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眼，她仍眉眼带笑。
那一瞬间的对视，却像一根布满倒刺的荆棘，生生捅入寂白的心脏，从中扯出鲜血淋漓的血肉来。
还有什么比亲眼目睹自己深爱的人连魂体都在面前化为飞灰来得更加痛彻心扉？
当然有。
于寂白而言，眼下便是如此。
他来晚了，连最后一句话都来不及跟她说。
她便消散在他面前，连一丝余地都不留。
如若不是怀里抱着孩子，他只怕双手都得颤抖到无力垂下。
隐殇的眸光自忘川河中移开，自地上起身，挟着满身杀意与怒气掠至寂白面前。
尚未等他开口说点什么，寂白便将手里的孩子往他怀里一塞。
自己踉跄着闪身往前，毫不犹豫地扎入忘川河中。
笼罩着整个忘川河的屏障因为墨小晚的魂体消散而消散，然忘川河中却并不平静。
因着寂白的坠入，浓郁纯粹的仙灵之力震荡开来。
与死气完全不同的两种力量，顿时让整个河里炸了锅一般翻涌沸腾。
“寂白！”
隐殇一腔不平与怒火，在看到这一幕时，忽地像化为一团湿棉花似的堵在了喉咙口。
他追到忘川河边，却生生止住了脚步。
他能下这忘川河，怀里的小东西可下不得。
隐殇抱着孩子，在岸上等了许久。
忘川河面渐渐趋于平静，却还不见寂白的身影自河中出来。
对此，隐殇恨声低骂。
“该死的！你该不会想就这么死了，让本君完全替你养着这个孩子吧！！”
话音刚落，河水中央，一道身影露出水面。
寂白背对着他，抬起双手，在墨小晚魂体消失的位置捞着什么。
结果，捞出来的只是一具具带着强悍攻击力的灰白色骷髅人。
“不是，这也不是……”
他一边捞着一边低声颤着声低声念叨。
将手中捞起的骷髅人扔到一边去，丝毫不在意它们会在被扔开后再度逼近，在他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一丝丝猩红随着河水的涌动荡开又很快湮灭于冰凉的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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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4章 你对得起她吗！
饶是隐殇向来狠辣，对旁人狠对自己狠，眼下也不由得被面前一幕给震骇到了。
“寂白，你是不是疯了！”
这忘川河水有多毒，他再清楚不过。
河里凝聚而出的骷髅人有多狠，他更是深有体会。
当日他为了替墨小晚引魂到这来取了荼蘼之花，即便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还是被折腾得够呛。
如今寂白这又是干什么？
在河里找了那么久还不肯罢休，跟个疯子似的不愿回到岸上来。
他虽然也悲痛于墨小晚的离去，可他还有一丝理智。
消散在忘川河中的魂体，哪里还能找得到丝毫的蛛丝马迹？
隐殇看着寂白如雪的衣袍慢慢被猩红色的血液所浸染，额角青筋突突跳动。
坦白而言，在此之前，特别是在墨小晚留在魔界的那八个月时间里。
隐殇对于寂白的愤怒与嫉妒，几乎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同升至顶点的。
站在死对头且姑且称之为‘情敌’的立场上，他无数次想过寂白该死！
眼下，他觉得，自己若是不加以阻止的话，他的这个僵持了无数年月的死对头，或许真能就此陨落在忘川河中。
可这个时候，他却诡异地显得急躁，觉得对方还不该死！
寂白若真的死了，他岂不是辜负了墨小晚的嘱托？
她让他寻个时机将孩子送回寂白身边，而他答应了。
但他办到这件事情的前提是：寂白必须活着。
如若不然，他要将孩子送到谁人手上去？
又如何履行自己所应允的事情？
思索间，怀里原本安静乖巧的小人儿忽地拼力蹬着。
她挥舞着小小的胳膊，张开的小嘴好似在无声的哭泣。
隐殇飘远的思绪被拉回，垂眸看了一眼，紫眸微黯。
这个孩子，已经没了娘亲，他怎么忍心看她连另一个至亲也失去。
揽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半晌，隐殇狠一咬牙。
他真是欠了她的！
这么想着，他上前一步，扬声冲着还在忘川河里逗留的寂白道：“本君不知你是如何寻到此处来的，但你既然来了，想必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她将女儿留给了你，你该来将她抱回了。”
河中之人，对他的话，无动于衷，仍自顾自地继续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像疯魔了一般，机械又固执地一次一次，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隐殇看着，心头无端动怒，挟着窒痛感让他整个身体都几不可察地抖动着。
“墨小晚没了，你再在里面找也没有用，全是愚钝之举，毫无用处！”
“她生的时候你没护她周全，如今连她心心念念不惜失去轮回之机也要保全的孩子，你也不要了是吗？”
他说着，往前一步，完全站到河岸边缘，双手将怀里的孩子高举至头顶，愤怒地低吼出声。
“寂白，你休想将这孩子抛给本君，听着，你若是不立刻从忘川河里上岸来，本君便将这孩子，扔落河中与你作陪，届时，你当真连一丁点与她相关的东西都不能拥有了！”
“你对得起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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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5章 本君，说到做到！
隐殇的最后一句话，如同尖锐的钢钉一般，直直地钉入寂白的心头。
他手中动作一僵，缓缓回过头来，眸底有水光闪烁，额间银色纹痕隐约可见乌黑亮泽。
见状，隐殇抬起的双臂僵了一下，面上惊诧！
这……
这可是要堕魔的预兆啊！！
思及此，他并未将手收回，反而双眸微眯，继续开口说道：“你可想好了，上来，或者死在里面，本君，说到做到！”
说话间，他意有所指地瞥了手中的孩子一眼。
与此同时，他的双手微微放低，看似寂白若真不上岸，他便果真要将孩子扔下一般。
二人隔空僵持着。
寂白没再机械地重复着那些毫无作用的动作，却没有没有如同隐殇所要求的立刻上岸。
他像是还没能够缓过神来，胳膊随着袖口被那些骷髅人一并扯入水中，猩红的血丝又弥漫开来。
隐殇算了一下距离，暗暗咬牙，一狠心收回了手。
双手托着的孩子随着他这一举动而被推开，随即往下掉落。
底下是无声咆哮的忘川河水，弱小的婴孩蹬开了裹在身上的一角衣物，稚嫩白皙的肢体露了出来。
眼看就要落入翻涌的河水之中，不远处的寂白瞳眸微缩。
顾不得去惊诧隐殇真敢放手，那往下坠落的小小一团映入他的眸底。
岸上的隐殇，毫不留情地往后退开。
寂白几乎是在瞬间便从水里飞身而起。
用尽各种方式纠缠在他身周的骷髅人，在刹那间被他周身震荡开来的强大力量震得粉碎。
他的身形掠过，手中流光一闪，凭空多了一件小裘衣。
将那小小的身子一裹，揽到自己怀里，在转瞬间便上了岸。
见此，隐殇轻嗤一声开口：“还算你没有完全糊涂。”
在那般紧要的关头，还记得这孩子受不得忘川河里的水，提前取出衣物将其与他身上沾着的水渍隔绝开来。
足以证明，寂白还是极为疼爱这个孩子的。
不过想来也是，这是墨小晚与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饶是隐殇，都因着墨小晚的缘故对这孩子有些许看重。
即便，这个孩子，其实与他毫无关系。
寂白眸光微垂，没有理会隐殇的嗤笑。
他的身上湿漉漉的，白色的衣袍上，浸染的血迹被河水冲淡，只留下浅浅痕迹。
银发被水沾湿，垂直披在身后，发梢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
隐殇看着，心里堵得很。
他拼命地告诉自己：他才不是真的想救这个死敌！
他只是因为墨小晚的嘱托，因为他怀里抱着的孩子，他不能失信于她。
在发现寂白有可能堕魔的那一刻，他也不是刻意想要阻止。
他只是不愿意自己的死对头与自己成为同一类人。
所谓的死对头，就是只能够站在对立面上，永远不能够成为同样的人！
半晌，他将眸光收回，脚下一挪，侧过身去道：“寂白，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便转身，准备离去。
寂白在这时候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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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6章 他终究是知道得太晚了
微风卷过，他身上的衣衫在他心念微动间被烘干了水渍。
银色的发微微扬起，看着隐殇的背影，薄唇微动，叫住了他。
隐殇离去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语气不善：“干什么？本君不给你添堵你就谢天谢地了，别想着让本君再为你做什么。”
“不。”
“什么？”
“谢谢。”
寂白的嗓音微哑，两个字眼却说得很是清晰，足以让隐殇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刹那间，隐殇的身形僵在原地。
须臾，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发问：“你刚刚，说什么？”
“本尊在同你道谢。”
隐殇愣了一下，忽而哈哈大笑两声。
“真是稀奇，你居然会同本君道谢！从前僵持不下之时，你可曾想过会有这一天。”
寂白微微抿唇，眸光落在怀里那张稚嫩的小脸上。
这一生，能够让他出口言谢之人屈指可数。
他更是从未想过，终有一日，会对隐殇开口说出这么两个字。
在此之前，他同隐殇说什么话都可以。
唯独就是感谢这两个字，没有说出来的可能性。
因为隐殇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都担不起这么两个字。
可如今，这份绝对被推翻了。
无论是站在墨小晚的角度上，还是站在孩子的立场上，这声谢谢都是他该说的。
虽然墨小晚一事，隐殇隐瞒了他。
但他心里也很清楚，若非隐殇，墨小晚或许连这个孩子都无法保全下来。
届时，他才真的是一无所有。
隐殇敛了脸上的笑意，妖魅的俊脸染上几分邪气。
“你可千万不要就此对本君心怀感激，因为，本君还是一如既往的看不惯你。”
“别以为本君舍不得你死，毕竟六界皆知你我是死对头，你若是就这么死去，岂不是连带着也侮辱了本君，竟然会与这般弱的一个人僵持对峙了千万年不相上下。”
隐殇在心里笃定：这样的人，何以成为他的对手，着实是有些侮辱了他。
所以，寂白不能死！
眸光掠过他怀里的孩子，隐殇忽地想起墨小晚最后的嘱咐，开口道：“小晚说，孩子取名：寂双双。”
“寂……双双……”
寂白口中嚼着这么几个字，只觉得喉间酸涩。
情绪冷静下来之后，他哑着嗓音开口问出心中疑惑。
“小晚，在此之前，可是去过重白仙府？”
寂白不提这茬还好，一提隐殇就来气。
“你说她去没去？凭你的脑子，在你得知该知道的事情之时，就该想清楚一切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寂白沉默。
是啊！
他心里早就确定了答案。
之所以还要问出口求证，只不过是想让自己能够更加深切地感受那份心痛。
他终究是知道得太晚了……
隐殇忽地走了回来，踏步逼上前。
“说到这个问题，本君倒想多嘴问问，你那另一个孩子呢？打算如何？神木灵又在何处？”
说话间，他紫色的眸底划过一抹狠戾之色。
闻言，寂白抬起头来，凉声道：“本尊只有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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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7章 他要让她血债血偿！
因为神木灵的缘故，隐殇决定跟着走一趟重白仙府。
美其名曰：他的混沌灵源尚未拿到，现在也还没打算放弃。
路上，隐殇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墨小晚的遭遇都说了。
看着寂白那紧绷到极致却极力隐忍着的侧脸，隐殇心中酸涩之余，却也觉得甚是痛快。
照顾墨小晚期间，他无数次设想过，若是寂白得知真相，会是何种表情。
现如今，他不用再设想便看到了。
而自寂白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愠怒以及那浓得掩不住的悲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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