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主义从陀斯妥也夫斯基到沙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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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主义从陀斯妥也夫斯基到沙特-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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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较难解的是:存在事物存在吗?

    “存有”存在吗?或者问,甚至这个反省不能使我们接近于那个发生于存在事物的“存有”方面的难题吗?

    不论答案怎么样,现在已到对“何谓形上学?”这个讲演作一整个思考的时候了,因为这篇演讲曾遭受到很多攻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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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沙特:存在主义

    前言:尚-保罗。沙特于一九○五年生于巴黎。

    他的短C篇小说《墙》是存在主义的代表作品之一。这里,我们把它全部选录下来。在第一章里,我们对于所选录的东西,作了一个简单的分析。

    “自欺”是沙特主要哲学著作《存有与空无》中很重要的一章。这里,我们把赫塞。拜恩斯(Hazel

    Barnes)的译文全部选录下来;不过,我改变了她对Mauvaise

    foi一词的译法,她本来把这个名词译为“败信”

    (bad

    faith)

    ,可是,我觉得把它译为“自欺”似乎较为正确,这也是菲列蒲。马内(Philip

    Mairet)

    在最后所选一节中作同样翻译的理由。

    对于这个改变所需付出的代价——我想这是非常值得的——是“自我蒙骗”与“好的信念”这两个名词之间的对比性不太明显,而选录第三节的题目“自欺的信念”

    ,听起来也不再象文字游戏了。这也许是适当的,因为沙特的思想,在这里并不是完全建筑在文字上面。

    当然,他自己也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立即以“信仰”

    (belief)来代替“信念”

    (faith)。由于他给我们很多矛盾反语,所以我们要注意这一段,在选录第二节的后端说:“有一种诚实,只关涉过去而不关涉此时此地的我们……在这里,我们所关涉的,只是当下内在性中针对着自身的一种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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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2存在主义

    “反犹太者的画像”是Réflexions

    sur

    la

    question

    juive第一部分的节译。

    “存在主义即是人文主义”是马内对沙特的著名讲辞L‘existe-ntialisme

    est

    un

    humanisme(1946)的全译。在英国,它是以“存在主义与人文主义”的名称出版的,在美国,它是以“存在主义”的名称出版的,在德国,它是以“存在主义是人文主义吗?”的名称出版的。这篇讲辞已被普遍误解为对存在主义的确切陈述,其实,它只是一篇带有时代特色的有名讲辞而已。根据坚尼塞斯(Genesis)和齐克果的说法,并不是天使“命令阿伯拉罕去牺牲他的儿子”

    ;更重要的,雅斯培并不是一个明白宣称的天主教徒;而存在主义的定义及其许多论述都有值得批评的处方。明白地说,这不是存在主义的主要文献,但是,它很能激发思想,而你们也几乎能够听到沙特的现身说法。

    D(一)

    《墙》

    他们把我们推到一个宽敞而光亮的房间,阳光刺着我的眼睛,使我睁不开眼来。慢慢的,我看见一张桌子,桌旁坐着四个人,是穿便服的,正在翻阅案卷。屋子的尽后头,早已挤着一堆囚犯,我们得穿过那整间屋子和他们站在一起。

    在这些囚犯中,有好几个我是认识的,其余的大概是外国人。

    在我前面的两个人,长着金黄色的头发,圆圆的脑袋;样子很相象。我想他们是法国人。其中比较矮小的一个不时地把裤腰往上拉,神色张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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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在主义572

    大约弄了三个钟头;我已经头昏眼花,脑袋里面空空洞洞的;好在室内温度很高,使我感到相当舒适:因为我们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一直冻得不停地发抖。卫兵把囚犯一个个的带到桌子前面。

    那四个人就问每一个囚犯的姓名和职业。

    通常他们不再问下去,偶尔他们只问:“你有没有参加破坏军火?”或问:“九号那天早上你在那里,你在做什么?”他们并不听人家的答话,至少他们显出不在听答话的样子。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眼睛朝前面看,随后拿起笔来写。他们问汤姆,问他是否确实参加过“国际兵团”

    ,汤姆不能否认,因为他们已经在他的身上搜出了那些文件。至于璜,他们什么话都没有问,只在他说出自己的姓名以后,低头写了好些时候。

    “我的哥哥荷西是个无政府主义者,”

    璜说,“你们知道他已经不在这里了。我却不属于任何党派,我根本没有参加过任何政治活动。”

    他们并不回答。璜继续说,“我没有做过任何事情,我不愿意为别人顶替。”

    他的嘴唇在发抖。一个卫兵叫他住口,把他带开。现在轮到我了。

    “你叫巴布罗。伊比达?”

    “是的。”

    那个人看看案卷,问我说:“雷蒙。葛里斯在哪里?”

    “我不知道。”

    “从六号到十九号,你把他藏在你家里。”

    “没有。”

    他们写了一会儿,卫兵就把我带出去。在走廊上,汤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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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2存在主义

    和璜夹在两个卫兵之间等着我。我们举步走。汤姆问其中的一个卫兵,“怎么回事?”

    “什么?”卫兵不懂他的意思。

    “那是审问或是判决?”

    “这就是判决。”那卫兵说。

    “他们要把我们怎么样?”

    那卫兵冷冷地回答说,“判决书很快就会送到你的地牢里。”

    我们的囚牢其实是医院的一个地窖。因为四面通风,里面冷得要命。我们整夜都冻得发抖,白天也好不了多少。前五天我被关在一个修道院的暗室里,那是一种墙洞,可能从中世纪就已经有了的:因为囚犯太多,房间容纳不了,他们就我们随处乱塞。我并不想念那个暗室,在那里我并没有十分受冻,只是太孤单了,过了一段长时间就渐渐感到难受。

    在这个地窖里,我有了同伴。璜不发一言:他很恐惧,同时他也太年轻了,没有什么话可说。

    而汤姆却是一个健谈的人,他说得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话。

    在地窖里,有一个凳子和四张草席。当他们把我们带回来的时候,我们坐下来,一声不响地等着。

    过了好些时候,汤姆说:“我们完了”。

    “我也这样想,”

    我说,“但是我想他们不会对这小孩怎么样。”

    “他们找不出任何对他不利的事件,”

    汤姆说:“他是一个战士的兄弟,如此而已。”

    我看看璜:他好象没有听见。汤姆又说,“你知道他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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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拉哥沙干些什么事?他们把那些抓来的人放在马路上,用货车在他们身上压过去。

    一个逃出来的摩洛哥人告诉我的。

    他们还说这样为的是节省弹药。“

    “但是不能节省汽油,”我说。

    我对汤姆感到不悦:他不该说这些。

    “有些军官还在路旁踱来踱去,”

    他继续说,“他们监视着,还插着手,抽着烟,神态自若。

    你想他们会压死那些人吗?

    绝不。他们就让那些人尖声叫喊。有时候叫喊个把钟头。那个摩洛哥人说,初时他差一点要作呕。“

    “我不相信他们会这样做,”

    我说,“除非他们真的缺乏弹药。”

    阳光从四个气窗上透射进来,左边屋顶有一个开着的圆洞,你可以看到天空。这个圆洞通常用一个活门关着,以前他们就从这洞口把煤卸到地窖里来的。

    在这洞口的正下面,有一大堆煤屑,原是给医院燃烧用的,但是战争爆发以后,病人被遣走,于是这堆煤就留在那里,没有用过,甚至有时候雨淋在上面,因为他们忘了关上活门。

    汤姆发抖起来。

    “妈呀,我冷得很,”他说,“又发抖了。”

    他站起来做体操。每动一下,他的衬衫掀开来,露出白嫩而有毛的胸膛。他朝天躺下,双腿临空举起,一张一合地动着。我看他那肥大的臀部在发抖。汤姆是很强壮的,只是太胖了。我想来福枪弹或刺刀尖口不久就要穿入这堆嫩肉中去,正如穿入一块牛油中似的。如果他瘦一点,我就不会这样想。

    我实在不冷,但是已经不再感觉到我有手臂和肩膀了。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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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我好象失去了什么似的,而后我寻找我的上衣,又突然想起他们并没有给我上衣。这使我更加不舒服。他们拿了我们的衣服分给他们的士兵,只留下衬衫——还有住在医院病人大热天所穿的单布裤子。过了一会儿,汤姆站起来,气喘喘地坐在我的旁边。

    “暖和一点了吧?”

    “妈的,没有。而是喘不过气来”。

    晚上八点左右,一个少校带着两个政工走进来。他手上拿着一张纸。他问守卫:“这三个人的姓名是什么?”

    “史丹波,伊比达和米巴尔,”守卫说。

    那少校带上眼镜,细看那张名单:“史丹波……史丹波……啊,有了……你被判死刑。

    明天早晨枪决。“他再看下去。

    “另外两个也是一样。”

    “绝不可能,”璜说。

    “不是我。”

    那少校惊异地看看他。

    “你的名字是什么?”

    “璜。米巴尔,”他说。

    “那么,你的名字就在这里,”少校说。

    “你被判决。”

    “我什么也没有做,”璜说。

    那少校耸耸肩,转向汤姆和我。

    “你们都是巴斯克人?”

    “我们都不是巴斯克人。”

    他面色不悦。

    “他们告诉我这里有三个巴斯克人。

    我不想浪费时间追究。那么,你们当然不要牧师啰?“

    我们根本不答话。

    他说,“有位比利时医生马上就要来了。他得到命令,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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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住一夜。“他行个军礼就走了。

    “我不是对你说过吗?”汤姆说。

    “我们果然完了。”

    “是的,”我说,“但是这小孩真冤枉。”

    我虽然不喜欢这小孩,但我说的是公道话。他的脸部太消瘦了,恐惧与灾难使他面无人色,使他整个容貌都扭曲了。

    三天以前,他还是一个俐落的小伙子;但是现在他却象个老怪物,我想,就算他们放了他,他也不会再变得年轻了。向他表示一点怜悯并不为过,然而我却讨厌怜悯,也可说它使我反感。他一言不发,但是却变成灰色;他的脸部和双手都是灰色的。他又坐下去,两眼瞪着地上发呆。汤姆心地善良,他想握握他的胳臂,但是这小孩猛力摔开,还摆着一副脸孔。

    “随他去,”他低声说,“你看他快要哭出来了。”

    汤姆惋惜地走开;他原想借安慰这小孩来打发自己的时间,他不愿想着自己。而我也感到焦虑: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死,因为没有任何缘由,然而现在却面临着它,除了想到它,没有别的事可做。

    汤姆开口了,“你有没有杀过人?”他问我。我没有回答。

    于是他告诉我,从八月初到现在,他已经杀过六个人;他并没有体会到那种情境,我知道他不愿意去体会。我自己也还不十分清楚,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非常痛苦,我想到子弹,我想到子弹的灼热的雹子穿过我的身体。这些都是真正问题以外的,然而我很平静:我们有一整夜的时间去了解。过了一会儿,汤姆不说话了,我从眼角处窥视他。我看见他也是面无人色,我心里想:“开始了。”天快要黑了,一线朦胧的微光,透过通气孔照进来,而那堆煤便在天空下面形成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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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斑点;从房顶的洞口,我看到了一颗星:夜色冷清。

    门开了,两个守卫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穿黄褐色军服的人,满头金发。他向我们打招呼。

    “我是医生,”

    他说。

    “我奉令来陪你们度过这段苦难的时间。”

    他的声音清楚悦耳。我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听你们使唤。

    我将尽力使你们在这最后的时刻减少困难。“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呢?医院里有的是其他的人。”

    “我被派到这里,”他不在意地回答我。

    “啊!

    你抽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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