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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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 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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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王想要扶植新安纪家,做给匡敏看,为何不直接收个纪家子做幕僚?说是纪鸣的子侄,从而进入了魏王府的核心,多简单,何必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就为收个妾呢?
  好吧,就算诸王斗得厉害,魏王的幕僚祖宗十八代都被查清了,魏王不愿有一丝暴露的风险,这才要从后宅之事上着手,那纪家呢?他们可不知道匡敏是他们的亲人,区区一个地方上的富户罢了,有接近王府的机会,至少要双管齐下吧?对世人来说,女儿嫁出去就是外人了,不可信,只有儿子才是根本。有哪个家族会本末倒置,重视女儿胜过儿子?
  归根到底,还是大家都习惯了皇族的高高在上,觉得纪家为了攀附魏王,送女儿来做妾很正常。加上魏王本身又是见不得光的性格,自然而然将锅扣到了他的身上,没想到这一层。
  纪家已经与当地世家勾上了,自然不能与皇室左右逢源,总要做出个抉择。若魏王知晓此地有石炭矿也就罢了,偏偏魏王不知……献出一个女儿,就能送走瘟神,保住全家的秘密,何乐而不为?
  迫于皇室压力,被迫放弃女儿;与为了保住自家秘密,主动放弃女儿,性质完全不一样。纪清露之所以在魏王府苦苦支撑多年,未尝没有怕自己真胡来,魏王会迁怒纪家的意思。
  她为家族做了这么多,骤然得知家族一开始就放弃了她……陈玄站在一旁,面色虽冷,心中却有些酸楚。
  哪怕孙道长是奉命救的他们,到底有救命抚育之恩,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敬重孙道长?奈何孙道长为了小主人的子嗣,还是陷害了太子殿下,浑然不顾忌他们的生死,那一刻,他是何等的心凉?好在郡主宽宏大量,对自己信任有加,又有孙道长知晓小主人血脉断绝后,佯作承受不住酷刑,说出真相——魏王以厌胜之术陷害长兄。
  若非如此,哪怕秦琬不计较,秦恪和沈曼也是不会让陈玄过得这么轻松的。
  秦琬见纪清露心若死灰,不由上前几步,陈玄刚要阻拦,秦琬已经按住了纪清露的肩膀:“他们放弃了你,你却不能放弃自己。越是这样,你就越要活得好好的,明白么?”
  她的语调并不高,语速却很慢,每个字都十分清晰,也显得异常有力。
  纪清露好容易才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秦琬,见秦琬还愿意信任她,甚至不顾她的癫狂,冒着受伤的危险来安慰她,不知怎地,一向刚强的她竟泪如雨下。
  “纪家——”优抚过后,秦琬也要说实话,她觉得纪清露是个人才,并不希望在这些事上让对方留下芥蒂,“必定是要严惩的,你想一想昔日家中,谁与你最好吧,孤给他留条血脉。”言下之意,竟是要对纪家抄家灭族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今非昔比
  
  纪清露听懂了秦琬的意思,哪怕心中早有准备,也有些恍惚。仔细回想,却发现自己嫡系的兄弟虽多,却无一人与自己亲厚。
  商户人家的女儿远没有官宦人家的金贵,后者有许多读书人争相求娶,以期仕途,前者的处境……看看南宫家的女儿就知道了。到了平民之家,女儿更不值钱,一旦家中入不敷出,准是卖了女儿。甚至有好些贫穷人家,生了女儿直接溺死,省得她们花费家中钱财。
  嫡亲的兄妹,尚要战战兢兢地讨好对方,方能换来所谓的“撑腰做主”,这叫什么亲厚?
  纪清露想了许久,语气都有些飘:“我三叔父早逝,仅留下了一个儿子,四堂兄对我一向不错……”
  未曾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全家人的性命会掌握在她的手上。更没有想到,在全家只能保一条血脉的时候,她竟没有选择保自己的侄儿,而是选择了堂兄的儿子。
  可那又怎样呢?
  思及过往,纪清露的心中竟有隐隐的快意。
  她虽是新安纪家的嫡长女,地位仍是很低的,男人们一向是“女人莫要管事,安分守己,遵守三从四德即可”的心态,哪怕对生母都是看似恭敬,实则是掌握了话语权的高高在上,她从小到大,非但要礼让兄长,连年幼的弟弟也可以不将她这个姐姐放在眼里。四堂兄之所以对她好,也有大半是三叔父早逝,他却没有成年,需要依附大房生活,寡母也需大房照料,才来讨好她这个堂妹,不管去哪都给她带点好吃的、好玩的。
  这份心未必是纯粹的,到底给了她一丝温暖。比起明知道王府是火坑,还要将她送出去的骨肉至亲……她也说不出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了。
  所以,就这样吧!
  秦琬看了陈玄一眼,陈玄示意自己记下了,便命人将纪清露给送回去。当然,这段时间还是要派人看着她的,以免出什么问题。
  不仅是外部的,更重要的是,怕纪清露想不开,走极端——忍辱负重十余年,才发现自己是个傻瓜,这等处境,可不是谁都能扛过来的。
  回紫宸殿的路上,秦琬对陈玄说:“子深啊,看着纪清露,我便想起了梁周。”
  她口中的“梁周”并非本朝人,而是前朝的一员少年将军,出身世家,前途远大。却因自家卷入党争,与匈奴对战时失了支援,心灰意冷之下,索性带了部队投了匈奴,不仅做了匈奴单于的女婿,最后还官拜右贤王。
  彼时,燕朝皇族徐氏不过第三代,对朝廷还是有些控制力的,皇帝闻讯大怒,斩了梁周满门。梁周本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刘氏,两家是通家之好,刘家听见梁周降了匈奴,便让刘氏“自缢而死”,以示自家清白。虽也有几十年的官路不顺畅,好歹保住了阖家性命。
  秦琬骤然提起梁周,寓意显然是很多的,大夏看似平稳,但内忧外患……世家一向无耻,谁敢保证他们不会引胡人入关?
  陈玄明白秦琬的顾虑,为了缓和气氛,只能挑最轻的来说:“牺牲一女子,换取阖家平安,刘家上下,枉为丈夫。”
  婚姻是合两姓之好,没有哪家是因为成了姻亲才交好的,而是因交好而成姻亲。哪怕是刘氏退亲,名声上不怎么好听,却也不会遭人鄙夷至此。结好是男人做的决定,定亲也是家主做的主,到了这时候,既要好名声,又要实际利益,就牺牲可怜的刘氏女,实在是无耻之极。
  秦琬知他之心,笑了笑:“面对事实,不要逃避。”世家想造反,异族虎视眈眈,百姓受不了赋税,纷纷弃田而逃,宁愿做流民也不肯回乡耕种。这些都是很实际的问题,不会因为你不谈,它就不存在。
  陈玄听了,有些尴尬,喏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秦琬当然明白,陈玄是怕她多心,承受不住流言蜚语——世家想要造反,第一个理由肯定是秦琬干政,牝鸡司晨,多好的理由,完全是秦琬自己送给他们的把柄。但若秦琬是男人,他们就不会造反了么?不会,顶多谨慎一点,寻找更稳妥的时机,暗地里多搞些小动作……该造反的时候还是会造,泼给她的脏水,没了这盆,还有那盆。所以啊,完全不用在乎,成王败寇,就这么简单。
  他们回到紫宸殿的时候,圣人已经醒了过来,熬得双目全是血丝,哪怕小睡了片刻也没缓解多少的太子殿下坐在一旁。
  见秦琬来了,秦恪有些惊奇:“裹儿,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实有要事。”秦琬行礼过后,将纪家十余年来隐瞒石炭矿脉不报的事情禀报给这两位。
  秦恪听了,怒不可遏,圣人冷哼一声,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好一个弘农杨氏!”
  弘农虽有许多世家,有能力吃下这么多石炭的,一只手就数的过来,首当其冲就是弘农杨氏,而他们家也是最有理由造反的——太宗皇帝选太子妃都选得是他们家的女儿,可见他们家名气大,牛人多,实力也很强。哪怕废太子造反,弘农杨氏也卷了进去,险些族灭,可他们不是出了个大义公主去和亲么?我们家都牺牲这么大了,皇帝居然不再用我们,把我们一压制就是几十年,当真可恨!就连,就连大义公主回来了,想要过继个儿子,皇帝都不让她过继我们家的人,反倒让大义公主给广陵公主养儿子,甚至还有苏家的庶子,凭什么?
  这样的人,圣人和秦琬当然是看不起的,尤其在秦琬看来,弘农杨氏和新安纪家都是一丘之貉,男人贪婪又短视不说,遇到事情还喜欢往女人身上推,竟敢觉得自己做出了很大的牺牲,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脸面造反?
  看不起归看不起,弘农杨氏的实力毋庸置疑,尤其他们私自开采了十几年的石炭,指不定手头上还藏了铁矿,也不知打造了多少甲胄,不可小觑。故秦琬正色道:“我虽是无心之举,恐也打草惊蛇了,就不知纪家有无将此事禀报给恩主。若他们畏惧责罚,瞒下此事,那就再好不过,却也需考虑杨氏已知情的可能。”
  她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平顺,秦恪连连点头,圣人却看了秦琬一眼,不知这个孙女哪来这么重的杀性。
  弘农杨氏不是想造反么?我就让你们“知情”,让你们狗急跳墙,让你们造反!
  秦琬正愁括户没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恐激起天下世家、士绅的反叛之心,如今的局势,若是运作得好了,岂非天赐良机?
  “裹儿,你过来!”圣人轻轻唤了一声,秦琬老老实实走过去,只见圣人勉力抬起臂膀,握着秦琬的手臂,郑重道,“你的想法不错,独独有些剑走偏锋,需知这世间之事,能走阳谋,还是阳谋的好。兵出奇招,固然令人振奋,听上去也光鲜,却始终不如稳扎稳打来得重要。”剑走偏锋,输一次就可能满盘皆输;稳扎稳打,哪怕败了,也有重整旗鼓的机会。
  对帝国的掌权者来说,少于阳谋,多于阴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圣人看来,秦琬这招有点不道德——杨氏私吞矿产,确有不臣之心,但未必会反。有些人就是这样,哪怕万事俱全,也是有贼心没贼胆。弘农杨氏连太宗皇帝的雷霆之怒没胆子,没办法承担,推大义公主去和亲才逃过一劫,岂是什么厉害角色?但秦琬的做法也未必有错,杨氏吃得下这么多石炭,很大可能是手头上还有不为人知的铁矿,让这样大的一个世家持续不断开矿,铸兵器,并非大夏之福。
  世家……也确实蹦跶得有些欢了,罢了,有些路,注定是要用鲜血铺就的,就随她去吧!
  秦琬听圣人这么说,低头应了,却也很无奈。
  括户之事,毫无疑问,谁做谁得罪人。就如历朝历代的变法,哪怕法已经变了,国家改革了,走上正轨,也要推一个人出来顶缸,好承担那些利益受损的人的怒火,商鞅就是个最典型的例子。
  这是帝王常态,无论君王还是臣子都有数,但还是有那么多的有识之士,为了国家利益,前赴后继,宁愿以一腔热血换来天下太平。
  秦琬骨子里还是有些天真赤诚的,她厌恶兔死狗烹,也不愿自己成那样的人。但如今的情况是,流民大部分都被世家和乡绅接纳,勋贵当然也占了不少便宜,这些人家的子弟却又占据了朝堂九成五的官职,括户触动得非是一家一户的利益,而是几乎所有朝廷命官的利益。在这等情形下,无论谁跳出来说要括户,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好一点的辞官走人,惨一点的全家性命都留不住。秦琬一直认为,如果自己对人才是用完就丢,大家也不是傻子,将来朝堂上就只存明哲保身的人,没有慷慨忠义之士了。她不想做得那么绝,所以要借别的名义来起个括户的头,弘农杨氏若能造反,反而是天赐良机。
  
  第三百七十五章 应对之策
  
  新安县一事,干系重大,秦琬好说歹说,终于把秦恪从紫宸殿拉了出来,坐镇议事堂。随即急召几位宰相,并着卫拓、裴熙,又屏退所有侍从,留了心腹在门口镇守,方对诸位宰相坦言纪家瞒下石炭矿一事。
  在场的几位无不是人精中的人精,秦琬刚起个调,他们就知道她要说什么。非但知道,还明白此事是因什么而起——括户二字,不外如是。
  流民么,本就是没有身份的黑户,好心点的家族对流民还会管饱。绝大多数世家收容流民,都是将他们当做消耗品用,没日没夜地开垦荒山荒地都是轻的,最要命的就是这种派去开矿的。日夜劳作,不见天日,没有离开矿井的权利,除非死了。即便是朝廷派人来查,这些家族还能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没收留流民啊,不信你去查!
  查当然是查不到的,官员顶多查田地,谁会去山上翻呢?再说了,开垦荒地的流民还可能生出变故,矿井里的……见势不妙,把矿井埋了就是,流民们全死在下头,谁能为自己伸冤?
  首辅徐密在中书省待了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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