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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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 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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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恪上前一步,毅然道:“军国政务,托付至重,圣人眷顾降命,属恪黎元,为人父母,恪不敢当。”
  他这么一说,穆鑫不敢动了,就连张榕和徐密也直起了腰,不似方才一般,险些直接恭贺新太子的出现。
  右贤王险些没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着痕迹看了看各国使者,发现大家都一个样——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傻子,让他当大夏皇帝他不当?这要在草原,啧啧,没诏书都要抢破头,送上门的好事,哪有不要的道理?
  圣人见长子回复得这样干脆利落,对皇位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心下大慰,又道:“吾儿不必过谦,汝德行厚重,雅量容人。承祧行庆,端在元良,方是社稷之福。”
  秦恪心中一动,却很快被多年的退让和心中那份自知之明压了过去,以许由拒绝尧帝的话语做了回答:“恪志若磐石,纵情游闲,以求安然无惧,非贪天下。”
  即便早就与秦恪说了这件事,听见秦恪将自身比作许由,把圣人比作尧帝,歌颂圣人之余不忘表明心志,圣人依旧十分动容,更别说文武百官了。哪怕机敏些的已经猜出来这是父子两人演的一出戏,见秦恪半分犹豫都不带,回答得这样干脆,受到的震撼自不必说。
  这可是天子之位,千万里的锦绣河山,生杀予夺的至尊大权,又是在外国使团面前。即便说定了做戏有如何,秦恪只要在这等场合应了,圣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毕竟,还有斡旋的机会不是?
  群臣尚惊得说不出话来,诸王更不消说,极度的惊讶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丝恼怒——您就这样信不过我们,非得玩这一处?可扪心自问,若是易地而处,他们又不知究竟该说什么。
  首相张敏已犯了一次错,断不会再翻第二次,四下静默之际,他上前一步,老泪纵横:“圣人平定天下,海内蒙恩。皇长子厚德载物,上当天地之心,下为元元所归,此乃我大夏之福!”
  穆鑫暗骂了一句老狐狸,与重臣一道,高呼圣人英明,万岁万万岁,皇长子仁德,千岁千千岁。
  太极殿中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后宫之中,沈曼虽蒙丈夫和女儿透过口风,听见秦恪真辞让了太子之位,仍是心如擂鼓,惋惜和失落挥之不去——她虽然明白秦恪即便成了太子也坐不稳这个位置,除非圣人活不了多久,自有拥护正统的臣子们对付诸王。可夫婿与女儿对圣人都崇敬有加,并无怨怼,她即便有些小心思,又如何能宣之于口?
  秦琬坐在母亲身边,面带微笑,应付众人,没半分不自在。
  当利公主的目光几度落到两人身上,想到圣人待会要单独见自己一事,便有些心绪难定。
  她本就是诸公主中最厉害也最受宠的一个,对圣人的性子极度了解,自然明白,立储大事,圣人未必会问她,但若事涉她唯一的弟弟齐王……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按了按胸口,只觉心一阵阵地抽痛。
  承儿,我真是没用,非但没办法坐视忘恩负义的魏王步步高升,还约束不了自己那逆子隋桎,甚至连大儿子隋轩也快按不住了。你告诉我,这次是不是最好的机会?我宁愿像陈留郡主一样与两个儿子反目成仇,也不希望一家人匍匐在魏王脚边过活!毕竟,我还有辕儿,哪怕三个儿子中,他最不成器,可他也最孝顺,这就够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噩梦之源
  
  赐宴前的准备功夫,当利公主已在内侍的引领下见到了圣人。
  当利公主与齐王容貌酷似,圣人今儿心绪又激荡,见了当利公主,第一句话竟是:“朕方才特意瞧了瞧寿儿,与你们姐弟半点不像。”
  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当利公主的眼泪就险些流下来。
  圣人口中的寿儿便是齐王的独子,大名唤作秦禄。
  齐王的身体看似康健,底子却有些差,子嗣上便有些艰难。他倒是看得开,也不多纳几个媵妾,齐王妃却心急如焚,不知灌了多少苦汤药,寻了多少偏方。好容易得了个儿子,一家人还没和乐两年,齐王就一病不起,临终的时候吩咐王妃,说儿子能生在皇家已是天大的福分,身为父亲,他希望独子福禄寿俱全,便有了这么个名字。
  鉴于代王嫡长子秦琨过世得不明不白,圣人不敢对齐王的独子太好,甚至一直压着他的爵位。加上秦禄肖母,无论容貌气质还是言行举止都难寻齐王的影子,更莫要说继承到齐王惊才绝艳,圣人失望之余,也就渐渐减少了对这个孙儿的关注,今儿一瞧,未免更添几分失望和惆怅。
  “寿儿是个好孩子。”当利公主知道大喜的日子不好提死去的弟弟,便道,“宝奴声名狼藉,嫡亲的哥哥尚有些恨铁不成钢,寿儿却对宝奴一如既往。”
  隋辕虽有些纨绔,不成器,却是赤子之心,圣人也很喜欢这个傻小子,听见秦禄能不受外界风言风语的影响,对隋辕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在同辈人里头算很难得了。若不是智慧非比寻常,便是秉性忠厚,无论哪种都是好品质。
  圣人叹了一声,有些惆怅:“这一点倒是像足了承儿,朕记得,承儿对几个弟弟也好得不得了,起初谁都当他在笼络人心,后来才知这本就是他的本心,始终如一。”
  当利公主心中一突,猜到圣人要问什么,这一刻,她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压抑二十载的愤怒和恨意几乎控制不住地迸发出来,可想到儿子们,她又有些举棋不定,嘴上却附和着圣人:“承儿从来不在乎别人恶意的猜测,他是那么的光明磊落,我……”所以,虽然是姐弟,他比我小上三四岁,我却什么都与他说,他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回忆起过往,当利公主的眼中已有了水光。
  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陈留郡主已经嫁入了申国公高家,她也嫁到了沛国公隋家,境遇却天差地别。穆皇后见状,本就有些不快,偏偏高衡又酒后吐真言,说出他竞选之时卖力表现,只因他年岁比陈留郡主略小一些,以为圣人会令他尚当利公主,谁料竟被赐婚陈留郡主?
  圣人听闻此言,勃然大怒,穆皇后亦是怒火中烧——陈留郡主非但是她的养女,从穆家那头算也是她的外甥女。怀献太子诞生前,唯有陈留郡主承欢膝下,抚慰穆皇后的荒芜寂寥,如今竟遭到这等委屈?穆皇后二话不说,寻了个借口,在后宫妃嫔与诸公主面前训诫当利公主,令她恪守妇德,贞顺贤淑,好做皇室表率。
  当利公主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却只能生生受了。
  穆皇后是她的嫡母,又是圣人心头至爱,后宫妃嫔、公主,无不要在她的手下讨生活。圣人本就将侄女看得比亲生女儿重,陈留郡主受了这样的委屈,与当利公主又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关系,虽然当利公主压根就没见过高衡。若为此事向圣人告状,必定讨不了好。更别说宣贤妃的身子已有些差,吃得药比吃得饭都多,当利公主不愿拿这些琐事去烦母亲,却又委屈非常,便将宫女、内侍们全打发了,自个一人随意在宫中漫步,权当散心。
  她心绪烦乱,不知不觉竟越走越偏,猛地回过神来,自己也不知到了哪儿。偏偏宫女们见她烦躁,不敢真得罪这位受宠的公主,不远不近地跟着,竟将她给跟丢了。
  当利公主在偏僻却道路交错的皇宫迷失了方向,没头苍蝇般地转了很久,却连个路过的宫女内侍都找不到。这时却忽然听到了动物的悲鸣——那声音实在太过凄厉,当利公主僵在原地,不住发抖,好容易有力气挪动脚步,本想快点离开,悲鸣声却渐渐小了下去,只余呜咽。
  一时间,当利公主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将钗环配饰悉数卸下,用帕子包好,放进怀中,蹑手蹑脚地往发出声音的地方挪去。
  她记得那个声音——武成郡公经常弄些西域的小玩意送给妹妹穆皇后,其中便有一对眼珠似琉璃,身子不过巴掌大,毛色纯白如雪,温驯可爱至极的小狗,名唤雪琉璃,当利公主眼馋极了。后来雪琉璃生下了三只幼崽,穆皇后送了一只给陈留郡主,赐了一只回穆家,另外一只却是齐王在朝堂表现出色,得了圣人嘉奖,当圣人问他要什么的时候,他向圣人求的。
  当利公主还当弟弟是为了自己,满心欢喜,左等右等,硬是没等到礼物,便杀上了齐王府,谁料齐王一脸诚恳地说,那只雪琉璃是为魏王求的。
  见姐姐气得七窍生烟,齐王还劝当利公主,说你是大公主,圣人宠爱,母妃又是三夫人之一,还有我这个弟弟在,要什么好东西没有。魏王的日子却比你艰难很多,明明是皇子,除份例外也就没别的了,喜欢什么都不敢表露,平日缩在最后,闷声不吭。难得他喜欢一样东西喜欢到自己都能看出来,身为兄长,我自然要想办法让他开心些,免得日后回想起来,年少的时光竟是一片阴霾,半丝温暖也不曾有。
  当利公主虽知弟弟就是这样的性子,仍旧生了好久的闷气,对雪琉璃也就越发念念不忘,如今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听到雪琉璃的声音,哪怕知道情况不妥,她也要去看看的,如果发现了不对,也好过事情找上门。
  她没想到,只因这么一个念头,却成了半生的噩梦——不足十岁的魏王手上、脸上、身上沾满了血,他用匕首狠狠往雪琉璃的身上划着口子,每一刀都带出淋漓的鲜血甚至破碎的内脏,雪琉璃那清澈如同琉璃的眼珠已被挖了出来,四肢离散,早就没了气。
  当利公主吓得僵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喘,眼睁睁地看着平素木讷寡言的魏王凌虐着可怜的雪琉璃,明明是个十岁都不到的孩子,脸色却那样的阴狠、狰狞。做完这一切后,他干净利索地将沾血的衣裳一脱,往脸上细细一抹,擦干血迹,方往旁边的井里一抛,连带着扔进去的还有匕首的鞘。
  魏王走了之后,当利公主仍旧吓得不敢动,却见他没过多久又回来了一趟,细细瞧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当利公主才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她急急出宫,奔到齐王府,拉着齐王的衣袖,瑟瑟发抖:“阿承,我,我看到了——我——”
  “阿姊?”齐王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听当利公主语无伦次地将事情经过讲明,神色一黯,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柔声安慰道,“不要害怕,阿姊,你告诉我,当时有第三个人在场么?”
  “没,没有,只有我看见了,我不敢动,怕他发现我,也将我给杀了。”当利公主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她紧紧抱着弟弟,反反复复地要求弟弟做下保证,“阿承,我怕!他不是人,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你不要再靠近他了,好不好?”
  齐王应了下来,叮嘱当利公主莫要露出异色,未过几日,便传出雪琉璃惨遭虐杀的消息。因为韩王几次眼红过雪琉璃,强夺未得,井中发现的衣物和刀鞘又是韩王所有,此事便以韩王受罚,暴虐的名声逐渐传开,魏王得了补偿,顺带入了穆皇后的眼为了结。
  时隔多年,再度回想起那一幕,当利公主已不似昔日惧怕,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愤怒——她已经明白,魏王之所以虐杀雪琉璃,只因他杀不了齐王。
  听起来很可笑,不是么?齐王明明是偌大宫廷中唯一无条件对魏王好的人,魏王却最为憎恨齐王,恨到齐王送给他的礼物,他非要用最残忍的手段毁去才算解恨。
  每想到此处,当利公主便恨得牙痒痒——齐王并不求魏王什么,只希望弟弟们都能过得开心,却触动了魏王敏感又自卑的内心。魏王压根看不到齐王的好,认定齐王虚情假意,拿自己赚温文贤良,友爱兄弟的名声,因此对齐王恨之入骨。也不照镜子看看,你秦寅算哪根葱,哪根蒜,齐王若还在活着,从圣人到文武百官都不会瞧你一眼,用得着大费周章来拉拢你么?
  只是……当利公主又犹豫起来。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无凭无据的,圣人未必会相信,即便相信了,眼下也未必能找到比魏王更有能力的继承人。更不要说自己那两个孽子,一个彻彻底底地站了队,一个也有所倾向……
  
  第两百五十六章 酒酣耳热
  
  圣人见当利公主神色有异,便知必定发生过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索性单刀直入:“这些年,寿儿母子俩的日子如何?”
  “皇家人自是生活优渥,尊贵非凡。”当利公主犹豫再三,强行压下满腔的愁绪和愤怒,却忍不住补了一句,“至于旁的……人走茶凉,也是寻常。”
  听当利公主这么说,圣人也就明白诸王对齐王遗孤的态度,不由叹了一声,对旁人犹可,对魏王的印象却又坏了几分。见当利公主左右为难,他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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