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华民国史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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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中华民国史下卷-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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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战争期间由于降低入学要求以及缩短学习课程。军官训练大大地退化了。
确实,在一个正规的步兵营里,军校毕业的军官所占的百分比,从1937年的
80%降到1945年的20%。①由于好的军队莫过于有一批好的下级军官,这些数
字为战争期间国民党军队的退化提供了一个粗略的指标。
然而,退化在最下层,在应征入伍者中间最为明显。战时中国军队大部
由征兵组成。所有男子,凡在18—45岁之间——除去学生、独生子和严重疾
患者——均得服从征召。按照法令,他们以抽签的方式公平地被挑选。事实
上,有钱有势的人逃避征召,而无钱无势的国民被强征入伍。征兵的军官们
往往甚至连抽签的手续都不顾。有些农民简直是在田里劳作的时候被抓去
的;另有一些则是被捕去的,那些不能买通路子出来的人于是就被编入军队。
服兵役是一种可怕的经历。没有运输车辆,新兵常常行军数百英里到他
们被指定的部队——有意远离新兵家乡,以减少开小差的诱惑。新兵常常被
用绳索套在他们的颈子上缚到一起。夜里,他们可能被剥光衣服,以防他们
私逃。就食物而言,他们只得到少量的米,因为征兵的军官们为了一己私利,
惯常“克扣”给养。就水来说,新兵可能不得不从路边的泥水坑里饮水——
这是引起腹泻的一个普通原因。疾病很快在应征新兵队中流行开来。然而,
他们得不到医疗,因为新兵在加入他们被指定的部队前,不被视为军队的一
部分。②八年战争期间,这类死于途中的新兵可能大大超过100万。①
抵达部队的新兵们经受住了也许是他们服兵役的最坏时期,但他们的前
景往往仍是黯淡的。在中央军里,食物和服装一般是充足的。但是,那些不
幸被派遣到某些地方部队——诸如陕西和甘肃的部队——的人命运极为悲
惨,谢伟思报道说:“几乎像乞丐一般”。②
(1970年8月),第844—847页;魏德迈:《魏德迈报告!》,第325页;斯诺:《争夺亚洲的战争》,
第184—185页;罗曼努斯和森德兰:《中缅印战区的时机消失》,第167页。
① 刘馥:《现代中国军事史》,第149页。
② 米尔顿〓E。迈尔斯:《另一种战争》,第348页;罗曼努斯和森德兰:《中缅印战区的时机消失》,第
369—370页;谢伟思:《在中国的失机: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谢伟思文电稿汇编》,第33—37页;林沃
尔特致艾奇逊:《这个中国兵》,美国国务院档案893。22/50,1943年8月14日,附件第2页;兰登致国
务院:《昆明征兵工作:征兵与士兵待遇方面的弊端》,美国国务院档案893。2222/1144,1944年7月1日,
第2—3页;刘馥:《现代中国军事史》,第137页;蒋梦麟:《新潮》,《传纪文学》第11卷第2期(1967
年8月),第90页。
① 新兵中大量死亡的准确数字绝不可能得知。一份官方材料承认,战争期间丧失了1867283名新兵。(国
防部所属战史局局长1978年7月根据《抗战史料丛编初集》第293页,向我提供的信息。)遗憾的是,没
有对这个数字按死亡和逃跑的项目加以分析。国民政府的坚决支持者和蒋介石的一位知己蒋梦麟根据秘密
文件估计,至少有1400万新兵在抵达他们的部队之前死亡。这一数字太大了,难以置信,可能是140万(见
蒋梦麟:《新潮》,第91页)。徐复观也提出了同等数额的新兵大量死亡数(《是谁击溃了中国社会反共
的力量?》),《民主评论》第1卷第7期(1949年9月16日),第6—7页。蒋梦麟:《新潮》,第90—91
页;兰登致国务院:《昆明征兵工作》,第3页。
② 谢伟思:《在中国的失机》,第36页;又见《湖北省政府报告》(1942年4月—10月),第113页。
造成国民党军队战斗效能减弱的首要问题并非武器短缺,而是食物短
缺。1944年10月,魏德迈将军最初担任蒋的参谋长职务时,他主要关心部
队的调动和部署问题。但是,不到一个月,他了解到士兵因太虚弱而不能行
军,并且不可能有效地打仗,原因多半在于他们是半饥饿的。按照部队规章,
每个士兵发给每天24盎司米,一份盐;每月一份全薪,如果全花在食物上,
一个月可以买一磅猪肉。一个中国士兵靠这些配额可以很好地维持生活。可
是,事实上他真正得到的仅仅是分配给他的食物和钱的一部分,因为长官们
习以为常地为自己“克扣”很大一部分。结果是大多数国民党士兵营养不足。
一位美国专家1944年广泛地检查了不同种类部队的1200名士兵,他发现57%
的人表现出营养不良。这显著地影响了他们发挥士兵职能的能力。①
原始的卫生和医疗同样削弱了国民党军队,于是疾病成了士兵经常的伴
侣。疟疾是一种最为流行并使人衰竭的病痛。战争期间,由于军队的体质状
况恶化,痢疾发生率大为增加,这种疾病常被忽视,终至无法医治。最后,
患者甚至不能进食,不久死去。疥疮、热带皮肤溃疡、眼感染、结核病和花
柳病也很普遍。②
1945年在西南作战时,美国观察家发现第十三军甚至不能步行一小段距
离,“一大批掉队,而有许多人因极端饥饿而濒于死亡”。③另外一位美国军
官包瑞德上校报道说,看到国民党士兵们“行军不到一英里,就摇摇晃晃倒
下来死了”。④受到高度重视的《大公报》的一位记者说:“军队开过以后,
在路旁能发现死亡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⑤国民党军队中受到特别照顾的,
或由美国训练的部队——如青年军和在印度训练的中国远征军——不间断地
得到良好的给养和装备;但他们是例外。
确有一个军医团,但它所提供的医疗被中国红十字医疗济难总会会长罗
伯特〓利姆(林可胜)形容为“前南丁格尔的”。①医疗队的正规机构——包
括急救队、包扎所、野战医院和后方医院——是无懈可击的,但因供不应求、
人员不合格、设备和药品不足、腐败和麻木不仁,不能很好发挥作用。
在全部军队中,大约只有2000名大体合格的医生服务,其比率充其量大
约为1700人有一名合格医生,相比之下,美军中大约每150人就有一名医生。
另有28000名军医在医疗部队服务,但这些人大多没有受过正规训练,并且
① 罗曼努斯和森德兰:《中缅印战区的时机消失》,第65、243页;又见高思致国务院:《中国军队的健
康状况》,国务院档案,89322/47,1942年9月14日函,附件第2页;和高斯致国务院:《一个中国新闻
记者的1943年5月湖北战役后鄂西湖区见闻》,美国国务院档案740。0011太平洋战争/3559,1943年11
月5日,函内附件第4—5页。
② 白修德和贾安娜:《中国雷鸣》,第136—138页;高思致国务院:《中国军队的健康状况》,附件第2
页;林沃尔特致艾奇逊:《这个中国兵》,附件第3页;赖斯致高思:《在兰州观察到的中国军队的健康
状况》,美国国务院档案893。22/52,1943年12月4日,第1—2页。
③ 罗曼努斯和森德兰:《中缅印战区的时机消失》,第245页。
④ 包瑞德:《迪克西使团:美军观察组在延安,1944年》,第60页。
⑤ 高思致国务院:《一个中国新闻记者的1943年5月湖北战役后鄂西湖区见闻》,附件第5页。
① 高思致国务院:《中国军队的健康状况》,附件第2页;关于军队的医药条件,见莱尔〓斯蒂芬森〓鲍
威尔:《战时中国的一个军医》;罗伯特〓吉伦〓史密斯:《美国卫生部设法改进中国陆军卫生署效能的
史实,1941—1945年》;刘馥:《现代中国军事史》,第139—140页;斯思明(音):《中国的卫生问
题》,第44页。
纯粹是从担架员到包扎员,到“医生”这样提升的。极少数真正胜任的医生,
集中在前线重伤士兵所不能到达的后方医院服务。因为担架队常常人员不
足,以及医疗运输工具稀少,在战斗中受伤——即便是轻伤——往往也是致
命的。一名受伤士兵即便受到初步治疗,可能也要等上一天。然后他才需要
转到包扎所和后方医院。1938年罗兹〓法默看到过被运送到后方的伤员,他
评论道:“遍体坏疽,蛆虫在伤口上蠕动。”②经这样的治疗,即使是轻伤员
也会迅速感染,而多数伤情,如胃部受伤或丧失一肢,往往致命。在战时中
国很少看到跛子。③
中国士兵给养差,受凌辱和嘲弄,不可避免地缺乏士气。集体开小差鲜
明地反映了这一点。大多数新兵,即使在到指定部队的行军中幸存下来,除
了逃跑,也别无想法。许多人成功了。例如,第十八军第十八师被视为一支
较好的部队,1942年还驻在后方未参加战斗,却由于死亡或开小差,它的1。1
万人中有6千人失踪了。高思大使评论道:这些统计数字并非例外,类似的
减员率在所有军区普遍存在。即使胡宗南的精锐部队——因为他们被用于遏
制北面的共产党军队,他们属于训练、给养和装备最好的部队——据说1943
年需要补充的比率为一个1万人的师每月600人。①官方的统计导致这样的结
论:在800多万士兵中,大约每两个人就有一个去向不明,大概不是开了小
差,就是非战斗死亡。②
② 罗兹〓法默:《上海成果:在中国战争中的三年日记》,第236页。
③ 法默:《上海成果》,第137页;多思在《中日战争,1937—1949年》第65页中写道:“中国人通常
开枪打死他们自己的重伤员,作为一种仁慈行为,因为‘他们横竖只有死’。”
① 高思致国务院:《一个中国新闻记者的1943年5月湖北战役后鄂西湖区见闻》,第3页,附件第5页。
外国军事援助
中国军队不完全是单独作战,朋友们的援助——或者缺乏这种援助——
对国民党人抗日斗争的性质有重大影响。从战争一开始,蒋介石就对外国的
援助和调停寄予巨大的希望。西方民主国家确实同情中国抗击彻头彻尾的侵
略行径,但它们的同情转化为物质援助毕竟太慢。相反,倒是苏维埃俄国成
了国民党人的第一个异常慷慨的朋友。尽管莫斯科与南京之间的关系紧张了
10年,两国政府对遏止日本在亚洲大陆扩张却具有共同利益。因此,甚至在
卢沟桥事变之前,俄国人对国民党人的政策就已经变得温和了。他们曾经鼓
励第二次统一战线。西安事变期间,他们劝告安全释放蒋介石。而且早在1937
年9月——没有等到缔结一项正式的援助协议——他们就开始发送物资给国
民党人。1937—1939年期间,苏联供应总数大约为1000架飞机,2000名“志
愿”飞行员,500名军事顾问以及大量大炮、军需品和石油。这些是根据总
额为2。5亿美元的三项中期低息(3%)贷款提供的。这些源源不断的援助,
到1939年9月欧洲战争开始以后才减少。但是,苏联的援助一直延续到1941
年希特勒军队开进俄国。意味深长的是,实际上俄国援助没有一项是输送给
中国共产党人的。按照中国驻俄国大使蒋廷黻的说法,“莫斯科对在中国激
起反对日本比传播共产主义更感兴趣”。①
西方民主国家对中国请求援助反应比较迟钝,并且态度暧昧。战争第一
年,法国提供了一笔500万美元的小额贷款,以建筑一条从印度支那边境到
广西南宁的铁路。美国用全部买进价值为1。57亿美元的中国白银的方法来支
持中国的法币储备,从而支持其在国际市场上的购买力。但是,直到1938
年12月,战事爆发将近一年半之后,美国和英国才分别同意总数为2500万
美元和50万英镑(合200万美元)两笔为数不大的对华贷款。而且,美国和
英国害怕疏远日本,特别禁止中国人使用这些借款购买武器和其他战争物
资。从1940年开始,西方的援助逐步增长。美国允诺的贷款1940年为4500
万美元,1941年前期为1亿美元。1941年后期,美国按照新近的租借法案条
款,开始也向中国发送军械和其他物资。美国志愿队,一支在陈纳德指挥下
以“飞虎队”著称的空军小分队,1941年下半年在缅甸投入战斗。在战斗四
年半以后,西方民主国家的援助总额才与俄国所提供的大约相等。①
珍珠港事件后,美国对中国战争的关注明显增长。但是,当时成为盟友
的两国之间的关系充满了烦恼。关系紧张的一个基本原因,是美国从未提供
中国人认为应向他们提供的大量军事支持和物资援助。1942年前期,日本人
切断滇缅公路后,通往中国的主要补给线是从印度出发,飞越喜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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