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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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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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走,一面走,一面说:“我现在要去找白家那小子论论理!”
  “妈!”巧兰这才惊惶而哀求的叫了一声。
  “别多说了!你还不在家里给我闭门思过!”
  母亲自顾自的走了,剩下巧兰,关在自己的绣房里,流了一个下午的眼泪。心里如千刀 宰割,头脑中昏昏沉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真不知如何是好。丫头绣锦明知小姐心事# 是劝也劝不好的,也只能在一边陪着小姐叹气。这样,好不容易的挨到了晚上,母亲从白家 回来了。走进巧兰的房间,她的脸仍然板得冷冰冰的。
  “巧兰!”她严肃的叫。
  “哦,妈妈!”巧兰哀楚而担忧的应了一声,不敢抬起眼睛来。“我已经去把元凯那小 子好好的骂了一顿。”
  “唉,妈妈!”巧兰轻叹了一声,头垂得更低了。
  “我也和你白伯伯白伯母谈过了。”
  “噢,妈妈!”巧兰再说了一句,泪水已溢进眼眶里了。是羞?是怯?是无奈?她细小 的牙齿紧咬住了嘴唇。
  “所以,我们决定了,再也不许你们见面了,一直等到… ”作母亲的不忍心再去作弄 那个已痛苦不堪的女儿,终于说了出来:“一直等到你们结婚之后!”
  “哎,妈妈!”巧兰惊呼了一声,迅速的抬起头来,带泪的眸子乍惊乍喜的落在母亲的 脸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事实,只是那样大睁着眼睛,愣愣的望着母亲的脸。韩夫人再 也熬不住,笑了。一面笑,一面说:“傻丫头,你的那段心事#作娘的哪一点哪一丝不知道呢?自小儿,我就和你白伯母说 好,把你许给那元凯了,所以由着你们在一块儿玩。只因为你们还小#就混着没说明,现 在,你们也大了,懂事了。刚刚我去和白家商量,下月初四,是黄道吉日#就正式行文定之 礼。至于婚礼,等再过两年,你满了十八岁的时候再举行,让妈再留你两年,教教你女红和 侍候公婆的规矩!怎样?巧兰,作妈的安排得如何?合了你的意吗?”“哦!妈呀!”巧兰 轻叫着,一头钻进了母亲的怀里,把满脸的泪水染在母亲的衣襟上。
  “瞧瞧!这么大了,还撒娇!”韩夫人笑着,也不自禁的用手去揉眼睛。“哎,算元凯 那孩子有福气,这样花朵一般的一个女儿,就给了他了。只是,巧兰,如今既然说明了是未 婚夫妻,你们可不能在婚前见面了!也得避避嫌疑,知道吗?”
  “妈,都听您的。”巧兰轻语,不肯把头从母亲怀里抬起来。“都听我的!”韩夫人又 好笑又好气的说:“如果把你许给了前面开布店的张老头家的小癞子,瞧你还听不听我的!”
  “噢,妈妈!”巧兰又叫,细声细气的,爱娇的,矫情的,不依的。韩夫人搂着她,又 笑了。
  三文定之礼如期举行了。
  从此,巧兰不再去白家,元凯也不再来韩家了。但是,相反的,两家的家长却来往频 繁,不断的把小两口近来的情况转告给彼此。巧兰是越来越出落得漂亮了,一对翦水的双 瞳,两道如柳的细眉,加上那吹弹得破的皮肤… 难怪要以美色著称于全城了。元凯也自幼 就是个漂亮的男孩子,英挺俊拔,与日俱增,再加上才气纵横,全城没有少年可以和他相 比。因此,这韩白两家联姻,竟成为整个城市中的佳话。当时,街头巷尾,都盛传着一个儿 歌:
  “城头韩,有巧兰,城尾白,有元凯,韩白成一家,才子配娇娃!”
  两个年轻人,虽然彼此见不着面,但是,听到这样的儿歌,回忆过去在一起的情况,预 测将来的幸福,也就甜在心头了。巧兰开始忙着她的嫁妆,那时候的规矩,一个能干的新娘 子,嫁过去之后,必须给男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亲属一件她亲手做的手工,男人多半给钱袋或 扇坠套子,女的多半是鞋子和香袋。白家是个大家庭,翁姑之外,还有兄嫂和几个娘姨,两 个小侄儿,针线是做不完的,何况细针细线的刺绣,一双鞋子可以绣两个月。巧兰刺绣着, 一针一线拉过去,每针每线都是柔情。她忙着,忙得愉快,忙得陶醉。未来,她想着未来, 念着未来,梦着未来!未来!她期待着那个“未来”!而“未来”的事谁能预料!
  一年匆匆而过,巧兰十七岁了,距离婚期尚有一年,就在这时候,像青天霹雳般,一件 完全意料之外的悲剧发生了!
  那是夏季,气候酷热,天干物燥,就在一天夜里,白家忽然失火,由于风势狂猛,火势 一发就不可收拾。白家屋子多,毗连密切,一间间烧下去,完全无法控制。那晚,全城都可 以看到白家的火光,烈焰冲天,把半个天空都烧红了。韩家也全家惊动了,望着火焰的方 向,巧兰的心就沉进了地底。韩夫人勉强的安慰着巧兰说:“不一定是白家,可能是隔壁的人家,哪有那么巧,会是白家呢!”说是这么说,心里 却一百二十万个不放心。韩家派去了大批家丁,探信的探信,救火的救火,一个时辰以后, 探信的飞马回来,喘着气说:“是白家!已经是一片火海,我们冲都冲不进去,街坊和邻居 们大家都出动了,但是水不够,离河太远,井水太慢,救不下来呢!”“人呢?”韩老爷跳 着脚问:“房子没关系,人救出来没有?”“那儿乱成一片,小的没有看清楚!”
  “还不赶快去查清楚!带咱们家所有的人丁一起去!先救人要紧!知道吗?”“是的, 老爷。”来人快马加鞭的去了。巧兰和韩夫人依偎着,彼此安慰,彼此焦虑,彼此恼乱,整 整一夜,韩家没有一个人能睡。大家都站在楼台上,翘首望着城尾的火光,直到黎明的时 候,那火焰才慢慢的敛熄了下去。巧兰已急得失魂落魄,恨不得能生两个翅膀,飞到白家去 看看。但是,她是个女儿家,又是个未过门的儿媳妇,她怎能亲自去看呢!偏偏派去的人, 迟迟未归。巧兰满屋子乱绕,跺着脚,叹着气,骂那些不中用的家人。韩老爷看女儿急,自 己心里更急,看天色已亮,就亲自骑着马去探望了,这一去,就又是三个多时辰,直到晌午 时分,韩老爷才灰白着脸,疲惫万分的带着家人回来了。韩夫人急急的迎上前去问:“怎 样?老爷?”“所有的房子全烧掉了。”韩老爷沉痛的说。
  “人呢?”韩夫人焦灼的问。
  “巧兰,你退下,我要和你妈单独谈谈。”
  巧兰惊惧的看了父亲一眼,心里立即涌上了不祥的预感,不敢多问,她退回到自己的房 间,在床前跪了下来,默的祷告著神的保佑,并暗暗发誓说:“如果白郎已死,我韩巧兰 必相随于地下!”
  丫环绣锦,闻言心惊,忍不住劝解的说:“不管怎样,小姐,你总要看开一点呀!而且,情况也不会坏到那个地步!”巧兰默然 不语,但决心已下。既然心里打定了主意,她倒也不惊慌了,只是安静的等母亲来告诉她消 息。片刻之后,母亲来了,苍白着脸,含着泪,她握着巧兰的手说:“巧兰,你公公婆婆都幸免于难,但是嫂嫂死了,元凯为了去救侄儿,现在受了重伤, 你爹本想接他来家,但是你是未过门的媳妇,有许多不便,现在他们都被你公公的弟弟接走 了。元凯那孩子,是生是死,我们还不能预料,但是,他不像个夭折的命,我们只有求神保 佑了。”
  巧兰点了点头,眼泪沿颊而下,转头望着窗外,她举首向天,谢谢天!毕竟他还活着! 只要他一天活着,她就一天不放弃希望,他一旦不治,她也绝不独活。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她显得出奇的平静,只是轻轻的说了句:“妈,好歹常派人去看看!”
  “傻孩子!这还用你说吗?”韩夫人叹口气说,站起身来:“你也休息休息吧!愁坏了 身子,对元凯也没帮助,是不是?”
  巧兰再点了点头。母亲长叹了一声,去了。
  这之后,是一连串担惊受怕的日子,巧兰食不知味,寝不安席,迅速的,她消瘦了下 去,憔悴了下去。韩家每日派人去探问消息,一忽儿说情况好转,一忽儿又说情况转坏,这 样拖宕着,足足拖了将近一个月。然后,有一天,派去的家丁回来后,就进入了韩老爷和夫 人的房间,经过一番很久的密谈,夫人哭得眼睛红肿的出来了。走进巧兰的卧房,她含着泪 说:“巧兰,我无法瞒你,拖了一个月,他还是死了。”
  巧兰转过身子,用背对着母亲,手扶着桌沿,身子摇摇欲坠。但是,却喉中哽塞的,很 平静的说:“妈,我早料到他会不治的,或者,他一开始就死了,你们只是要骗我一个月而已。”
  “巧兰!”做母亲的泪下如雨了。
  “是吗?”巧兰车转了身子,双目炯炯然的注视着母亲。“是吗?他早就死了?失火的 那晚就死了!你们怕我受不了,故意骗我,现在才告诉我!”
  “哦,巧兰,”韩夫人拥住了女儿。“反正他是死了,你管他什么时候死的呢!”“我 竟连葬礼都没有参加!”巧兰低低自语。“元凯既去,我何独生!”说完,她猛的打开桌子 的抽屉,拿出一把利剪,往喉中便刺,韩夫人惊呼了一声,和绣锦同时扑了上去,丫环仆妇 们也闻声而至,大家按住巧兰,抢下了那把剪刀,喉上已经刺破了皮,幸好没有大伤。韩夫 人一面帮女儿包扎,一面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一面哭,一面说:“巧兰,想我快五十的人了,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既无兄弟,又无姐妹,你爹和 我,把你像珍珠宝贝似的捧大了,给你订了亲,原以为是份好姻缘,谁知白郎短命,骤遭不 幸。而你要相从于地下,就不想想你自己的父母,垂老之年,晚景何堪?巧兰巧兰,你自幼 像男孩般念书识字,也算是知书达理的孩子,难道你今日就只认夫家,不认娘家?你死容 易,要置父母于何地?难道要让作娘的也跟着你死吗?”
  一番话点醒了巧兰,想自己是个独生女儿,自幼父母钟爱,娇生惯养。而今父母俱老, 承欢无人,自己如果真的撒手而去,两老何堪?但是,如果不寻死,元凯已去,此心已碎, 剩下的岁月,又如何度过?巧兰思前想后,一时间,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看母亲哭得 泪眼婆娑,就再也忍不住,抱住母亲,也失声痛哭起来了。
  好久好久,母女两个才收住了泪,经过这一闹一哭,巧兰人也倦了,神也疲了。韩夫人 让巧兰躺在床上,坐在床边,她再一次恳求似的说:“女儿,看在爹和妈的份上,答应妈不 再寻死!答应妈!巧兰!”“哦,妈,哦,妈。”巧兰呜咽着。“我怎么办呢?怎么办 呢?”“你先休养着,把身子养好了,我们再商量。”
  巧兰瞿然而惊。“妈!”她喊:“你不是想要我改嫁吧!”
  “这问题,我们以后再谈,好吗?”韩夫人含糊其词的说。
  巧兰从床上跳了起来,她已哭干了的眼睛烧灼般的盯住了母亲,坚决的,一个字一个字 的,咬牙切齿的,她说:“妈!我答应您,我不再寻死。但是,如果您要我改嫁,是万万不能!忠臣不效二主, 烈女不事二夫!我今生不能嫁给白元凯的人,也要嫁给白元凯的鬼!我嫁定了白家!决不改 嫁!”“好吧,好吧,你先休息吧!”母亲劝慰的说,转过头去,低低的叹了口气。决不改 嫁!十七岁,何等年轻,来日方长,这事还有的是时间来商量,现在,是决不能操之过急 的!不如姑且应了再说,只要她不寻死,什么都可以慢慢改变的。“我答应你,不另订亲 事,你睡吧,女儿。”
  巧兰躺下了身子,颈项上的伤痕在痛楚着,心底的伤痕在更剧烈的痛楚着,痛楚得使她 不能思想,不能说话。终于,她昏昏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四巧兰病了。这一病就是三个多月,韩府上上下下的人,都不敢在她面前提白家,提元 凯。三个月之后,她渐渐恢复了过来,但依然苍白、消瘦而憔悴。舍去了所有颜色鲜艳的衣 服,她浑身素白,不施脂粉,尽管如此,她却更显出一份纯洁和飘逸的美。韩夫人看着她, 又怜,又爱,又心疼,却无法治疗她的那份心病。一天,韩夫人似有意又似无意的对她说: “白家都搬到寒松园去住了。”
  “寒松园!”巧兰一怔,多多少少的回忆,都与那寒松园有关呵!她心底像被一把小刀 划过去,说不出有多痛楚。“那园子不是闹鬼吗?”“传说是闹鬼,不过,白家除了去寒松 园,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总不能一直住在亲戚家呀!”
  巧兰沉吟了一下,片刻,才感慨的说:“那地方对他们是太大了。”
  “是的,”韩夫人接口:“我也觉得,虽然他们又整理过了,可是,看起来还是阴森森 的。”
  “哦,你去过了?”巧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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