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之前顾琛坐的办公室位置坐下,手边就是顾琛之前整理拜访好的资料。
不得不说,顾琛是个非常严谨的人,手边的东西的摆放非常有规律,什么都很方便拿取,我对着电脑整理最近的资料报表,忙活了三四个小时,起身扭着脑袋抱了杯白开水,准备休息几分钟再继续,顺手把旁边的抽屉拉开,看到空空的抽屉里,就摆了一个东西。
相框?
这相框我看得眼熟,想了想才回忆起,是之前刘怡恩去俄罗斯的时候,她房间里放过的相框,这抽屉里的跟她那一个,一模一样。
我不得不怀疑,这就是同一个。
但看这相框的崭新程度,又不像是用过很久的,倒像是顾琛为了跟刘怡恩的一样,故意找了个新的。
我把背面朝上的相框拿起来,反过来看相框里什么都没有,再看两眼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就把相框又放回了抽屉里。
晚上我在办公室里继续忙碌,等到一阵脚步声从外走近,停在门口不动,我抬头时,正好对上那双眼睛。
他刚洗过澡,应该洗得极快,连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没擦干就跑了过来,我朝他招招手,他拉了张椅子坐到我旁边,不得不说顾琛在生活细节上也照顾自己很好,我在最下面一格抽屉里。竟然找出一条崭新的毛巾。
我把毛巾摊开再手心里,凑到秦颂脑袋上给他擦头发,略苛责道,“现在马上就要到秋冬了,天气越来越凉,特别是西藏这边。温差本来就大,你要再洗完头不擦干净很容易就感冒的,你也不想生病耽误进度吧?”
秦颂哼唧两声不置可否,“饿坏了?带你去吃好的。”
我拽着他胳膊,无奈的白他一眼,“吃好的也得头发干的人才能吃。”
等他头发干到八九分,秦颂再坐不住,硬拉着我往副驾驶位上,他转身上了驾驶位,轰着油门,最后停在一家路边摊旁。
这烧烤路边摊跟普通的没两样,但人倒是真的很多,摆出来的座位都被占得差不多了,秦颂就带着我到角落的一张桌子边走,拿干净的纸巾给我擦板凳。
他自己随性的坐上另一张,又耐心的帮我把面前桌面也给擦干净。
我打量下周围,耳边说秦颂对店员熟练的报菜名,等店员一走,没隔一会儿,端上来一盘烤串,荤素都有。
我正盯着看,秦颂伸手拿起一串塞我手里,“别光看着,拿一串吃着试试看。”
我轻轻咬了一口牛肉。鲜嫩多汁,的确挺好吃的,味道特别。
他又找店员要了份米线,推到我面前放着,我苦笑说自己不是那么爱吃米线的,为什么他老是一次一次的要给我点这个。
秦颂自己也咬了一口串上的肉,吃得挺香的,“老子当初找你的时候你就吃的这个,忘不了。”
我只能为秦颂的固执行为买单,埋头吃了差不多快一半多,是在吃不下了,秦颂放下手中的空芊,把我面前的碗一扯,挪自己面前,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西藏的确改变了很多人很多事,我看着秦颂埋着的脑袋抬起来,他擦了擦嘴角,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我的时候,眼神里一晃而过什么情绪,我没看清,却又听他说。
“顾琛那边的情况不是太好,今天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他现在每天干呕吃不进东西。只能输营养液,本来就要输别的药,两只手上都挂着吊瓶,精神状态也很差。”
光听秦颂这么一说,我心往上一提,知道顾琛得的是什么病。也明白这样糟糕状态背后意味着什么。
我这才明白,刚刚秦颂眼底的情绪,是悲伤。
“呼……本来打算过来把这项目一搞完,就好好的交到顾琛那小子手上,让他再出面把后续的补完,最后利益两家分一分。再把工人那边的给点福利补助,什么事都没了。”
秦颂说到这,朝前方茫然的看一眼,“现在怎么办。”
我被秦颂的语气影响,心情很慌,把手盖在他手背上。提醒他,“你也别太往坏处想,顾琛是坚强的人,要是他执念深,一定要活下来,是肯定会没事的。现在关键是顾琛自己的情绪吧,别人我不知道,但顾琛一定是希望。”
我也怀疑是自己把顾琛太神化了,可接触这么久,也希望他这一次跟以前一样,他想即所做,没什么办不到的。
秦颂只涩笑两声,长长呼出口气,“顾琛那边只能看他自个儿造化,老子这边……给不了你更多的,就希望每天能让你吃饱,每天都好。”
他说得我像多馋一样,我也没为自己这方面的形象辩驳。看秦颂气压实在太低。不知道是他带我还是我带他回了旅店里。
他还站在旅店门口的灶台前盯着不停冒着白气的砂锅。
百无聊赖的帮我熬药。
我推说不用,我自己可以来,秦颂却拿着筷子,一本正经的拒绝我。
我站在门口,瞥见秦颂迷茫的神色,心疼的很。
他再强大,不过也是没有经历过周围亲友生死的人,初初面对这一切,总会迷茫。
我抱着秦颂吹凉的药碗,小心翼翼的喝了几口才把药给喝空,嘴里又被塞进一块糖。
相拥而眠后,早上醒来又一起坐车到工地上。秦颂嘴里叼着包子,我手抱着两杯热豆浆,到分道扬镳的时候,豆浆会凉一点,刚好可以入口。
他握去他那杯,正好够两三口喝空,仰头时候喉结滚动,不出一分钟,他会随手扔了空掉的豆浆杯,这时候我杯里的还剩三分之二。
转眼他就笑眯了眼睛,低头在我额头上一亲,赶紧往工地上赶。
工人这时候也陆陆续续的从活动板房里出来,跟着秦颂的轨迹往工地上去。
我跟秦颂的关系,项目上的同事多少都知道,但每次我们最早来最晚走,十天半个月过去,也没听有人说过什么闲话。
倒是夸秦颂工作能力的,比比皆是。
我主要负责财会部分工作,忙完最开头整理部分,大时间里都很清闲,中午会跑到大食堂里,跟厨师商量分担做菜。偶尔会坐上外出的车,到集市上买很多条小鱼,拉回工地上。熬煮鱼汤给工人们解馋。
时而有员工看了,会问我这么折腾累不累,要是工作忙完了就休息,不用这么麻烦。他们现在渐渐喊我老板娘,劝我多休息享福。我笑说不用不用。
我也是个普通女人,只想自己男人好。中午能让他开心的吃饭,晚上抱着他耐心守好的中药喝干净。
他地位再高,都是过的普通人日子,这样安静和谐,是我最向往的生活。
直到一个多月之后,上海那边传来坏消息。顾琛的情况非常糟糕。可能要进行二次手术。而他自己现在的情绪也非常消极,很抵触。
孙芸芸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半个月前就回了市里,赵彪还在那,说起顾琛状况时一直带着哭腔,连问到底该怎么办。
在病魔面前,谁都没办法。
秦颂接完电话,整个脸色非常晦暗,我站在他身后,看他把手机收好,再把熬好的中药盖揭开,同往常一样倒药。
只是到这一步时候,他手抖了一下,药险些泼出来渐到他身上,我赶紧拖着他手臂,劝他别再忙活了。
秦颂当时站在那就不动了,把药罐子往桌上一放,声音罕见的深沉,“要是顾琛那小子,真出事了怎么办?”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秦颂无措的样子,显得那么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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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人活着,才能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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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大男子主义倾向严重的人,秦颂淋漓尽致的体现了这方面。即便再艰苦难熬,他一个字都不会倾诉。
可对顾琛这件事上,他连问我两次怎么办。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但肯定他不是真的在问我,只是低语的呢喃。
等我喝完药,再慢条斯理的把糖果塞进我嘴里,我们坐在旅店门口的两把藤椅上,面前时黑幕降下的模糊街景。
路灯的昏黄支撑不了太远的景色,能看见的只有一棵老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郭昊赶了过来,站在秦颂面前两臂远的距离开完,外面飘了点雨,他手里拿着把刚关上的大黑伞,没有沾上多少雨滴。
他缓了好几秒才开口,“秦总……顾总那边情况不佳,我想先跟秦总商量这边事宜,是早先顾总……在知道自己身体状况时叮嘱我的。交接完后。我想去上海,看看顾总。”
秦颂站起来,他比郭昊高一个头,视线却没有丝毫藐视的俯看他,沉声说,“好。随我来。”
他们找了旅店下面的茶庄的一间包厢里,就在我们坐着的藤椅隔壁,窗户打开,凉爽的秋风从窗口时不时的钻进去一阵,等鹅黄色的光亮一照出来,我能看见光线下盲目飞舞的白飞蛾。
而秦颂跟郭昊在包间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那天我等了很久,腿上盖着的是秦颂临走耐心给我搭好的外套,等他们从包间出来,我腿温还是热的,站起来没费什么力气,等我注意到郭昊眼眶红一圈的时候。他刻意别过头,隐藏了些许。
我礼貌的也把视线挪开了。
郭昊说,“那后面这段时间就先麻烦秦总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电话联系。”
“好,一路辛苦。”
秦颂随性的拍了拍郭昊肩膀,两人惺惺相惜的互看一眼,都弯了点腰,点过头后,郭昊拿着原先的那把大黑伞,走到我面前,“黎小姐,这个给你。”
我看着郭昊递过来,在我们两个人中间的黑伞,没伸手去接。
这黑伞跟顾琛抽屉的相框一样,都不是之前的,但相框像刘怡恩拥有的那个,而黑伞像曾经我在超市打工的雨夜时,他举着带过来的那把。
我最后还是没接。
郭昊的神色晃动一下,温和着声音解释,“黎小姐,我只是担心晚上下雨,你没有准备好躲雨工具,我马上就要赶去机场,用不到雨伞。”
我摇摇头,冲他笑了笑,“不用了,秦颂已经给我准备好伞了。”
郭昊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晃了晃神,呢喃道,“是吗……那我就不打扰黎小姐和秦总了。”
郭昊转身能上了一直停在门口等候的车。车尾从不是那么明亮的路灯底下消失。跟他说的一样,他现在在赶去机场的路上,凌晨会到上海,然后奔去医院。
我站在原地,秦颂往我这边走,他问我。黑伞是什么意思。
我笑他眼神好,说没什么意思,可能郭昊是想提醒我点什么事,但我都忘干净了。
秦颂挑眉,声音是受累后的虚,“是吗?你就这么健忘。”
我点了点头,就去挽他胳膊,拉着他往楼上走。
旅店的楼梯在墙壁外面,这时候外面还飘着小雨,夹杂着风一起往身上刮,特别凉快。
“是啊,好的我都忘了,坏的也忘了。”
那些无论因为什么理由而受过的顾琛的好,因着我对他的恨而消失掉。那些顾琛一次又一次利用我的恨,因为下一秒可能就见不到他的感伤,也淡化了不少。
人活着,才能有恨。
郭昊去上海了两天,他打回电话来,说最近因为秦家找的一些医生都过来病房了,所以顾琛的情况要好转了一点,只是他精神状态非常差,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
郭昊其实不用给我打这通电话,又或者可以直接联系秦颂,可他都没有。他来找我。我才想到了他意思。
“郭叔,你想办法联系下刘怡恩吧,她的确对顾琛来说是个祸害,但她现在也就说唯一救命稻草了。是药三分毒,她到这时候了也不一定就想顾琛这么死了。这时候联系她比不联系她好。”
“行……我想想办法。谢谢你了黎小姐,这段时间这么麻烦您……我想再请黎小姐理解,如果可以,能不能您亲自给顾总打个电话。”
郭昊年纪不小了,他知道自己说这些话的意思,连同那把黑伞一样,都是在对我施压,进行道德绑架。
可我多少能理解他现在手足无措的心态。我叹口气,告诉他等晚上我回去了,跟秦颂在一块儿,他要是同意,我就可以给顾琛打电话。
郭昊显然不是想我这样,但听我态度明朗,就叹口气说了声好吧,再道谢,才挂掉了电话。
中午我跟着外派的车出去到集市,司机又开始劝我不要太辛苦,这么忙碌让秦颂心疼了,在工地上要分心。
都是一些玩笑话,我听完就过的,但想一想,还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答他。
在见过生命无常之后,我连生命变幻的喜悲都看淡了,我只想自己爱的人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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