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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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纪事-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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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草原,战场上我不知疲倦的挥剑砍杀着。同来的嬷嬷到底是经得多、见得广,并没显出恐慌来,她们应邀睡在我的卧室里,半夜里的呼噜声完全摧毁了我有些紧张的神经。
  第二日我红肿的眼睛,憔悴的脸色倒十分应景。虽然嬷嬷体贴的拿来了厚厚的蒲团,但是跪在卸下门板的正厅里,寒风还是考验着我的意志,宅院内立着的状如人手的黑、红两色九尺大幡被北风吹的高高飞起,喇嘛的长号震得我头晕脑胀。
  仪式十分隆重,自副都统以下的各守卫、佐领大人都亲自到场,连盛京将军也派来亲随致哀。亲切慰问,深表惋惜,每个人都刻意凝重了表情,看我的眼神还都有些探究。估计是以前没见赫府小姐抛头露面的真觉得我不幸,前几日镖局开业听说过我的,也在猜测我与两府的关系。
  每个到场的人都要瞻仰一下赫舍里大人的遗容,在司仪的唱礼声中给死者鞠躬。逝者为大,不管身份地位,到场的无一例外,之后就是穿着白色旗装的我,跪谢来宾。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只有一个三十岁上下军官模样的男人有些异样,轮到他上前瞻仰的时候,他根本没敢向棺材里看,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我给他还礼的时候,他看我见我的眼睛竟然打了个寒颤,一个武官有这么害怕死人的吗?诡异太诡异,已经麻木的我都不得不记住了这个胆小的男人。
  入殓、哭灵。我照着嬷嬷教我的哭唱着悲歌,无非是些父母恩深,未尽报达之类的煽情字眼。开始我还是演戏,渐渐的又累、又冷、膝盖又痛,想到了身世,想起了义母,想起了自己有家归不得的惨状真的大哭起来。这一哭完全释放了内心的压抑,真的是呼天抢地、肝肠寸断、痛快淋漓。前来观礼的福晋和芊璐都给惊住了,以为我被那赫府小姐附了体,不然怎么会如此悲痛欲绝?
  仪式结束,尸体从窗户中抬出入殓,由骁骑营的兵勇抬棺至坟前。这段路我作为孝女不能乘车坐轿,只能跟着队伍步行。旗人的坟地真的好远,刚才跪麻了的双腿现在累得要断了,看来人家的女儿也不是好当的。队伍前面有幡作前导,以代铭旌。稀奇的是丧车到了坟地,那些随行的人竟然都来抢幡,抢到的还很高兴,不知道是什么风俗,那么讲究理数的民族,现在竟然又不避讳了。
  棺材入土之时,我不得不再哭号一阵,说实话悲伤的情绪已过,真的没有眼泪了,只能干嚎。两个嬷嬷搞笑的紧紧拉着我的衣服,作出阻止我向墓坑里跳的姿态,动作的潜台词是告诉别人我是孝女,恨不得以身殉父母跟他们同去。一番拉扯之后棺木终于入土为安了。嬷嬷在坟前摆上供桌,焚香祭酒之后,将供桌上的酒菜、馒头一起焚烧,谓之“烧饭”。直至此时方算完成了所有的仪式。
  重孝之身不便再回镇国公府,我就在赫府住下了,翠影也从府上搬了过来。姑爷也拨了几个护院过来照看,又交待了附近的巡防多留意这里安全,原来调过来的那小队人马干脆就近驻扎了防卫,小队长已经来知会过我。这个时候我才想到姑爷给我的这个身份不单只是旗人名份这么简单,还有这幢宅院。用现代的话讲,我成了财产的唯一合法继承人,当然还不只这些,还有旗里赫舍里大人名下的包衣、田产、农场和牲畜,所以对常人来说这决对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我摇身一变成了女地主,镇国公这个忙帮的实在是太大了。
  第七日清晨,我早早带着翠影到墓地给赫舍里大人烧头七,没想到在我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冻实了的坟头土上有酒浇过的痕迹,被风吹散了纸灰,地上还有焚烧过的黑印,一堆变成银白的纸元宝还闪着暗红的火星。难道赫家还有故交吗?看样子刚刚离开。有没有可能见过正牌赫小姐?若然被揭穿了身份,我大不了一走了之,带累了镇国公府可就罪过了。
  从坟场到城里只有一条路,刚才坐车而来没有注意到迎面路过的人,现在去追也许还能赶得上。不管是什么人,做为赫府小姐总该替亡者感谢故交。或是陈明厉害,或是用钱封口,总之绝对不能放任不管。想到此我要翠影留在这准备香烛元宝,我则从跟来的家丁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小姐,您去哪里?奴才陪您同去。”新来的庆福不放心。
  “不用了,你们在这等我就好,一会儿就回来。”可不能让他跟来,这个包衣若知道了真相,乱子可就更大了。唉!生平最讨厌说谎,一个谎言得用一百个谎言来圆,可是人生偏偏是这样身不由已。
  一路急追,马蹄飞溅起雪末向后扬起,披风的帽子被寒风吹得滑了下去,拉上来又再滑下去。算了,我不再管它,脸颊先是冷、再是痛、然后火剌剌的、最后终于麻木的没有知觉了。差不多十分钟,我终于追上了。
  




第二十四章 绣坊

  一人单骑,就在我前方不远处。“请您留步!”急急的喊了一声。前面马背上的人听到声音浑身一震,拉紧缰绳速度缓了下来。我一夹马肚,提速赶了上去。
  两人一照面,我一下子认出了对方,这不是那天在灵堂有些奇 怪{炫;书;网的那个军官吗?他为什么来为赫大人烧头七?感情好的话,当天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奇特?
  “大人如此重义,小女实在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请受我一拜!”疑惑归疑惑,可是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我跃下马背行了个半蹲礼。
  “小姐快快请起,这怎么敢当?”那个军官也急忙下马虚扶了我一把,我也就势站了起来。
  “当天出殡的时候人太多,我又太难过,没能记清大人名讳实在是失礼的很。不知大人怎么称呼,在何处供职?还望明示,小女子好永感大德。”
  “我只是赫大人手下一个小小军官,对他的不幸很是难过,大人生前对属下很好,我只不过来略表下心意,小姐不要太放在心上了。营里还有军务,不能耽搁,咱们就此别过,还望小姐节哀。”说完这一番话,这个人拱了拱手,迅速的翻身上马走了,骑上马背右脚还没有勾好马蹬,手就急切的一抖缰绳催马赶路了。看那仓促的背影,若不是他说还有急事,真的像落荒而逃。
  调转马头,我又奔回墓地,边走边觉得这个军官也着实腼腆,难道是我的眼睛太明亮迷人了?难道是沁芳的美貌让他不敢逼视?他为什么从不正视我呢?那天出殡他吓得不敢看尸体,今天倒敢一个人来祭坟,这大清早的,心还真诚啊。看他的样子似乎以前也并没见过赫小姐,这就好了,别的我也不用想太多。
  回到墓地,翠影已摆好了供品,照旧化了帛,烧了香,我真心实意、恭恭敬敬的为墓主磕了几个头,心里祈祷着他们灵魂安息,虽然我冒名顶替,但是好歹也尽了孝女之责给他们风光大葬、送了终,还请不要来找我麻烦才好。之后又到了不远处的义地给埋在这的仆人们烧了香。庆福他们看到我对原来的家丁、婢女这样重情义,嘴上虽不说,看神情也是有些感动了。其实原委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那个贵族小姐也和丫环们一起被埋在这里,连个墓碑都没立,荒冢一堆土没了。我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可能做的也仅止于此了。
  有了独立的门户,我成了一家之主,进出就更自由了。但也不敢频繁的抛头露面,有时候也会易容去镖局转转。快近年关,商业街的商户们与外地的货物往来愈加频繁,镖局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原来的十几个人已经忙不过来,郝金彪和我商量着又招集了一批吉林、黑龙江的弟兄过来帮忙。他们有的带来了家眷,我又拿出银子来以镖局的名义在旁边租了几间房子安置了他们。那些妇女闲暇时做些手工针线,让孩子们拿到早市上去卖赚几个脂粉钱,没想到产品居然很受欢迎。盛京这地方,旗人贵族多,京里大官的老家基本都在这里,可是旗人女子多不擅女红,这里又不像江南没有专门的绣坊,这些精美的绣品和小摆设就成了抢手货。往往刚绣出几件,一上早市就被抢购一空,有的想订制的,可孩子们年纪小,回来也表达得不清不楚。
  这种小事是没人会来特意告诉我的,直到过年前我带着几件托她们缝的虎头帽和小睡包给绮雯送去的时候,她们都爱不释手的夸奖绣工精美,赞我有心,我才知道。彩凤也私下对翠影抱怨,说认识这样的绣娘为什么不早告诉她。听说早市上有卖这绣品的,可是每次赶了去都被一抢而空,要是有个店专门可以订制就好了,偌大一个镇国公府只有她一个人会绣花,平时倒也罢了,这未来的小公爷或是小格格降生可是大事,爱子心切的绮雯准备的每件衣饰被单都要绣上吉祥平安图案,她每天为了赶这些小零活,手都让针磨出水泡来了。
  翠影回来当个笑话给我讲,我却没有当笑话听。眼前明明就是商机啊。我们有人才、有技术,眼前有市场、有需求,岂能白白浪费资源呢?事不宜迟,第二天我就去钟鼓楼大街寻合适的门面去了。租下了一间带后院的铺子,让那些妇女们好好打扫了一番,就当前店后厂。我这一举动得到了福晋与绮雯的大力支持,我开了绣坊,她们的绣活儿问题也解决了,工钱的事双方谁都不计较,她们要的是品质。而且这不是有武丁的镖局,只是群女人干活的绣坊,对社会治安也没什么威胁,城守卫的许可根本就不用。何况我有旗人的身份,又肯使银子,凭着和镇国公府的关系,户部的手绪办得异常顺利,都没有借姑爷使力,只预缴了十两银子一年的年税,就被允许挂牌了。
  准备了三天赶了个吉日我们的绣坊开张了,震天的鞭炮响彻云霄,我请福晋亲自到场给我挑去盖匾的红绸,算是剪彩。牌匾一亮已是夺人眼球,不是寻常的黑匾,而是粉底墨字,字的右上角雕了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左下脚刻了两朵盛开的牡丹。字是我亲手写的,画就是我们绣娘平常绣的花样。蝴蝶是粘上去的木雕,牡丹是镂空的图案,一实一虚更显别致,坊的名字就叫做“锦绣前程”。
  绣坊不只卖绣品,还接受订制,也会制作一些小小的布艺饰品来卖。说到这一项,我可是太有心得了,也许终归是女孩心性,布饰家纺可谓是从小的兴趣了,除了书法之外我就喜 欢'炫。书。网'摆弄这些小玩艺。当然我的手艺不行,这些小东西还常常价格不菲,以前也只能过过眼瘾,可是见得多了,我的鉴赏水平应该还是不错的。如今可好,有了自己的布艺绣品店,心中口水已久的东西,这些巧妇都能按样子给我做出来,虽然我经营过乐坊,开了镖局,却第一次感觉到当老板实在是太爽了。至于效益我完全放心,看着第一天接到手软的订单,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
  男人有了正经工作,女人也有了收入保障,孩子们可以念得起书,还有些盈余可以寄回老家去。都是苦孩子出身,这样的日子从前他们想都不敢想,从此这些弟兄们对我感恩戴德,愈加的敬服。谁想过颠沛流离、刀头舔血的日子?谁不渴望安定的生活?如今别的不敢夸口,至少放眼全国,东北分舵兄弟们的生活水平恐怕是天地会里名列前茅的,他们自食其力,他们心满意足,搞好了经济建设,雷火堂和谐了。
  当然开绣坊绝不仅仅是为了安置家眷和赚钱这么简单,其实还有另一个作用。当初选址我着实下了一番功夫,绣坊的门面隔着街斜对着的就是那个老德义山货店。我先求了姑爷,然后花了大价钱才从内务府淘了一块当时来讲还算稀罕的玻璃,借口说要陈列商品用,给绣坊安了一扇小玻璃窗。怕被人无意中砸坏,又派人找了铁匠打了花蔓式的栅栏镶在窗外,既美观又实用。橱窗内陈列了绣品和小摆设,背景是一大幅手绣的山水,如此陈设不只为了吸引顾客,也为了让人可以躲在帘子后面,监视对面的同时不被发现。
  也许是我们绣坊太新颖别致了,以致于天天顾客盈门,就算不是来买东西的,也都当成盛京一景来赏玩了。最夸张的是,竟有好信者专门从开原、铁岭等地赶来参观,既然来了又怎么能空手而归呢?当然要带回去点纪念品了。
  我们店每天的前十名顾客还有免费的来店礼,是一块绣着牌匾上图样的手帕,不卖只送。手帕本不值钱,不过却是限量版,一共只备了一百条,一时间能够拥有这样的手帕竟成了盛京贵族女眷中互相攀比、炫耀的资本了。除了第一天没有得到消息,从第二日开始,每天天不亮就有各府的家奴在外面排队等候了,甚至于还有为这事争吵打架的。我让管事的悄悄记下了那些没得到手帕败兴而归的名单,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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