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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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歌- 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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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在那儿,却不料晚上还是回了你们娘子这儿。”

    我身形一顿,大脑一片空白,胸口窒闷得紧。秋兰见状忙扶住我,一面大声拦下她们依旧在继续的话题。几个婆子闻声发觉了我,纷纷跑过来请安。我冷着脸,绕过她们直接往卧房去。

    一进卧房,我劈头盖脸的问秋兰:“她生了?”秋兰怯怯道:“奴婢也是刚得知,娘子若不信——”我打断道:“下去吧。”她似乎没听清,又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踢掉鞋子,行至床边,“我累了,你出去。”

    顷刻,传来房门合上的声音。

    我伸手一挥,撒花帘帐从金钩上落下。方寸之地,只留我一人。

    空气仿佛也因此急剧减少,让人喘不过气,无法呼吸。身上时冷时热,如置身于汪洋大海,任我再如何扑腾,却总在即将探出水面的那一瞬,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又按了下去。

    於是不再挣扎,只半合着眼,盯着床头小柜上的海棠雕花,来回数着花瓣……

    半睡半醒间,忽觉有光亮照在脸上。睁眼时,撒花帘帐上跳动着烛火的影子。感觉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一股熟悉的气息围了过来。我眉头微蹙,待那只手轻轻拍了拍我脸颊时,积蓄已久的火气一股脑的爆发。我猛地坐起,胳膊狠狠往后一打,欲甩开他的手。

    却不想闻得秋兰“啊”了一声。我转过身来,不觉骇了一跳。迪古乃被泼了一手的汤汁,汤碗依然在手中牢牢端着。一滴一滴冒着热气的汤汁顺着手腕流进了袖管中……

    我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忙叫了声呆住的秋兰:“快去打凉水来。”迪古乃神色怔怔,我悔恨不已。赶紧把汤碗接过来放在一边,又抽出锦帕,给他擦拭身上的汤汁。

    然而终究是烫伤了,手背和腕上一片通红,不过所幸未烫出水泡来。秋兰很快端了凉水,我微微叹气,拿着他的手浸入凉水中。迪古乃这才有所反应,剑眉轻轻蹙起,默默地看着我卷起他的袖管。

    秋兰把剩下汤底的碗端了出去,又进来清理了床前的汤汁。我用余光瞟了眼。地上怎么躺了一只鳖,莫非这是碗老鳖汤?鳖是南方食物,虽然后世处处都可以吃到,但如今还是十二世纪,在这上京城。老鳖只怕十分稀有。

    迪古乃始终不语,我下床在柜中寻了件干净的衣裳,一面吩咐秋兰道:“去把屋里备的烫伤膏药取来。”她忙去找,我站在迪古乃身前,伸手去解他左衽襟口,却被他按住手。恰好按在他的心口处。

    我心绪紊乱,只试着抽出手,轻声道:“先把这脏衣服换了。”他盯了我一会儿,方才松开手,双臂平展开来。

    秋兰旋开陶瓷小盖,我拿食指挑出一抹清凉凉的药膏。迪古乃乖乖的把手递了过来,边道了句:“你先下去。”秋兰点头应是,换了一盏灯后,掀帘而出。

    把药膏涂在他红红的手背和腕上,我轻柔地用指腹来回按摩着,看着白色膏体一点点消失不见,渗透进他麦色的皮肤中。此时此刻,心里的怨气竟不知去了何处,只顾着眼前的他是否会感觉痛。

    重新合上小药瓶,空气在这一瞬凝结。

    他坐在床沿上,我立在松木高几旁,两人目光交织,却是相顾无言。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我突然十分讨厌这句话。

    却难料,鼻头渐渐涌上的酸涩怎也抑制不了。只须臾,胀胀的眼眸,已然淌下两行清泪。

    仿佛是赌气般,不愿让他瞧见如此情态。我举袖擦泪,他起身拉我的手,我避开他,转过身子。吸了吸鼻子,竟止不住眼泪,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迪古乃的怀抱似乎有些无奈,他一言不发的拥着我,或许的确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我。我自己抽抽搭搭了一会儿,慢慢缓了缓呼吸,他依旧未出声,下颌摩挲着我的脸颊。不知怎么,觉得有点扎人,该不会是生了胡茬吧。

    这样转着心念,差点忘了自己还在跟他生气。一面又忍不住暗叹:这家伙平日不是挺滑头的么,如何此刻成了闷葫芦,连哄都不会哄了。

    没来由的,他这般沉默着,让人心口微微泛疼。

    虽是晚间,彼此皆只着了一件薄衫,却未觉一丝凉意。他的体温牢牢包裹着我,一种踏实安心的感觉是如何也无法忽视掉的。

    窗外风声呼过,屋内烛火明明。我不经意的一瞥,发觉两人身影映在了纱窗上。那般紧紧相依,连我自己,也不知何时将身子靠在了他怀里。

    我的眼神有些痴惘了。

    良久良久,耳旁终于响起他略微暗哑的声音:“宛宛,站了这么久,还不累?”闻得他此言,我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接着又忙敛了笑意,抿着唇不答话。

    迪古乃并非聋子,显然听见了我发自内心的笑声。何况那一刹那,我的身子在他怀里轻轻颤了一下。他强行将我打横抱起,我未挣扎,顺从的坐在他双腿上。目光在他下颌上寻到了青色胡茬,我不自觉的开口问:“这是怎么了?”

    迪古乃一时未答,双唇紧抿,面色沉沉,眉宇间透着他一贯的隐忍和英睿。我目光痴迷,他亦是眼神如炽。我安静的笑了,伸手去抚摸他的下颌,嘴里怅然叹道:“今生偏遇见你……到底是我的劫、还是我的缘?”

    …………………………………

    幸而瓦罐里还留有方才被我打翻的补汤。然而那只鳖却仅有一只。秋兰说府里日前得了四只鳖,辽王妃要去了两只,另一只送去了侧妃李氏屋里,剩下一只便来了这儿。迪古乃听大夫说鳖肉有滋阴补血功效、亦可防治身虚体弱,傍晚回来后便让秋兰炖了一罐青蒿鳖肉汤。我闻后觉得可惜,且睡了大半日,晚饭也不曾吃,这会子当真是馋得紧。

    秋兰将汤端至我面前,我瞟了眼正在摆棋盘的迪古乃,问道:“爷全知道了?”我当时发脾气,迪古乃未曾询问,必是早已明白我为何生气。秋兰点点头,杵在一旁未语。我也是白问,每日我做了些什么事,秋兰自然会向迪古乃回禀。

    我舀起一勺汤,心里暗哼了一声。换了平日,他便有心整这些补汤,也不会亲手端过来。完全可以叫醒我,然后一起在饭桌上食用。今日之举,可不就是心虚的表现。

    用过饭,时候已经不早了。两人简单的洗漱后,便宽衣解带,上了床。

    我自然不困,毕竟白日里睡了那么久。迪古乃因着心中有愧,也不像以往一样,总想着那点破事,只安安分分的搂着我。我抬起头看了他两眼,冷冷的说道:“你瞒我做什么?你能一直瞒着我吗?我又不是不知道她怀了你的孩子——”

    他捂住我的口,叹息道:“别说了,什么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这里。”说着摸了摸我平坦如初的小腹,试图转移话题:“明日请大夫过来看看,你这几年身子虚,得好生调理着。便是哪日有孕,身子依旧病怏怏的,对你和孩子都不好。”我翻身背对着他,哼笑道:“你这么想要孩子,何必留在我这儿,出门往前行五十步左转,便可以把你的元寿抱在怀里。”

    元寿,可当真是个顶好的名儿!

    迪古乃紧紧抱住我,似乎再也忍受不了我这冷淡酸讽的语气,“好宛宛,若是不高兴尽管再泼我一身汤汁,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他不说还好,一说我更生气,便又翻了身子面朝他,狠狠捶打他的胸膛。

    累了,气也撒够了。他给我捏了捏被角,我不由自主的往他怀里蹭,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脸颊贴在他胸口处。

    心跳声沉稳有力,我一面感受着,一面进入了梦乡。朦胧之中,闻得迪古乃似有似无的声音:“宛宛……我只要我们的孩子……”

    晨起睁眼,却发觉迪古乃正撑着头看我,另一只手停在离我脸颊几厘米的地方,仿佛欲抚摸却又怕弄醒了我。

    见我忽然醒来,他脸上一喜,把我抱进了怀里。

    我环住他腰身,嗔道:“你做什么偷偷看我,昨夜睡得晚,也不知抓紧时间补补眠。”他摩挲着我的脊背,轻吻我耳垂,“若我告诉你,我一夜无眠,一直这样看着你,你信吗?”

    我吃了一惊,松开手,从他怀里抬起头。只见他眼下一片乌青,红丝满布,倒真像是一夜未眠。

    我心疼一笑,啃了他肩膀一口,骂道:“傻瓜。”他再次拉我入怀,我亦牢牢缠上他的身体。

    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感受着他炙热如火的温度,我摸索着握住他的手,心下暗暗做了决定……(未完待续)

正文 第195章 福宁

    我拿着寝衣绕至屏风后,迪古乃从浴桶里站起了身。我取了浴巾帮他擦拭,又留意了一下几日前烫伤的地方。虽然已无异样,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让秋兰把药膏递了进来,仔细涂抹了数遍。

    迪古乃见我不说话,拉着我上床问:“怎么,可是哪里不舒服?”我摇头,靠在他肩头说:“我想她们了。”迪古乃搂了搂我,道:“这段日子太忙,等闲下来了,我再带你出城去看你姑姑她们。”我望着他道:“我自己可以去,你不用陪我的。”他放下帘帐,语气强硬道:“我不放心你。”

    我闻后撅起嘴巴,他摸了摸我头发,柔声道:“过几日我先让你见见拓雅好不好?”我不吭声,他便过来挠我痒痒,惹得我哈哈大笑,“你……你住手……”迪古乃趁机箍住我的头,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隔日起来,我跟迪古乃说要去给大氏请安。他思索半会,道:“那我让拓雅也过去。”我又问:“侧妃她……知道吗?”迪古乃道:“母亲对你那么熟悉,你再如何变她还是认得出来,我索性就跟她说了。这些年,她也一直为你担心着,我不愿瞒着她。”我点点头,自己亦不愿瞒着大氏。

    午后不久,我携秋兰往大氏屋里去。

    许是迪古乃提前来知会过,大氏对于我的到来并无一分意外。我带着感慨激动的笑容,欲向她行跪礼。大氏忙道:“使不得。”我轻轻推开伸手拦我的吉月。屈膝跪在软垫上。这一礼,并非出于尊卑有别,而是因为她是我丈夫的母亲,更是一位心善和蔼的长辈。不论基于孝道或是感恩之情,我也早打算这样做了。

    起身后,大氏拉着我坐在她身边,随后又看了看秋兰。问道:“这是你从燕京带来的丫头?”我应是,她又道:“吉月,带她下去吃茶。”

    屋内只余我和大氏二人。她这才握住我的手,红着眼圈道了声:“好孩子……”我亦是情难自禁,忆起当年在这座小院留下的欢声笑语。不觉已是哽咽难声,泪珠断线而下。

    吉月端茶进来,见如此情景,忙笑着打岔道:“好端端的,侧妃与娘子该高兴才是。”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举起锦帕轻轻拭泪。

    大氏凝视我许久,仿佛怎么也看不够,“如今也算彻底有了安定,从前那些日子都过去了。你和迪古乃这几年都不容易,以后有他护着。有我护着,你只管为自己活一遭,开开心心,早日为迪古乃添上一儿半女。”

    我自是笑点了头,又见她形容憔悴。便反握住她的手,恳切劝慰道:“侧妃亦要保重身子。”大氏脸上闪过一抹悲痛,目光飘向自己手腕上的串珠,想来是由宗干所送。我眼神微怔,想起了自己的绿松石戒指……

    一阵笑语将我从思绪中拉回,我心中一惊一喜。立马站起了身。

    吉月打起珠帘,一人影飞快闯入,直接朝我扑了过来,“你可回来了!”我拍了拍拓雅的肩膀,嗔笑道:“侧妃在这儿呢,你也不怕笑话。”她捏了捏我的脸颊,方才松开我向大氏请安。我取笑道:“侧妃太宠拓雅了,瞧她这样大大咧咧的,哪里像个有孩子的人儿了。”

    话说完,只见拓雅身后还跟了一个婆子进来,怀里抱着一暗红色弹花襁褓。我早已迈开步子,伸出了胳膊,“这便是拓雅的孩子?”

    拓雅道:“原本以为你去年就能回,还想等着你取名儿呢。这下你可是晚了,名儿已经让侧妃取好了。”说着又责怪地看了我一眼,“进门这么久,今日才与我见面,你究竟想拖多久?”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一面打量着,一面问大氏:“侧妃取得什么名儿?”柔软的襁褓中,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半露着,眉清目秀,玉雪可爱。许是刚啼哭过,乌溜溜的眼睛下还挂着似有似无的泪痕。我忍不住伸出食指,温柔爱怜地轻轻抚摸起来。

    大氏含笑回道:“福宁。”我脱口道:“福气安宁,这名字很好。”

    拓雅坐在绣墩上,望着我道:“还以为你会觉得这两个字太过平凡。”我轻摇手臂,淡笑道:“有人一生,也求不来这两个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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