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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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 第2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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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的署官们却不同,这些人都是文臣,都想做宰相,与秦恪有着天然亲近的优势,让他们做大,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
  利害关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摆在面前,张榕却有些不甘被两个小辈这样牵着鼻子走,忍不住问了一句:“郡主心意已决?”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问得太过肤浅。
  好在裴熙没取笑的意思,很干脆地说:“我听闻许多商贾富甲一方,家中金山银海,锦缎多得扎成鲜花,点缀庄园。平日亦是门庭热络,来访者络绎不绝,交友满天下。既是如此,为何他们要督促子弟读书上进,以科举晋身?”
  
  第三百四十二章 任人唯亲
  
  同是富家翁,有的战战兢兢,连小吏都要打点,唯恐碰上“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有的子侄、女婿、门生、故旧遍天下,十个有九个在做官,当地父母官上任都要前来拜会于他。
  为何区别这么大?无非“权力”二字在作祟。
  这个道理是如此的简单,张榕岂会不懂?但他一直觉得,只有男人才会对权力不屑追求,至于女人,后宫干政也不是没有,可多半是为了儿子、家人,公主干政得还真不多。哪怕要干涉政事,也是一个道理,为儿女谋好处,再过分一点便是为了享受。
  奢华的生活,谁都想过,有足够资本支撑起这种日子得却不多。无论是仗势侵占良田,修建宅院,又或者想要珍珠,喜吃荔枝,尽爱这些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劳民伤财的事情,总要谋些生财之道。
  譬如,卖官鬻爵。
  张榕左看右看,都觉得秦琬不像那种喜欢享受的人,虽然妇道人家对秦琬的做法多有微词,可张榕是明眼人,怎会看不出秦琬的行事准则?
  不会委屈自己,却绝不铺张浪费。
  这样的自我克制,无疑是十分难得,也是儒家推崇的,故张榕颇有些动心。也就在这时,裴熙玩笑般地补了一句:“再说了,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郡主想为自家安好尽一份心力,有何不可?”
  张榕闻言,心中一凛,颇有些不可置信,试探地来了一句:“郡主孝顺至此,实乃大夏之福。”
  裴熙微微一笑,并不反驳,反倒说:“郡主心慈。”
  居然是真的!
  张榕心下大惊,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许久才舒了一口气。
  他虽是儒家门生,却并不是那等古板守旧的人,秦琬年纪轻轻便已和离,儿子也归了别人养。若是不再成亲,将来连供奉香火的人都没有,实在凄凉。
  女人到底是顾家的,何况决意放弃家庭,至少是下一代的家庭,无论对男女来说,都是一件很郑重的事情。不过裴熙说得也没错,秦琬确实心慈,毕竟以她如今的条件,天下好男儿都是任她挑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拒绝来自太子唯一嫡女,大夏第一位嫡出公主的垂青。尤其是在秦琬深受父母宠爱,甚至能插手政事的情况下,拒绝了她,非但是拒绝了飞黄腾达,也意味着仕途的断绝。
  没错,仕途断绝,毋庸置疑。
  皇室嫡出,就是能这么不讲理。
  裴熙见张榕的神情,就知秦琬的示弱之策奏效了。
  按他本人的意思,当然不乐意秦琬这样卑躬屈膝,哪怕她说得是实情,但自己的事情,为什么告诉别人呢?将自己的打算说出去,只为得到对方的一时退让,在裴熙看来,实在太窝囊了一些。可秦琬觉得,张榕虽有趋利之心,手段也不差,本质上还是一个颇为方正的人,利益或许能打动他一时,真正能让张榕退让的,还是高尚的人品。
  诚然,以秦琬如今的身份,天下好男儿都任她挑。但配得上她的寥寥无几,多是公侯世子,世家嫡系。这些人十个倒有九个早早就成亲了,当然,公主若要嫁给他们,他们的妻子只能退让。皇家若是仁慈些,还会给这个可怜的女子一个好前程,若是不仁,或者夫家无情,直接将对方处理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种事情十分普遍,哪怕是前朝,世家势力达到巅峰的时候,可与皇室平起平坐的时候,也多有公主抢夫婿的事情发生。只要被抢夫婿的女子娘家稍微弱势一点,哪怕是之前十分鼎盛,如今略嫌没落,都保不住夫婿,甚至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张榕对这等做法虽能理解,却是不能接受的,听见秦琬不仗势欺人,宁愿放弃再度成家立业的机会。哪怕知道她是为了理想,为了追求权势,也不妨碍张榕对秦琬的感官好了许多。因为这对她来说,本就是极容易就能得到的事情——为了自己过得更好,拆散一个家庭而已,对高高在上的皇室成员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裴熙见自己此行的目标已经达成,潇洒地告辞了。
  正如张榕所说的那样,裴熙出入东宫,委实太过方便。他熟门熟路地来到秦琬的书房,秦琬放下手中的卷宗,揉了揉太阳穴,问:“张榕可是同意了?”
  裴熙睨了她一眼,有些不高兴:“我出马还有做不成的事情么?”
  “是是是,我错了!”秦琬边笑边解释,“我知你的意思,但张家怎么说也是你的亲戚,咱们才刚得位,就将宰相整下去,实在不是什么好选择。”
  几位宰辅之中,徐密老成持重,知晓圣人的意思,不会贸然反对秦琬进政事堂;钱明就是个墙头草,风往哪里吹,他就往哪里倒;秦琬好歹对江家有一两分恩情,卫拓也是明眼人,短期内都不会说什么。怕就怕清流出身的张大人据理力争,将原本好好的一件事给搞砸了。
  秦琬的性子到底不如裴熙激烈,奉行的策略也截然不同——秦琬想得是,稳住张榕,让他这一两年莫要说话。反正圣人还在,秦琬又对政事堂颇为生疏,她也没自大到认为自己一上手就能治理好这么大国家的程度,故这段时间还是以学习为要。她希望自己这种安静的行为,能够让诸位宰相暂时打消对她的排斥,只要宰相们没有动作,底下的人不可能没动静,却好收拾太多。
  至于以后……他们现在容了她,以后想将她赶出去就难了,等她真正摸清楚这些事情,自然有不一样的做法。
  裴熙知道秦琬的用意,却觉得她太退让,以他的性子,自然是杀鸡儆猴为先。两人争执了许久,最后各退一步,裴熙帮秦琬去做说客,劝服张榕;但若真出了什么事情,秦琬也需拿出雷霆手段来。
  “张榕的事情,姑且不提。”裴熙见秦琬这样说,也懒得继续深究,只道,“吴利呢?你准备怎么办?”
  他对前王府长史,如今的东宫詹事吴利非常厌恶,为什么?很简单,他觉得此人不能称作人,合该做一条狗。
  刻薄如裴熙,自然说不出什么好话,但秦琬对吴利,也是十分反感的,虽不至于到那么夸张的程度,实在是吴利的心思有些上不得台面——他不喜秦琬插手外事,也非常讨厌秦敬的上蹿下跳,秦放的轻薄浪荡,却不说只言片语,依旧对秦琬毕恭毕敬,面上半点错处都抓不到,只是将满腔的心思,都寄托在“小主人”身上。一言蔽之,便是宁愿成年幼孩童座下鹰犬,也不正眼看秦琬分毫。
  他将自己视作奴仆,摆得很低;又将自己看成男人,骨子里对女性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蔑。
  这样的人,秦琬自然是反感的,理由也很简单,一是他瞧不起女人,二便是:吴利都是年过不惑的人了,居然寄希望于几个稚龄孩童身上?哪怕秦恪的两个庶子及冠,他也六十来岁了,若是再晚一点,这两个孩子三十而立,吴利七十……能不能活到那岁数都不知道,你就巴巴地对他们表忠心了?
  将人生寄托在别人身上,何其可悲,又何其可笑?
  秦琬也想了很久,才道:“你也知道,阿耶手下可用的人本就不多,虽说他名分已定,可说句不好听的,真到关键时候,除了那些对正统最为支持的人外,真正会站在我们这边的,百不存一。”
  裴熙撇了撇嘴,刚想说大难来头各自飞是常态,秦琬已抢先说:“正因为如此,我们现在才不能薄待功臣,非但如此,还要任人唯亲,方能安众人之心,也好千金买骨,让更多的人投诚过来。吴利好歹跟着阿耶这么久,现在对他动手,影响实在太坏,此事暂且按一按,从长计议方是正道。”
  “太子需要什么投诚?”裴熙皱着眉头,“说句不好听的……”圣人年纪到底大了,又只剩两个儿子,实在是没什么选择。
  秦琬拿着奏折就去敲他的肩膀:“我需要。”
  “行行行,是我考虑不周!”裴熙似笑非笑,“任人唯亲是不错,你可别忘了,王府还有个大麻烦在呢!”说罢,他直了直身子,正色道:“那个周五,你打算怎么处理?他的出身肯定是有问题的,否则这些年也不会一直蓄络腮胡子,蓄得正脸都瞧不见。以他的资历,做东宫六率之一的统领都没问题,更莫要说副统领。”
  “他在王府的时候,咱们纵着他,在东宫……”秦琬蹙眉,也有些苦恼,“多少人盯着东宫的官职,努力寻咱们这些旧部的错处,他在旁人眼里出身寒微,咱们对他也算不上热络,恰是一个好靶子。”但话又说回来,周五能隐藏这么久,可见圣人也是纵容的。对方的身世哪怕有问题,也是不能明示的,怎么安排周五的去处,变成了天大的难题。
  
  第三百四十三章 千头万绪
  
  帝王之道,贵在用人。
  秦琬对人心琢磨得很透,她仿佛天生就有这方面的灵性,后天又加以栽培,用什么手段才能既笼络住人,又不降低自己的身份,她门儿清。无论是照顾对方的家人,提拔对方,给予前程,还是态度稍微温和一点,举手投足之间让人感觉到平等、尊重……这让她身边不知不觉就聚集了一些人,也让圣人对她颇为赞许,就算几位宰辅,一时半会抓不到她的错处,因着圣人的态度,也不好将她驱逐出政事堂。
  但是,不够。
  对一个国家来说,秦琬手上的这点势力,实在是太过渺小。所以她要考虑得问题是,这些投效来的人,谁能为我所用?那些一直被压制,出不了头的人,我该选谁,又怎样给他们一条活路?该如何牢牢将他们绑在我的战车上,无可奈何地追随我一直离经叛道?
  她心里清楚,秦恪一旦登基,事情就截然不同——赵肃、萧誉追随得是秦恪,未必会一心一意支持她,哪怕香火情在,这份关系要怎么经营?曾宪被她吓住了不假,选择的余地也不是不大,应该怎么运作?常青的身份摆在那里,该如何让他走出仕途的第一步,飞黄腾达?还有,陈妙应该怎么安排?
  正因为重重顾虑,周五的安排才很为难,秦琬并不想舍弃这个可能成为她盟友的助力,哪怕对方身份成谜。故她斟酌许久,才道:“我见他模样,似是自暴自弃,听闻他家庭也不甚和睦……”准确地说是周五单方面的冷漠,压根不想回去,“怕是高门出身,原本前程远大,我琢磨着,是不是将他调到江南或者岭南去,后者偏僻些,认识他的人少,到底气候摆在那里;前者虽富庶,盘根错节的关系也多。却又摸不准他的意思,究竟是留在繁华的京城呢,去富庶的江南,还是去偏僻的岭南?”
  “这还不简单?”裴熙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若沦落到不得不改名换姓,遮挡颜面,为旁人效力的程度,你最想做得是什么?”
  当然是拿回身份,再临权力巅峰!
  秦琬沉默片刻,才道:“我怕他是废太子一系的人,哪怕圣人保了他的命,他如今感激,可一旦重新得回权势,未必就会记得这份恩德,怕是仇恨这些年遭遇的居多……”有些人知恩图报,有些人却不尽然,譬如魏王那种旁人好意都当恶意对待的,一朝发达,见识过他卑躬屈膝模样的人,不被整死也要被整个半残。
  周五这个人,实在太过隐蔽了,他很少回家,也不结交任何朋友。俸禄全都花在买酒上,平素的活动就是喝酒,喝酒,喝酒,而且是喝闷酒,不是喝花酒,成天烂醉如泥,却硬是半句话都不会在醉后吐露。
  这种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有十个时辰醉醺醺的人,有上进心的懒得搭理,没上进心的吧,也受不了他这种光喝闷酒的举止,不知不觉也与他疏远了。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若不是王爷念着昔日的几分情,他什么都不是,更不会搭理他……哪怕秦琬一直在留意他,也架不住他十年如一日,永远是一个样啊!
  还有赵肃、萧誉、曾宪那边,先前是走投无路,秦恪不能给他们安排更好的去处,他们才要去沙场搏个前程出来。如今秦恪成了太子,翌日便是皇帝,他们的想法会不会变?边境固然是男儿实现志愿的地方,长安却是政治的中心啊!
  一个虽大权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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