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乐园失乐园-网络与文明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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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乐园失乐园-网络与文明的传说-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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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代以八尺为步,秦代以六尺为步,而《荀子》中则有不积步,无以至千里的说法。值得一提的是,世界许多民族的尺都与脚步有关。
  如英文中的尺取法于脚,所以写作foot。古罗马人则约定,一千步为一里。这些事实表明,道路的距离单位最初就产生于人的步行。距离使人们隔绝,所以在步行时代,远游是一件人生大事。中国古人向来把生离与死别同等看待。因为在那个山川阻隔、交通不便的时代,无论学子远游、商人贩运还是将士出征,淹滞在路途中的时间常常数以年计。《诗经·小雅·出车》中写到: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途。诗中的主人公从盛夏时节离家,直到雨雪纷飞的冬天回来,一去就是半年多。相传为唐代诗人李白所写的《菩萨蛮》中更道出了行人的甘苦和愁绪: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步行之苦使人类一开始就憧憬着不必步行的理想,所以古人在幻想羽化登仙、周游八极的同时,也创造了车船舟楫等代步工具。17世纪工业革命之后,蒸汽机的发明导致了火车的出现,发动机的发明则导致了汽车的出现。步行造就了人类,人类却不愿再步行。如果说直立行走是人类告别动物界的革命的话,那么,以金马车为代表的代步工具的出现则是人类告别步行时代的第一次飞跃,它不仅节省了人类的时间和体力,也使人的活动范围相应扩大 

 
 
互联网:没有脚印的道路

  与当今计算机互联网相比,代步工具的出现和发展只能算是现代信息时代的史前史。
  现代信息文明直接产生于电子技术的发展。当电子技术尚处于襁褓中时,它就在与传统代步工具的较量中显示出不同寻常的力量。
  1888年中国与法国在云南交战,满清军队在当地义军的配合下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当中国使者在漫长的驿道上换马不换人向朝廷飞传捷报时,法国政府早已通过刚刚发明的电报得悉了战争结果。于是它电令其驻中国公使对尚未得知事情真相的中国政府进行欺骗,称中国军队已在战争中失利。最后,当中国信使到达京城时,腐败的满清政府已经与法方签订了割地赔款的不平等条约。显然,这不仅是一次外交上的失败,更是电子文明战胜驿道文明的范例。
  如今以大型超音速飞机、高速火车和汽车为代表的代步工具已经把传统的敝车驽马送进博物馆。不过,代步工具,无论多先进,也只是人的行走的代理工具,使人走得更快、更远。相比之下,互联网是一条没有脚印的道路,它的理想是成为行走和道路的代理者。
  我是在北京长大的。这座古老都城是中国传统城市格局的典型代表:每一条通衢干道、每一座房屋的朝向都有明确的方向。在北京问路,你常会听人们回答说:先向南走,再向西一拐……。后来我到上海读书,又有机会到西方的现代城市游历,发现那些现代都市都很邪,城市道路迂回曲折,完全没有一定的方向可循,所以感到很不适应。或许由于对方向的敏感,当我在网络中穿梭几回后,首先发现这里完全没有空间方位坐标。当然,许多大型网络中都有类似于世界地图那样的查询数据库,但那里只有地址,没有方向,更没有经纬线坐标。
  网络中也没有空间性的距离单位,对我们来说,纽约和北京在网络上一样远或一样近。那些憧憬着网络社会未来的人们总是说:在未来时代,你不必出门就可以受教育、上班、购物、探亲访友。你甚至不必再出游,受那风餐露宿之苦,因为按照《数字化生存》一书作者的说法:假如我在波士顿起居室的电子窗口(电脑屏幕)一眼望出去,能看到阿尔卑斯山,听到牛铃的叮当声,闻到(数字化的)夏日牛粪味儿,那么在某种意义上我已经几乎身在瑞士了。
  毫无疑问,这种不需步行的社会将大大开拓人们生活的选择空间。一个公司的会计可以在南太平洋中的一个小岛为公司理财,而某个大商场(如果那时还存在的话)的经理也可以在远离都市的黄山或峨嵋山从事经营管理。家园的概念将成为陈迹,人从一个地域性的定居动物重新变成逐水草而居的流浪者。
  《庄子·逍遥游》是一篇关于小大之辨的精彩故事。其大意是:距离的远近、时间的长短都是相对而言的。我们这一代人小时候常听到两句话:一曰我们的国家地大物博;二曰这世界是个小小寰球。这两个意象组合在一起,不由使人产生井大天小的错觉。但这并不是我们独有的错觉。美国哲学家莫蒂默·阿德勒在接受一次采访时说:整个地球都变小了——不是从地理上而是从通讯和旅行的意义上这么说——它比1787年准备组成'合众国'的13个北美殖民地还要小。
  我在80年代曾看到一本英文书《So Small the World》,它的意思不正是小小寰球吗?不必步行的前景固然美妙,但有时也使人迷惘。不久前我看到一幅题为未来时代的漫画:一群像海豹一样的未来人趴在电子化的沙滩上晒太阳!画中的意思是说,当那双长期进化而来的脚不再为生计而奔忙时,就会不可避免地变成像阑尾一样多余的器官,最起码也会退化成人体的摆设或装饰品。
  不过从生理上说,人们的腿脚如果长期闲置,并不会立刻像阑尾那样退化,倒是可能发生萎缩性病变。于是在一次关于网络的神仙会上,有人一本正经地说:
  网络的出现只是给了人更多的选择自由。如果你愿意,照样可以把工作地点放在离住处20里外的地方步行上下班。当然,你也可以把一台登山器(它肯定是将来最有市场的健身器械)搬到家里,一边抽动着鼻子嗅着从电子屏幕上发散出的野外的芬芳气息,一边体会登山的乐趣。虽然有这样的建议,但我总感到这样的步行连同一双脚已经别无选择地变得多余了。 

 
 
窗与视窗

  对于过惯蜗居生活的人来说,窗户实在是必不可少的。
  当传说中的有巢氏率领古人结束穴居生活而住进人造房屋之后,窗户就是人类建筑的重要组成部分。世界各地的民居在不同历史时期有不同样式,窗户也有不同形态。窗户不仅用于采光和通风,还是与外部世界勾通的视觉通道。80年代末,我在荷兰阿姆斯特丹郊外的一座公寓中住过一年。从会客室的落地窗一眼望去,平坦碧绿的草地与白云浮动的蔚蓝天空相互映衬,舒缓平静的Amstel河闪着粼粼波光向不远处的大西洋蜿蜒流去,在它经过的地方,一两座古老的风车依稀可见。看着这一切,我真的感觉与自然非常贴近。
  这让我想起了中国江南风格园林中常见的画窗:在园内洁白的回廊墙壁上,往往可见一些造型或如花瓣、或如扇面的框型缺口,透过它我们或可看到一块山石、一丛修篁短竹、一树梅花。画窗就是一幅随季节变换色彩的风景画。
  传统的窗户或有实用效果,或可赏心悦目,但人的目力再远,也只能看到视线以内的事物。如今信息高速公路承诺要给我们每个人的居室打开一扇新的窗户,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从这里看到全世界。几年前,美国微软公司在全世界刮起了一阵Windows旋风。所谓Window就是窗户,中文通译为视窗(这个视字很有些画蛇添足的味道)。与以前的软件操作系统相比,视窗软件不仅功能多样,而且界面友好。在这里,我们只需用鼠标轻轻一点,就可以从屏幕上的窗型画面中看到各种分类清晰、环环相扣、提示明确的功能键。如果我想到高速公路上溜哒一趟,只需在群件中找到Internet键,用鼠标点过之后,就可以看到栏。在核实密码并拨通电话后,我就可以进入Yahoo或Foreseek到各个服务器中尽情遨游了。
  300多年以前,俄国历史上最开明的君主彼得大帝决定在涅瓦河畔建立一座伟大的城市——圣彼得堡。他说:大自然在这里设好了窗口,我们打开它便通向欧洲!如今对用户来说,视窗就像电脑屏幕一样是高速公路的入口和出口,我们打开它便通向世界。 

 
网络三要素:手眼通天

  与不必再步行相反,手与眼在现代网络文明中受到青睐。我们靠它们操作电脑,靠它们在高速公路上行驶。
  几年前在北京街头看到一辆出租车,后玻璃上赫然贴着一个条幅:Don't Kiss Me!这大约是从国外电影上批发来的幽默告示,意思是不要亲吻我的屁股。其中的Kiss是每个粗知英文的人都认识的字:吻。在电脑玩家中,有人以同样幽默的方式利用Keys(键盘)、Screen(屏幕)和Systems(系统)这三个单词的缩写字母和读音合成了Kiss一词,宣称它概括了人们与电脑亲近的三要素。
  当然,我们在稍加改动后也可以把它变成网络三要素:Keys(键盘)、Search(搜索)和Speed(高速)在这里,与用户关系最密切的就是我们的手和眼。许多人到速成电脑夜校中所上的第一课就是指法,学会辨认电脑上的各种命令。这成了他们在企业中求职的重要条件。
  由此可以概括出现代人类进化的一个定理:人的视野与其生存的物理空间范围成反比——视野越大,所需的物理空间就越小;反之亦然。
  20世纪著名作家纪德是个具有浓厚神秘情感的作家,他同时还作画。他的画往往笼罩着一种浓重的预言和象征味道。我把其中一幅画称为手眼通天:画面中心有一只对着你伸开五指的手掌,掌心是一只白种人特有的眼睛。手掌四周则围着一圈天使图案,深灰色的画面背景让人想到虚无中的世界。
  纪德在创作这幅画时是否受到了某种神秘启示?这已经无从稽考。不过我确实觉得,这就是网络世界的象征!一键在手,视通万里,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当然,有人说随着电脑声控或感应技术的发展,键盘和手最终将被淘汰。
  现在已经出现了可以识别人的声音的机器人,也出现了能够用眼球控制的电子屏幕。人们有理由想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可以像埃及古代传说的大神霍鲁斯那样,单靠一只灵眼来创造世界,或者像《天方夜潭》中的那个孩子一样,只需念一声芝麻,开门吧,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曾读《五灯会缘》,其中一段故事记忆犹深:北宋黄龙慧南禅师语中常带机锋,令人难以琢磨。一次他与诸僧问难时,忽然伸出手和脚来问:我手何似佛手?我脚何似驴脚?满座无人可以应答。
  我曾问一位研修佛学的研究生,这是什么意思。他回答说,黄龙禅师的意思无非让人以平常心勘破色界,知道手亦非手、脚亦非脚的道理。
  人这个动物真怪,无论是宗教还是技术,似乎都以取代或淘汰自己天然器官的功能为目的。当我们不必步行后,当我们达到一键在手,视通万里的境界后,那便真到了脚亦非脚,手亦非手的地步了。而那双可以神游象外、洞观三世的眼睛自然也就成为所谓法眼了。 

 
 
比特之门

  当代信息技术的风头人物、美国微软公司的缔造者有一个象征意味极强的姓:
  Gates,翻译家将它音译为盖茨。但在英文中,这个姓氏原本包含着大门的意思。在日常生活中,门是最寻常又最耐人寻味的装置。当一扇门关起来时,我们的房间或院落就与世界隔绝起来。晋人陶渊明在挂冠归隐后写出了《归去来辞》这一传世名篇,其中便有门虽设而常关的句子,它生动地表达了陶渊明那种潇洒出尘、遗世独立的出世愿望。汉语中与世隔绝一语便表明消息不灵通,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信息渠道不畅通。
  当门打开时,我们就可以走向外面的世界,那是一个信息的海洋。门有开、关两种功能。有意思的是,我们在中学物理课中学习电路知识时,总要不断地与开和关打交道:一个串联电路上有几个铡刀型的开关,当我们把这小铡刀拉开时,线路上的小灯就熄灭了,因为电流被切断,这就是关;反之就是开。巧得很,Gate在英语中就是电子门或门电路的意思。更有意思的是,计算机专家根据门电路原理,把控制电流的一开一关变成了两个可以用数码来标识的基本状态,即把关约定为0,把开约定为1。当计算机程序开始工作时,或者当我们往计算机中输入信息时,数据处理器(CPU)中作为电子开关的成千上万个微型晶体管(目前一台奔腾机芯片上便有几百万个晶体管!)便在高速开、关状态中吐出庞大的0、1数字串,这些数字在不同排列组合方式中可以轻易地构成天文数目。正是由于这个缘故,计算机专家把0或1视为最基本的数据单位,将它们称为bit,也就是我们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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