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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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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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嘛,现在的步军统领衙门中,到处一片醉生梦死,人人于公事都是敷衍颟顸,全无半点进取之心。所以我想,雨亭啊,你可要辛苦一点了。”
    “是,请大人吩咐。”
    “这京中巡夜之事,暂时就由你担负起来,白天入值之外,每天晚上还要当班,在这城中巡视,想来你也会多多辛苦,不会有问题吧?”
    “大人委派下官,卑职自当领命。”
    “那就好,那就好。”载铨很悠闲的翘起了二郎腿,别有意味的看着肃顺,说道:“想来皇上知道了雨亭兄这般勤劳王事,心中也一定甚为欣慰的。”

第45节 皇帝出巡
    皇帝出巡,惊天动地。北京城中街面上一片热闹,来自四九城的老百姓早早的站到大街口,等待着瞻仰新君。九城兵马司载铨以下全部出动,维持秩序,弹压民众。
    北京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城中的老百姓若是细说起来,总是和朝局能够拉上那么一点点的关系,这也造成了北京人对朝政无比关心,无比熟悉的天然性格,可以说是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地上的事全知道。新君登基半年有奇,北京中的百姓对这位经常微服出宫的皇帝,也更加的好奇和感兴趣。
    必有春茶馆中,田二大声招呼着客人,临窗的座位上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可以挤坐在一起,只是为了等一会儿御驾过来的时候,可以就近瞻仰:“田二,你小子福气不浅啊。怎么着,我听说上一次真的皇上御驾到了你这必有春茶馆了?”
    “敢情!”自从上一次皇帝微服到了这里,虽然没有透露半点风声就起驾还宫,却总还是给田二打听到了其中的细情,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张桌子收拾了起来,准备作为传家宝供奉,再不敢摆出来使用——即使他敢摆出来的话,也不会有哪一个不知道死活的客人敢在这张桌子前饮茶了:“那天早上,我只觉左眼皮直跳,不是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吗?我便知道有贵人要来。您猜怎么着?到了上午快到午时的时候,居然是万岁爷来了!嘿,您说,这不是我田家祖上有德是什么?”
    “你得了吧!”有个叫张三爷的熟客拿他打嚓:“就知道白乎。皇上到了你这里,也没有告诉你,你就知道是皇上?”
    “话可不是这样说,三爷,皇上那是什么,真龙天子啊!只是一进门,我就觉出不凡,……”这段轶事他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每一次说都会增加一些新的内容,这些在坐的都是熟客,也听他多次讲过,却常听常新,可谓是说者绘声绘色,听者悠然神往。
    田二正在白乎,窗边的一位客人猛的伸长了脖子向外探去,嘴里一连声的呼喝着:“来了,快看,来了!”
    众人顾不得聊天,同时趴到窗边向外张望,隐隐可以听见鼓乐响起,丹陛之声大作,远处的御街前有衣着鲜明的护军前导队伍出现了:只见车骑如云,枪戟蔽日,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耀武扬威的走在御道上,最前面的是王,金,象,革,木五辂,辂前面还有导象;第二队是宫扇,有鸾凤赤方扇,雉尾扇,孔雀扇,单龙赤团扇,双龙赤团扇,双龙黄团扇,寿字黄扇,可谓是百羽齐集;第三队是幡,幢,麾,氅,节,有龙头幡,豹尾幡,降引幡,羽保幡,霓幡,长寿幡,黄麾;接下来是旌,旗,纛,有振武旌,褒功旌,教孝旌,表节旌,门旗,明旗,风雷旗,龙纛,前锋纛,护军纛,骁骑纛。第五队是金钺,星钺,吾杖,第六队的乐队。
    六队仪仗排列两旁,中间是衣着鲜明的禁军侍卫,殳(音书),豹尾枪,弓矢,仪刀,其后是拿着金香炉,金香盒,金唾索,金盆,金瓶。金交椅,金木瓜的太监们,都是一些年轻英俊,利于行走的。在他们之后是仗马二十匹,上面坐着的就是一众御前侍卫或压马大臣。最后缓缓出现在人们视线之中的,就是咸丰皇帝的御驾了。
    皇帝特别命人撩起了大驾前用来遮挡的珠帘,就是为了能够和百姓相见,不过他的这个愿望落空了,一路所过之处,百姓无不跪倒低头,彼此完全看不见!这也让他兴趣缺缺,示意六福又放下了珠帘,人也懒懒的靠在披着明黄色椅披的御座上:“万岁爷是不是太热了?”
    “这样的天气,算什么热?”皇帝闲极无聊,伸手撩开身边的窗帘向外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眼帘,对方正背对着皇帝左右打量,赫然正是肃顺。
    载铨有意难为肃顺,办法自然是层出不穷。除了巡夜之职外,更把由衙门中把总负责的保甲,缉捕的事宜也压到他的肩头,每一天总要向载铨和同为翼长的陆有恭做回报,这还不算,一旦京中有盗案发生,载铨故意不肯把本来可以移交给大兴县的卷宗扣留,口头上的解释是:“九门提督身兼重责,不可将盗案公事,只做移交了事,务宜和衷共济,协力侦破,以维持市面安靖,以安小民之心为上。”
    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论说到哪里都是很拿得出来的,大兴县自然也乐得清闲。于是种种事体便都落到肃顺的头上,他在夜间入值,白天在家中也得不到休息,虽是尚在壮年,却也有不堪其劳之苦了。
    这一次皇帝卤薄大驾出巡,他自然也要负起维持秩序的责任来,在街面上带领兵弁尽职尽责的巡视,安抚。不在话下。
    车架很快经过,皇帝放下了窗帘,轻轻地叹息一声: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吧,贸然升迁,不但容易引发朝野物议,便是对肃顺来说,也是弊大于利。肃顺啊,就让朕看看你能不能扛得住这一次的仕途蹭蹬吧?

第46节 天恩浩重
    桂省府城桂林,炮号在辕门前响过,周祖培身着黄马褂走出轿帘,以曾国藩为首的文武大员同时轻打马蹄袖,躬身跪倒在红毡条上,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君臣大礼:“臣等,恭请圣安!”
    “圣躬安!”周祖培朗声回答一句,放下了钦差大臣的架子,上前几步和众人行把臂礼:“涤生兄,梦白公,辛苦了。”
    “哪里!周大人远来辛苦。”郑祖琛身为地主,当然要客气几句:“请钦差大人到厅中叙话吧。”
    几个人走进广西巡抚衙门正厅,分宾主落座,周祖培身居首位,很是和煦的一笑:“涤生兄,梦白公,诸位同僚。这一次皇上派芝台到桂省来,也是为了心中担忧桂省会匪民变之事,可没有半点不相信在坐诸君办事能力的因素啊。”
    曾国藩等人都是一愣,没有想到周祖培会用这样的说话来打开话题,只听他继续说道:“诸位见谅,不是我周祖培不懂官场上的规则,也不是我故意无礼,只是这番话是皇上在我临行之前特别交代的。”
    郑祖琛和曾国藩互相看看,两个人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在周祖培到来之前,就有内廷学士提前来南宁传达过圣旨了:“郑祖琛,闵正凤以巡抚,按察使之尊位,不能荡涤省内邪氛,直到朕亲下谕旨,另简派钦差到省方知督办,其平日处事颟顸敷衍不问可知。着郑祖琛,闵正凤降两级,罚一年俸禄,仍留在原任。逮新任钦差到省之后,另有旨意。”
    这是将近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身为臣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时候当然也不会有人纠缠,更不敢纠缠于当初曾国藩到省时说过的那些勉慰的词句。只是叩头谢罪完事。
    一番旨意让曾国藩深感不安,毕竟上一次自己离京之前,皇帝的语气相当的温和,而且让自己转达给郑祖琛的说话,也完全不是这样的意思,弄得他反倒尴尬起来。而这一次周祖培来到,又是这样的一番说话,真有点让人摸不到头脑。
    正在思忖间,周祖培站了起来:“有旨,着桂省官员同听。”
    郑祖琛不敢怠慢,在巡抚衙门的正厅中再一次铺上红毡条,摆上香案,带领众人面北而跪:“……朕自践祚之初,便以公正二字训诫臣下。朕身为天子,亦当身为表率。时时处处临以赏罚分明之威。断不容有臣工之功无酬,臣工之过无罚之况。前日,有内廷学士宣示朕喻。着郑祖琛,闵正凤降两级使用,仍在原职留任,以观后效之语。”
    “今有钦差大臣,刑部尚书,军机处学习行走周祖培赴桂。临行之前朕天语相询,据周祖培回报:郑祖琛,闵正凤二人接获上谕之后,必能领会朕心,激发天良,勉力报效。朕仔细想来,桂省之事乃一众莠民阴柔诡谲,实难察得先机。况该二员于接旨之后果断处置,捕获邪教会匪首逆多人,纵有一二漏网,其瑕势不能掩瑜。”
    念到这里,周祖培停了一下,似乎故意给众人一个思考的时间,然后才念了下去:“……着,郑祖琛,闵正凤官复原职。另赏赐郑祖琛、闵正凤双眼花翎。望该员再接再厉,以求全部荡涤桂省境内邪教会众。万不复朕望。钦此!”
    “臣郑祖琛(闵正凤),领旨,谢恩!”恭恭敬敬的行了三叩首的大礼,两个人站了起来,轻挽起雪白的马蹄袖口,微笑着点点头:“芝台兄,真的是多谢了。”
    “哪里,哪里!”皇帝特别把这番话写进旨意传达,自然是给他一个极大的面子,今后若是有人说起来,免不得要提上他几笔,更不用提这样一来的话,他周祖培在朝中大佬,天下督抚心中的威望也就更加的高了。心中欢愉莫名,笑得也是非常得意:“哦,还有一事。涤生兄?”
    曾国藩在一边看得清楚,也是心中钦服无比,倒不是对周祖培,而是对皇帝的这种赏罚分明的举措。听到对方叫自己的名字,暂时停下向郑祖琛二人道贺的举动:“在。”
    “皇上还有一份谕旨,是特别给涤生兄的。”说着话,他从怀里拿出一份包好的黄绫缎面的上谕,递了过去。
    “喔,喔。”曾国藩先是跪倒磕头,站起身来才接过谕旨,打开一看,立刻就愣住了。
    这番手谕竟然是皇帝亲笔写就。他在南书房伴驾移时,皇帝的一笔瘦金体的字迹认得非常清楚,故而一看便知。上谕中说:‘……曾国藩以钦差大臣查办桂省会匪一事,虽偶有疏漏,仍瑕不掩瑜,着该员于刑部尚书,军机大臣,钦差大臣周祖培到省之后,交卸钦差大臣关防后返京听用。又:曾国藩祖籍湖南,今次赴桂省办差,于归途可归省省亲。’
    这最后的几句话让曾国藩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便是自己圣眷正隆,也不用这样向天下人表示吧?简直让他有点受宠若惊了!
    “皇上对涤生兄的宠信,真是让老夫觉得欣羡不止啊!”
    “正要向芝台兄讨教,皇上上谕中的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想让涤生你衣锦还乡啊!”周祖培半是真诚,半是羡慕的笑了:“涤生兄,将来骎骎大用,为期不远矣!”
    曾国藩收拾心绪,赶忙客气几句:“哪里,哪里。”
    几个人说笑几句,重新归坐,周祖培望着郑祖琛说道:“梦白公,涤生兄,这一次桂省逆案牵连甚广,便是北京那边,也有小民议论纷纷。故而本官这一次到来,除了要审理清晰明白之外,便是要将一干人犯押解回京,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这都是题中应有之意,不在众人意料之外,郑祖琛拱拱手:“洪秀全等一干人犯都已经押在桂林府城牢狱之中,也已经给他们分别录过口供。除洪秀全,冯云山,肖朝贵外,其余人等均以供认不讳。这三个人,一来是会逆之首,也知道犯下这等大案,必遭天谴,便是连妻孥子女也万难保全,故而坚不吐实,想来,也不过是熬过一天算一天了。”
    闵正凤少有的在旁边插口道:“若是以我之见,便施以大刑。想洪秀全,冯云山不过是文弱书生,如何熬得起大刑?”
    郑祖琛立刻说道:“你也说他们是文弱书生,如何熬得过大刑?若是一个瘐毙狱中,这等责任,由谁来承担?”
    “不然!”周祖培居然对这件事有着和闵正凤同样的观点,他说:“这一节也是皇上预料之中,这一次对我言道,其他的人也就罢了,只有一个洪秀全,万万不能恕过,便是因刑致死,也在所不辞。”
    “诶?”
    周祖培冷笑几声,继续说道:“列位可能不知道,皇上对这个洪秀全真是愤恨之极,言下之意竟是不能容许他好端端的回到京城,受万剐凌迟之苦。在这桂林府城之中,便要让他尝到王法如炉方是正办。”
    曾国藩是个厚道人,闻言很是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芝台兄这话请恕不能赞同。洪秀全既已落网,便应押解回京,待审清问明之后,再由刑部具折陈奏。在天下人面前明正典刑才是的。若是只为泄一己私愤,妄动无名,与那不经教化之辈又有何区别?”
    “如果洪秀全已然招供,自然一切休提。此刻洪逆等人坚不吐实,又有官封刑具,何来私愤之说?”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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