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主义从陀斯妥也夫斯基到沙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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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主义从陀斯妥也夫斯基到沙特-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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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而,他们两人的“无限的反省”

    都具有双重的性质。

    它可以导致一种完全的毁灭,又可以变为真诚的存在之条件。

    他们两人都表现了此种性质,或许齐克果是较为清楚的一个。

    反省不能使它自身穷尽或停止其自身。

    它是无信仰的,因为它阻止任何决心。反省,是永无终结的,而在最后,它会变为“辩证的废话”

    ;以此而言,齐克果称它为反省之毒药。

    但它可能,而且必然是奠基在我们一切存在及行为的无止境的暧昧上:自反省而言,任何事物都可能意指另一事物。这种状态一方面使得存在之诡辩成为可能,使无实存性的美感生活者获益——这种人只求在每种东西中去尝味它的新奇性,即使他必须采取最有决定性的步骤,他仍然在他面前保留着重新解释一切事物的可能性,以便可在一举之下,使一切改变。

    但在另一方面,这种处境却可用此种知识加以了解:只要我们诚实,我们就是生活于“反省的海洋上,在那里我们不能向任何人呼求,而每一个救生圈都是辩证性的”。

    若没有无限的反省,我们必将陷入已经确立与制定之物的安静中,这些东西,以其做为世间的某种永久之物,会变为绝对之物;这是说,我们会变为迷信。一种束缚的气息会随同这种确定之物升起。因此,无限的反省,通过它无尽活动性的辩证,乃是自由的条件。

    它冲破有限的每一种监狱。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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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在这种媒介中,无限的热情之任何可能性才可以升起——自直接的感情中升起,而这种直接感情,因为是尚未被质疑过的,因而仍旧是尚未自由的。在无限的热情中,这种直接情感,通过质疑而被紧紧了解掌握,并变为真实,才成为自由的情感。

    但为使这种自由不因空洞的反省而变为空无,为使它能实现它自己,无限的反省必须自己约束自己。于是,头一次,这个自由可以从某种真实之物上显露出来,或者是把它尽用在信仰与决心上。反省对于事物所做的掌握是随便的及强迫性的,这是不真实的,但当它逢遇到实存时就可被统御,而变得真实。在此,实存首先能专注于它自己,因而经由对无限的反省之全然的投降而统御无限反省。

    这种既可化为空无,又可成为存在之条件的反省,被齐克果与尼采两人以同样的方式做如上的描绘。由于它,他们的作品中加入了几乎不可衡量的思想财富。这种思想,依照它自身的意义,是可能性:它可以指示并预备搁浅的道路,但不能完成它。

    如此,在对于人的诸种可能性之思考中,这两位思想家都觉知他们所非是的方面。

    对于可能性之认知,与诗相同,并不是虚假,而是质疑性的及觉醒性的反省。可能性是一种形式,在其中我允许我自己去认知我未是的方面,并为成为它而准备。

    齐克果极其频繁地称他的方法为“实验心理学”

    ;尼采称他自己的思想为“诱导性的”。

    如此,他们将他们自己的本样以及他们最后的思想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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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一种不可认知的地步,而在表现上却沉入不可能的地步。

    齐克果所用的一个匿名者这样写道:“我所是的某物……正正是空无”。将他的“存在维系于某物空无之间,做一个临界点,仅是一个”或许“

    ,这曾给齐克果高度的满足。而尼采则称自己为“危险的或许之哲学家”。

    对他们两人而言,反省最为重要的是自我反省。对他们而言,真理之路需通过自我了解。但他们两个都体验到,在这种道路上一个人自己的本质会如何消失;而自由的、创造性的自我了解,如何会被自己的实际经验之奴性的交替所取代。

    齐克果了解“在对于自己之不幸的历史作病态的盘思时,一切其他事物皆行消失”的恐慌。在“将自己视为现在生存及曾经生存的唯一一人这种吞蚀自己的观察,以及在对整个人类之不幸的观察,这种忧苦的安慰”之间,他寻求一条中间道路。他认知“每件事物中不幸的相对性,以及关于‘何为我自己’之无尽的疑问”。尼采则这样表示它:处于一百面镜子之间在你虚假的自我之前纠缠于你自己的罗网自知者!

    自我裁决者!

    被塞于两种空无之间——一个大问号……

    (B) 趋向基本者 在一个无法再从繁复的反省与理性。。。。。

    化字汇中找到出路的时代,这个时代就从反省中冲出,而趋向基本者。在这一方面齐克果与尼采似乎也是先驱者。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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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人们或在明晰语言中,或在直接美感中,或在非反省性的经验中,在最接近我们事物中寻求基本者。

    对这些人而言,齐克果与尼采是有用的,因为他们两人都对人性的沟通带着热爱来生活。

    他们在语言上极富创造性,这使他们成为他们国家的文学界中最巅峰的人物。他们的创造性是出以一种令人悸动的方式,因而使他们置身于最广泛被阅读的作者之中——虽然他们的内容之重量及对问题之含摄同任何最伟大的哲学家相等,但他们两个都知道语言有变为自主的倾向,并且都鄙弃文学界。

    他们两个都被音乐感动到迷醉的程度,但同样慎戒它的诱惑,并与柏拉图及奥古斯丁相同,本质上怀疑它。

    每一处他们都创造惊人单纯的公式。但对于通常的单纯他们却充满关心,因为这种单纯为了给弱者及中庸之人以虚假的支持,而意图用平板的,没有心灵的单纯,来取代那真正的单纯——而真正的单纯是最复杂的人格发展之结果,正如存在本身一样,它从不具有任何特定的理性意义。从没有一个哲学家如他们一样提出警告:不要把他们的文学看得过分单纯——那些表面上似乎非常浅显的文字。

    事实上,他们以最彻底的路途趋向基本者,然而他们的辩证活动却从未终止过。他们的认真追求未因任何教条上假定的根基而终止,亦未受役于语言的目的,或美学上的蛊惑。

    (C) 攀握超越者 他们两人都寻求一条路径,这条路。。。。。

    径,对他们而言,是不能以超越的方式而中止的,因为他们的反省是与现代通常的反省不同的——他们的反省不因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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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诸种明显限制而终止。对他们而言,反省是全有或全无的问题,因而他们敢于要求无限。但他们之所以能够如此,是因为在一开始他们就生根于对他们所隐藏的事物:他们两个在年轻时都提及未知的上帝。

    齐克果甚至在廿五岁时就写道:“虽然我还远不了解我自己,我却……崇敬那未知的神。”而尼采在廿岁时就完成了他第一首令人不能遗忘的诗:给未知的神:我但愿了解你,未知者,你,在灵魂之深处紧紧掌握我,巡回于我的生命如一场风暴,你这不可思议者,我的血族!

    我但愿了解你,甚至服役你。

    在他们无限的反省中,他们从未能停留于有限的、可理解的、因而是琐细的事物上;但他们亦同样甚少能够停留于反省本身。这是因为他已经被反省全然穿过。齐克果想到:“从宗教上对我自己作了解,这已离我而去;我感到自己如一条虫蠕被儿童所玩弄,存在对于我的抚触是如此不具怜悯”。

    在他那不被任何人了解亦与任何人无关连的可怕的孤寂中,他呼唤上帝:“上天的神啊!

    假如在一个人心中没有内在的中心,这一切要向何处去遗忘,一个人如何能去忍受呢?“

    尼采常意识到他在一片无限的海洋上漂泊,永久舍弃了陆地。他知道,但丁与斯宾诺沙或许没有一个可以了解他的孤寂;因为在某种形式上他们还有上帝陪伴。而尼采,则坦荡于他的孤寂中,既没有人配匹,亦没有古老的上帝同伍,他在这种孤寂中,刻画出查拉图(Zarathustra)的面目,并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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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永恒的回返,而这些思想带给他的惶惑与幸福是相等的。

    他生活着,始终如一个受了致命伤的人。

    他因他的问题而受苦。

    他的思想是自我觉醒的:“愿我具有去思考一切我所知之物的勇气”。但是,在这无尽的反省中,一种深深令人满足的内含显露出来,这种内含事实上就是超越者。

    如此,他们两人都跃向超越,然而他们所跃向的超越却是无人能跟随的。齐克果跃向基督教,那个基督教却是荒谬的困思之物,是一种对于俗世之根本的舍弃,是一种殉道。

    尼采则跃向永恒的回返以及超人。

    因此,对尼采而言,那些最深切的理念,对我们而言却可能是空洞的;而齐克果的信仰却可被视为乖离。尼采的宗教中之诸象征,如果我们用刻板的方式去察看,就可能没有任何超越性的内容:他所肯定的是诸种事务所构成的永恒圈,强力意志,对本体之认肯,以及“欲望更深更深的永恒”之乐趣。

    唯有细心并承担痛苦,才可使更深的内容浮现出来。

    以齐克果而言,这个振醒了神学之最深的定义的人,却似乎象是一个非信仰者以特别的技巧来强使自己信仰。

    他们思想上的相同之处之如此令人吃惊,正是因为他们显然的不同:一个信仰基督教,另一个强调无神论。在一个反省的时代,那些真正已经过去的事物却仍然似乎在延续,但实际上,它只是行尸走肉,人们生活在信仰之缺无中。抛弃信仰及强迫自己去信仰是共同属于这一时代的。无神论者可以看似信仰者,而信仰者又可看似无神论者;这两者都立于相同的辩证之中。

    若非完全拥有传统,则在他们的实存思想中所产生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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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就是不可能的事。他们两人都是在古典教育中长大的。两个都有对基督教之虔敬的本性。他们的性向若非有基督教的始源,就是不可想象的。多少世纪以来,那种传统形式的潮流,他们以强烈的热情加以反对,但他们也在其中找到了历史性的,对他们而言,不可毁灭的根源。他们把自己同那基石(这基石使他们的信仰得以完成)紧紧捆绑在一起;齐克果的基石是他所了解的新约基督教,尼采的基石则是苏格拉底之前的希腊精神。

    但没有任何处所是他们的最终点:既非在有限物,亦非在明显可掌握的基石,亦非在确定可攀握的超越者,亦非在某一历史传统。似乎他们整个的生命,彻底体受了时代的摈弃,碎破了,而在碎破之中呈现出真理,这个真理是其他方式所无法呈现的。如果说,对于自我,他们赢得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主宰,他们亦被命定孤寂;他们似乎是被推出来。

    例外者 就每种意义而言,他们都是例外。

    身体方面,他。。。

    们的发育妨碍了他们的性格。他们的脸使人感到失措,因为相当平凡。他们不象典型的伟大人物那样动人。似乎他们在生命上都缺少某种东西,或者说,他们似乎是永远年轻的精神体,从世间流浪而过,不具真实存在,因为他们与世界没有任何直接接触。

    那些认识他们的人,都因与他们在一起而感受到迷样的吸引力,似乎在这一刻被提升到较高一层的生存形式;但没有一个人真正爱他们。

    在他们的生命中,我们发现到特异的人,令人惊奇的事物。有些人曾直接了当称他们为精神病。事实上,他们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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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做为精神分析的对象——只要做这种分析的人,不因他们思想上的特殊高度以及他们本性上的高贵而引起偏见;确实,若能如此,他们必可被带入光亮之处。然而,任何典型的诊断或分类必然要失败。

    他们不能被归入以往的任何典型(诗人、哲学家、先知、救世者、天才)。由于他们,人性真质以一种新的形式出现在历史之中。可以说,他们代表着人类的一些命运,一些牺牲,他们在世间的路途是为他人而体验。以他们整体的生命做为赌注,他们确实是现代形式的殉道者——然而这正是他们自己不肯承认的。

    通过例外者的角色,他们解决了他们的问题。

    以敢于让自己触礁而言,他们的地位是不可替代的。我们因他们而得到指正。通过他们,我们对某种事物察觉到紧密的关连,这个关连若没有他们的牺牲,我们就永不能察觉——然而事实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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