

第七十四章 韶光寥落流年尽

风月堂照花橱中,步光仍然昏迷。沈紫衣坐于他的身侧,身边站着陌雪。灯影摇红,时光静默,沈紫衣这才仔细看了十二年不曾相见的女儿。

素手轻轻拂过陌雪的发梢,“陌雪,这么多年,你是否恨娘亲。”

陌雪轻咬嘴唇沉默不语,沈紫衣叹了口气,“都怪当年有缘无分,平白填了这一世凄怆。陌雪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娘亲不怪你。”

陌雪被她轻揽入怀,听到上方传来的轻轻啜泣。陌雪也止不住眼角泛酸,轻轻抚着沈紫衣的后背。这些往事她或多或少都听到过一些。却仍是忍不住有些怨怼。

“给我讲讲你们之间的故事吧。”

沈紫衣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过了良久缓缓的开口,“我和你爹相识在桃花映面的阳春三月···”长夜漫漫,多少年没有一个可以秉烛夜谈的人了。

从他们的初见相识到最后的矢志不渝,看似凄美哀婉惹人叹惋,无奈天意弄人,自知冷暖,却是仍旧不悔。

若是有幸遇到一个你爱又爱你的人,虽然不知结局如何,但终究是无悔的了。

不相见,不相恋,是因为曾经深深相爱,深深相恋,所以分开的时候才会逼自己决绝。情之一字,最是曲折。

陌雪静静听着,虽然她还年幼,但是自小经历之事多是常人所不能体会,所以她要比同龄的孩子都早慧的多。

终于,红烛燃尽,夜阑已深的时候,沈紫衣停止了的深远绵长的遐思。把已经沉沉睡去的陌雪放到了自己的床上。借着微弱的烛光,细细描画着她净白莹透的清秀面庞。十二年了她都没有好好看过她,她的女儿,她最深刻的骨血至亲。

可是她又是她最深沉的牵挂,她不敢让陌雪知道哪些往事,她想给她一个快乐无忧的生活。可又正是陌雪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她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谁能告诉她,她应该怎么办。

夜色深沉,沈紫衣吹灭烛火,躺在了陌雪的身侧。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和女儿挨得那么近。

“娘亲,你,睡了么?”陌雪轻声询问。闻着这句清浅话语,沈紫衣顿时无了睡意。

“陌雪,你叫我什么?”紫衣转过身,望着身侧陌雪,陌雪眼睛仍旧微闭,听到紫衣的话也睁开了双眼。

“娘亲。”陌雪坚定了话语。紫衣的泪却止不住流了满枕。

“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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