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主义从陀斯妥也夫斯基到沙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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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主义从陀斯妥也夫斯基到沙特-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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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他们可能被包括在一篇选集里。但是,本书不是一束鲜花或可以到处采摘花朵的草地。它企图述说一个故事和追寻一条路径。在我们的故事中,宗教的存在主义者没有占过重要的地位:我们可以根本不必提到他们而讲述这个故事。在另一方面,知道这个故事的那些人,也将会充分接受宗教的存在主义者。

    我们的故事是不是具有某种寓意呢?毕竟存在主义者无意只令我们获得调剂。

    这个故事是一个抗议和挑战的故事。

    齐克果要我们成为基督徒;尼采则说:“做一个真正的人而不要跟随我——只跟随你自己吧!”

    海德格试图把我们从“存有的忘却”

    (oblivion

    of

    Being)中唤醒过来。所有这些人都把真正的生活和非真正的生活对立起来。

    哲学家很清楚,几乎所有英语国家的哲学都被包括在非难所谓非真正生活的范围内;这种哲学被视为肤浅和琐细的。

    这不是偏见,当我们读过陀斯妥也夫斯基、齐克果、尼采,里尔克、卡夫卡、雅斯培、海德格、沙特和卡缪的作品以后,再去看英美哲学家的文章和他们所讨论的问题,我们的第一个印象很可能是认为他们在处理一些既无聊又愚钝的事情。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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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存在主义

    是,陀斯妥也夫斯基、齐克果、尼采以及里尔克和卡夫卡都已死了,并且除尼采以外,他们都不能算是哲学家。当我们拿我们自己国家的哲学们的著作与雅斯培、海德格和沙特的哲学作品比较一下,这个情景就被改变了。

    我们这时代中一个最可悲的特点就是我们面临一个完全不必要的分歧:一方面有些人,他们致力于理智的明晰和严整工作,但他们却不讨论任何重大的问题,只讨论那些微小和琐细的问题;在另一方面,却又有些人像汤恩比(Toynbe)和某些存在主义者,他们讨论那些重大而有趣的问题,但是他们讨论的方式,却使实证主义者把他们的任何努力视为注定失败的活生生的证据。

    由于知道彼此的错误,这两方面的人,愈来愈各走极端,裂隙加宽了,停留在中间的有知识的普通人,很快就会看不到这两方面了。

    象苏格拉底一样,存在主义者曾经企图把哲学重新带到地面上来。但是,存在主义者和分析哲学家各只是半个苏格拉底。存在主义者热心地关切那些由生活而来的问题、道德情感以及所谓哲学必须实践体验的这种坚定信念。在另一方面,分析哲学家却坚认——也象苏格拉底一样——不论如何高超,也没有任何道德情感、传统和观点可以证明未经分析的观念、暗昧的论证或些许混乱为合理的。

    在尼采思想中——也多少在他以前所有伟大哲学家中——哲学是发生在这两种永久趋势的紧张冲突之中,时而倾向这一方面,时而倾向于那一方面。

    今天,这两种传统,在两个不同的阵营中展开,而在这两种阵营之间,它们已经使我们感觉到传统哲学的陷井并不下于它们彼此的错误。要存在主义者和分析哲学家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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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在主义55

    在一起,似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真要重新恢复苏格拉底的事业,如果要使哲学在学院之外获得未来的发展,那么,就必须要有一些肯在分析哲学与存在主义之间的紧张冲突中去从事思想的哲学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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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5存在主义

    二、陀斯妥也夫斯基:《地下室手记》

    前言:费奥多。米克海洛维屈。陀斯妥也夫斯基(FyoC Ador

    Mi-khailovich

    Dostoevsky)生于一八二一年,莫斯科。他的《地下室手记》首次出版于一八六四年,紧接着就是《罪与罚》、《白痴》、《附魔者》、《卡拉马助夫兄弟们》。当他于一八八一年去世时,已经是他们国家英雄式的人物。

    在西方世界,他的主要影响则始于第一次大战以后。但尼采在一八八七年读到《地下室手记》时写道:“几个星期以前,我还不知道有陀斯妥也夫斯基这个名字……在书店偶然伸手到书架上,一本书名引起我的注意,一本新近译为法文的书儿L‘e

    sprit

    Sou-terain(《地下室手记》)……一种血统本能(否则我何以名之?)直接呼叫出来,我的欣喜超乎寻常。“

    本书中选录的这一段,尼采称之为“一段真正的音乐,一段非常奇异的、非日耳曼的音乐”

    ,并接着说,“它是知汝自己的一种自我嘲弄。往往偶然间,这些希腊人会发现他们良心有沉重的负荷,他们把作假当了真,整个欧洲心理学由于希腊的肤浅而头痛,没有具备一点犹太人的信仰等等,等等。”

    尼采在给他朋友的信上所做的这番热烈反应,其中最后一点在此处须加注解。

    这是意指弥尔顿在Areopagitica(论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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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在主义75

    希腊雅典法院之高法官)中所引的旧约圣经中的论点,弥尔顿在此处反对柏拉图对理性的概念,反对法律和法官所强加于人的道德,而建议“以选择代替理性”。弥尔顿所要求的是自由、选择及决心。齐克果对哲学的反叛也是出自相似的动机,即使在他以为他是在反对黑格尔哲学之际,实际上他仍是时常在反对着希腊哲学的遗产,反对希腊式的人之形象。

    《地下室手记》中所回响的还有其他成打的题材。

    看到那地下室人如何“连变成一个虫豸也不可能”

    ,会使我们想到卡夫卡的《变形记》(Metamorphosis)。

    《手记》中关于愤怒的分析,则由尼采做了更进一步的发展。而第六段,则透露了沙特的“反犹太者之画像”的先声。这些不过是一些例子。

    《地下室手记》包含两部分,此处所引录的只是第一部分。

    第二部分比较长,它是自述者早期生活的一些事件。这些事件并没有解释出他如何会变成他现在这个样子,只是把第一部分中他的某些观察用实际故事加以述明。正如陀斯妥也夫斯基的大部分作品,第二部分是极为值得阅读的,但在思想上内容上并没有比第一部分加添多少。把一本小说作如此的切割,是很野蛮的,然而,我们此处所重印的,并不很象小说,在风格上,它又很象齐克果对他自己所做的反省(见后)

    ,以及里尔克的《马尔特手札》(见后)。

    第一部分的最后一页也节略了,因为那是第一部分同第二部分的过渡部分。为了使行文利落,只得如此。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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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存在主义

    地下室手记①

    一

    我是一个有病的人……我是一个心怀恶意的人。我是一个不漂亮的人。

    我相信我的肝脏有病,但是,关于我的病,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在体内骚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不请教医生,决不——尽管对于药和医生我有某种敬仰。再者,我极其迷信,以至敬仰药物(我受过良好教育不致迷信,但我还是迷信)。不——我拒绝请教医生是出于恶意。这,或许是你不懂的。好,就让你不懂。当然,我无法解释这种恶意所伤害的究竟是谁:我十分了解,不去请教他们并不就“惩罚”了他们;我也十分了解,这样做除了自己之外,伤害不到任何人。但是我仍旧由于恶意不去请教医生。我的肝脏很坏——好,就让它坏下去!

    这样我已继续了很久时间——二十年。现在我四十,我是一个心怀恶意的公务员。

    我颟顸,并以此自乐。

    你知道,我是不接受贿赂的,因此,至少我有权获得补偿。

    (蹩脚的笑话,嗯?但是我不涂掉它。我写的时候以为它很漂亮,不过现在

    ①这篇手记及它的作者当然都是虚构的。不过,象这篇手记作者一类的人物,在我们的社会中不但可能存在,而且一定存在,这只要考察一下当今社会赖以形成的环境就可以看出。

    我的目的是想比一般更为清楚地把目前的一个角色呈现在大众之前。他是现在还活着的这一代的代表之一。在标题为“地下室”的片断里,他介绍他自己及他的观点,并且试图解释他何以会出现在我们之间,他何以必然会出现在我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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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己看得清楚,我只是要用一个卑鄙的方法把它炫耀出来,但是我故意不把它涂掉!)

    当那些请愿者到我桌子前面,我习惯对他们咬牙,并且当我使得任何人因北不愉快,就感到强烈的乐趣。我几乎每次都成功。因为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服服贴贴的可怜虫——当然,他们是请愿者。但也有一批家伙顽劣不逊。特别有一个军官我无法忍受,他不肯低头,并用一种可恶的方式把剑摇得卡啦响。为了这只剑,我跟他为难了十八个月。最后我制服了他,他不再摇剑。——不过,这件事是发生在我年轻的时候。

    但是,先生,你知道不知道我恶意的症结?真正的毒针所在的地方,是我不断地,即使在真正发怒的时候,内在里仍然羞耻地感觉到我根本不是一个恶意的人,甚至连刻薄都够不上,我只不过是随便吓唬麻雀,并以此自娱。我可以口沫横飞,但送给我个洋娃娃,或者给我喝一杯加了糖的茶,就可以叫我消气。我甚至会真正受了感动——虽然事后我曾对自己咬牙,并且一个月以后还会羞愤得晚上睡不着觉。这就是我的恶意。

    刚才当我说我是心怀恶意的公务员,我是在说谎。我说谎是由于恶意。

    我只是用那些请愿者和那个军官来取乐自己,事实上我无法使自己成为心怀恶意的人。每一刻我都十分清楚,在我心里有许多因素与这个互相冲突。我感到它们在我心中嗡嗡作响——这些冲突的因素!我知道它们在我心中嗡嗡作响已经整整一生,它们要找一个出口,但我不让它们,我不让它们,我有意地不让它们。它们折磨我,直到我感觉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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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存在主义

    愤;它们驱使我,直到使我痉挛——折磨我,到最后,是何等折磨我!好啦,先生,现在你以为我表示某种忏悔了,以为我要要求你某种原谅啦;我可以确定你会以为如此……然而,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我根本不管你以为什么……。

    我不仅不能变成恶意的人,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变成任何一种东西。……不懂如何恶意,不懂如何仁慈;不懂如何成为无赖,也不懂如何做老实人;不懂如何成为英雄,又不懂如何做个虫豸。现在,我就在这个角落里生活,以这种恶意而无用的自慰来嘲弄自己:一个聪明人决不会一本正经地把自己弄成任何性质确定的东西,只有傻瓜才干这种事。

    是的,在十九世纪做一个人,必须并且应当非常显然地成为没有个性的生物;一个有个性的人,一个性质确定的人显然是受限制的东西。

    这是我四十年的信条。

    现在我四十岁,四十岁,你知道,是整整的一生;四十岁,已经老得不能老。比四十岁活得更长,是颟顸的,卑鄙的,不道德的。活过四十岁的是些什么人?回答我,要诚实。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是蠢货和臭皮囊。我对着所有的老年人讲这个话,面对着他们——所有可敬的老人,头发银白,可敬的老者!我面对着全世界讲这个话!我有权这样讲,我有权这样讲,因为我自己要继续活下去到六十岁。到七十岁!到八十岁!……好,让我喘一口气……

    先生,你以为毫无疑问,我在向你取乐了,嗯?你又错了。我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喜欢开玩笑的人。然而,这话或许刺恼了你(我感到你被刺恼)

    ,你以为你很该问问我是谁——好,我告诉你,我是一个高级税务员。我曾在政府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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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在主义16

    服务,为了有饭可吃(并且仅仅为有饭可吃)。去年当一个远亲在遗嘱中留给我六千卢布,我立刻退休,然后蛰居在这个角落。以前我也住在这个角落,但现在我是蛰居。我的房子在城外,肮脏,可厌。我的佣人是个老妇,愚蠢而别扭,再者,她总带着一股臭味。有人说彼得堡的气候对我有害,靠我微薄的遗产在彼得堡生活也过于浪费,这个我都知道,比所有这些圣人,比所有这些阅历丰富的劝告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然而我留在彼得堡;我不离开彼得堡!我不离开,因为……就是这样,我离不离开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一个庄重的人要谈什么才最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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