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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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心人-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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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兰心坐在最后一排听他讲解,看魏爽在台下给他做助理,哪怕前一晚小姑娘负气离去,这时候倒也没任性,把资料准备得很齐全,看着台上的祁峥时,脸上尽是崇拜的表情。

    会议结束,丁兰心善后,众人都忙碌起来,祁峥要开车送陆林君回医院,与丁兰心打了个照面时,他问:“下个月是不是有一场培训在上海?”

    “嗯。”丁兰心都不敢抬头看他。

    “我们这儿,大概是我去。”

    “哦。”

    “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今晚。”

    “那下个月上海见。”

    这一句,丁兰心没回应。

    与酒店结完会议的费用,丁兰心回了一趟父母家,收拾行李后就打车去了火车站。

    独自一人坐在人声嘈杂的候车室里,丁兰心就像是灵魂出窍似的,整个脑袋一片空白。

    检票上车,天已经黑了,她疲惫地放低椅背,打算眯一会儿,什么都不要想。

    高铁列车快速地飞驰在夜幕中,丁兰心突然打了个机灵,蓦地睁开了眼睛。

    车厢里一切如常,旅客们睡觉的睡觉,聊天的聊天,隔着过道的两个年轻人在刷手机,一个说:“哎呦,又有病人砍医生了。”

    另一个说:“正常。现在医院黑啊,医生的态度简直日。了。狗了,砍死没?”

    “不知道,新闻里没写,刚出的事儿,呦,还是赋江。”

    “啊哈哈哈哈……我大赋江上头条啦?”

    丁兰心掏出手机,打开新闻客户端,但是高铁上信号很差,她刷新几次也没刷出最新新闻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有一种毛毛的感觉,整颗心好似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她只是机械地刷新着新闻首页,就在这时,付燕的电话来了。

    “丁姐!”付燕那边声音特别嘈杂,她带着哭腔,话都说不清了,“祁峥出事了!祝敏姐让我通知你和邵大区!”

    “出什么事了?”丁兰心问,声音都不像是自己发出的了。

    “有个变态去医院闹事,藏、藏着刀,想要杀陆医生,刚好祁峥也在,那人捅了陆医生一刀后,祁峥冲上去就和他打起来了,抢下了他的刀!没、没想到,他还有一把刀,他、他捅了祁峥四刀……”

    丁兰心脑子里轰的一下:“他人呢?”

    “在抢救,刺破动脉了,流了好多好多血,幸好就在医院里,现在还没出来,警察和记者都来了,我也不晓得怎么联系祁峥家里人,他不是还有个弟弟么……”

    丁兰心说:“你先别哭,我把他弟弟的地址给你,你先上门去看看他,别吓着他。我现在就回来。”

    下一站就是终点站上海了,丁兰心给邵锦文打电话,才刚拨出,他就接了。

    “我去火车站接你。”邵锦文说,“直接开车回赋江。”

    “哦。”丁兰心抑制不住地浑身发抖,末了,她问,“他会不会有事?”

    邵锦文顿了一下:“我不知道。”

    丁兰心一出火车站就坐上了邵锦文的车,两个人连夜往赋江赶,在车上,邵锦文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给她听。

    “那个行凶的男的老婆刚死,卵巢癌也不知是宫颈癌,陆林君是主治医生。他们看病花了很多钱,几乎可算是倾家荡产,陆林君说她老婆治愈率很高,但是病情突然恶化,人就没了。那个男的受不了打击,说是陆林君害了他老婆,要她一命偿一命。”

    丁兰心听得到自己上下牙咬得咯咯响的声音,明明是八月份,她却抖得跟筛子似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人捅了陆林君一刀,在小腹,场面一下子就乱了,祁峥刚好在,把陆林君给拉开了,自己冲了上去,还抢下了刀。”

    丁兰心闭上眼睛,几乎可以想象那个画面,她了解祁峥的,也许旁人看到有人被刀捅早就退开了,但是祁峥肯定不会,不是说他和陆林君关系好才不会,哪怕被捅的是个陌生人,只要祁峥在,他也一定会冲上去。

    “可是那人有两把刀,他也是存心求死了。”

    “求死就自己去死。”丁兰心终于开了口,“何必要拖医生。”

    “你最好做足心理准备。”

    邵锦文的话令丁兰心背脊都发凉了:“为什么?”

    “丁丁,你也是懂点医的,医生不是万能的,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用尽全力抢救祁峥,但是,万一救不回来,也没办法。”

    丁兰心咬住嘴唇,双手指甲抠痛了大腿上的皮肤。

    “我救过他的命的。”她自言自语地说,“他才二十六岁,哪能说死就死。”

    “所以我才叫你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邵锦文专心地开着车,脸色冷峻,“丁丁,万一祁峥有了不测,我不想看到你垮掉。” 



第七十七章

    丁兰心觉得,邵锦文是不是太小看她了?

    出事的是祁峥,为什么她会垮掉?

    祁峥是她的谁?她又是祁峥的谁?

    明明,他们之间的交集已经越来越少。

    邵锦文开车飞快,一个半小时就已经赶到赋江红会医院。事情发生在住院部,事发楼层一片狼藉,邵锦文要先作为祁峥的领导去向警方说明情况。毕竟除去祁嵘,祁峥在赋江没有任何亲戚了。

    警察还在现场勘查痕迹,丁兰心站在警戒线外,看到那一片片血迹是呈喷射状喷在墙上,走廊两边的墙、以及地板上都有,就像一大幅一大幅暗红色的抽象画,有些地方还有抹擦的痕迹,可以想象当时战况是如何惨烈。

    血液特有的铁锈味混杂在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里,几乎令人作呕。丁兰心怔怔地看着这一切,一颗心仿佛已经没了知觉。

    简单的问询和笔录后,丁兰心和邵锦文去到祁峥的手术室外。祝敏、付燕、王一航、乔磊和魏爽都在也在,连着祁嵘都被付燕带来了,耷拉着小脑袋坐在角落里,眼睛红肿成两个桃。

    丁兰心走到祁嵘面前,蹲下来看他,祁嵘本来已经懵了,陡然看到丁兰心,眼睛一下子就睁得很大,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就扑到她怀里大哭起来。

    丁兰心将他揽到怀中,一边揉他的脑袋,一边安慰着他,丁兰心明白,对祁嵘来说,这时候世上最亲的人,大概就是她了。

    陆林君的手术已经完成,幸好那一刀很浅,没有伤到主要脏器,她没有生命危险,被送去病房观察。昏睡以前,陆林君还问了先生一句:“祁峥怎么样?”

    没人知道祁峥怎么样,大家只看到护士不停地从手术室进出,并给他们下达一张又一张病危通知单。

    所有人都看向丁兰心,大家都默契地知道,要签字,只有她可以。

    丁兰心接过那些纸,一张又一张地签字,护士多嘴,问她和患者是什么关系,丁兰心说:“我是他姐姐。”

    过了凌晨,手术还没完,大家都累了。

    丁兰心劝他们回家,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走。

    丁兰心像个女主人似的劝说大家,乔磊孩子还小,应该回家;王一航早上去外地接专家,四点就起了床,睡眠严重匮乏,也应该回家;付燕和魏爽还是未婚女孩,太晚回家不安全,而作为大老板守在手术室外几个小时,丁兰心已经很感激。

    魏爽一直在哭,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小声问付燕:“这个丁兰心,和祁峥到底是什么关系?”

    付燕懒得理她,说:“丁姐不是说了么,她是祁峥的姐。”

    “我怎么从来没听祁峥说起过?”

    “你和祁峥才认识多久?你们很熟吗?”

    “难道他们认识很久了?”

    “总归比你久。”

    很久了吗?

    其实,也只是一年。

    还是没人肯走,邵锦文揽住丁兰心的肩,说:“行了,大家都是自愿的,你也别操心了,走,跟我去便利店给大伙儿买点吃的。”

    他硬拽着丁兰心离开,只觉得这个娇小的女人浑身僵硬,但是面上倒没有太多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哭哭啼啼。

    “想哭就哭,别憋着。”邵锦文说。

    丁兰心垂着脑袋,嘴边挤出一丝笑:“干吗要哭?他又没死。”

    “但是他伤得很重,丁丁,你就是这点不好,明明心里担心得要命,却偏要嘴硬。”

    丁兰心疑惑地看着邵锦文,问:“师兄,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

    邵锦文一怔,摇头:“当然没有。”

    “刚才我听护士大概地说了一下,祁峥的四处刀伤,一刀在肋骨,没刺破心脏和肺,是万幸。一刀刺中了脾,估计要摘除,一刀刺破了左手臂,算是外伤,最严重的一刀在脖子上,颈动脉,真是幸亏了在医院里,哪怕是在医院门口那个大街上,他都救不回来了。”

    说着话,两个人一起走到了便利店,丁兰心拿了个筐,往里头丢面包、火腿肠和酸奶,一边拿东西一边继续和邵锦文说,“师兄,我忘记了我有没有和你讲过祁峥一个朋友的事情。他有个朋友,因为车祸成了植物人,七八年了,现在还不能走路,说话也是口齿不清。那个人的妻子一直都在照顾他,一家三口的生活过得很拮据。我曾经有过疑问,一个人这样活着完全没有尊严和生活质量可言,还需要家人花费大量的财力和精力,还不如死了算了。他的妻子那么年轻,到时还能改嫁。”

    丁兰心扭头看着邵锦文,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但是刚才祁峥出事,我心里想的就是,不管怎样,只要他活下来就好。变成植物人也好,变成残疾人也罢,只要他不死,我就照顾他一辈子。”

    “丁……”邵锦文有些难以置信,“丁兰心,别冲动,一辈子这种话,不要轻易讲。”

    丁兰心拿着筐去收银台结账:“你就当我在说大话好了。”

    两个人买好东西往回走,半路接到祝敏的电话:“丁姐丁姐,你快回来!医生又下病危通知书了!”

    丁兰心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丢给邵锦文,撒开腿就向着住院楼跑去。

    祁峥两次心脏骤停,血压降为零,两次都被医生硬生生地救了回来,红会医院的几个外科精英都围在他身边,专心致志地给他做手术。

    妇产科的几位医生护士过来探视,丁兰心认得她们,几个小护士都哭得很伤心,一半是害怕,一半是担心。

    有一个小护士丧气地说:“每天累死累活,给病人抹药护理,不讨到一句好,居然还要杀我们!我不想干了!”

    另一个年长一些的护士劝她:“别说这种话,那是个别病人的极端行为,千万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中去。”

    “陆医生好了以后,还会回来上班吗?”

    “不知道。”

    “祁峥会没事吗?”

    “他会没事的,他是个好人。”

    凌晨两点,手术终于结束,祁峥脱离了生命危险。

    当浑身汗湿的医生向大家宣布这一消息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连着早就睡着的祁嵘都被付燕叫醒,兴奋地又哭又笑。

    大家激动了一阵子后,突然发现,丁兰心不见了。

    王一航说他去找,邵锦文说不用,由他去。

    他没费什么工夫就找到了她,丁兰心一个人躲在走廊尽头的开水房里,背对着门,整个人侧身靠在墙根角落,手捂着嘴,肩膀剧烈地抽动着。

    她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邵锦文看着她的背影,没有上去打扰她,转身走了。

    ******

    因为大脑缺过氧,祁峥陷入了昏迷,医生说问题不大,他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祁峥彻底地恢复意识,已经是两个星期以后。

    他的床头摆满了鲜花果篮,甚至还有一面“见义勇为”的锦旗,医院将他安排进了一个vip病房,有电视有沙发,透过窗子还能看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清醒过来后的头几个小时,祁峥什么都没想起来。他只是愣愣地看着房里的女人走来走去、帮他擦脸,喂他喝水,叫护士来换吊瓶……然后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发呆。

    她和丁兰心长得还挺像的——祁峥想。

    几个小时后,麻药有点儿退,疼痛立刻排山倒海地袭来,刀绞一样的痛在体内翻滚,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激得祁峥整个脑子都清醒了,终于记起了一切。

    “丁兰心?”他叫她,声音嘶哑,语声孱弱。

    “嗯,别说话。”丁兰心一直守在他身边,哪怕阿浪说要代她守夜,她也没答应,因为觉得男人不如女人细心。

    祁峥脖子受伤,脑袋不能动,盯着天花板看了一阵子后,说:“我是不是在做梦?”

    丁兰心睨他一眼。

    他又问:“今天是几号?”

    她把日子告诉他,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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