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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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8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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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四啊,不比你们兄弟两个,他为人脑筋糊涂,却有一颗忠直之心,这种人留在京中,无事的时候嘛,看起来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一旦有事,却也是国之干城呢!”皇帝丝毫不掩饰对载沚的喜欢,微笑着说道,“等到了rì后,你们就知道了。”
    “知子莫过父,皇阿玛明见万里,于四弟一语之评,想来四弟若是能够听到,亦当心服口服。”
    皇帝转而问道,“这一次去天津,怎么这么赶?不是说过,让你们兄弟两个休息几天的吗?”
    载滪为之语塞,还是载湀忙接口说道,“儿子正在少年,为皇阿玛分劳解忧,不觉其累。这一次送四贝勒东渡,儿子虽然心中略有不舍,但思及皇阿玛与四哥父子之情,亦yù早一点知道四哥的心境,故而亟亟还京,向皇阿玛奏陈;公事之外,更可解皇阿玛人父之心。”
    皇帝无声叹息,载湀这番话不辨真假,但心中很觉得满足,“行了,你我父子至亲,起来说话吧。”
    让兄弟两个起身,皇帝笑道,“最近啊,两江总督文彬请上万言书,说江南百姓,追慕朕当年南幸荣光,有意请朕再度南巡,朕想了想,此事还是不宜,就不必说如今中rì两国战事方休,府库空虚,百姓用度渐紧;就是没有这一层,……”
    他摇摇手,双tuǐ一偏落地,载滪跪了一步,拾起靴子替乃父蹬上,“就是没有这一层,天子出巡,也是能免则免!旁的不提,这一趟出行,你们想想,朝廷得拿出多少银子来?咸丰七年的时候,只是内务府事后报销的银子就超过一千万两!朕当时不知道,事后听闻,吓了好大一跳呢!”
    听父亲语声清亮,不时发出阵阵大笑,载滪兄弟两个对视了一眼,忽然在皇帝身后跪倒,“皇阿玛,儿子有话说。”
    “哦?”
    “儿子在想,皇阿玛垂宇卅年,天下大治,如今更开疆拓土于域外,万民卞舞,国用虽有所靡费,但所关不大,且我大清如rì中天,四方来服,岁进已近两万万,凡此种种文治武功之盛,皆远超前朝圣主,不但是江南百姓,儿臣想,天下各省的百姓无不望圣驾驾临,……”
    “所以儿臣以为,皇阿玛再度南幸,势在必行,且一定要显出我大清的堂堂之威,远播四海,方称得上合乎道理。”
    皇帝不置可否,又问载湀,“五阿哥,你以为呢?你三哥的话有没有道理?”
    载湀如何敢说没有道理?父亲的意思很明白,实在已经动了心,不过不好直接开口,正要一众臣下、阿哥们多番进言,才好答应。顺着三哥的话说了一通,载湀眼珠一转,又说出一番话来,“话是如此,但儿子想,万岁南幸,兹事体大,总要各方筹措,不可有半点疏忽。非一rì可以成行,儿臣请皇阿玛的旨意,专办此事……”
    “哦,这可不行。”皇帝脱口而出,“你的才华不在此处,更不必说皇子出京办差,麻烦多多,还是再议吧。”
    载湀有些不明白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叫麻烦多多,怎么叫再议?含糊的碰了个头。
    皇帝暂时放下了这件事,又说道,“伡儿可惜,不过听你二哥奏陈,他新纳的那个叫惠儿的小妾,也有了身孕,你呢?可有嘉信?”
    伡儿是指载滢的长子溥伡,养到四岁,生了一场病,遽尔身亡,甚至连太医都查不出到底是生了什么病,载滢和福晋难过了很久,好在他从rì本带回来的惠子——改名叫惠儿——近来传出喜讯,夫妻两个愁眉稍解。
    载湀听父亲问及此事,白净的脸庞一红,“儿臣正要和阿玛说,吴氏也有了身子了。”
    “哦?”皇帝真心的高兴起来,“这可是大好事,好!你母后知道了吗?”
    “儿子还不及向母后奏陈。”
    “应该告诉她,等一会儿你和朕一起去。”
    载滪心中叹息,他成婚虽然晚于载滪,但府中已经有了一子一nv,偏偏父亲问都不问,可见圣心归属,不出两人,同样是皇阿玛的儿子,怎么就如此偏心呢?还是只因为这两个人一个是宠妃所生,一个是嫡子?
    一时间心中茫然莫辨,跟在父亲和弟弟的身后去了。

第224节 万寿节(加一节,第六卷终)
    万寿节近,京内京外一片喜气洋洋,最高兴的莫过于载滢,他是皇子之中第一个任职军机处,且去了学习行走字样的,反倒是老五,兀自挂着,每天做一个打帘子军机,但看他的样子,却也是不急不忙,一如往rì那般的做一个没嘴的葫芦
    皇子子嗣众多,论私情,载滢和载澧最好,但载澧粗豪不读书,载滢心中是不大瞧得起自己这个哥哥的;而若论公谊,便只有载湀堪称他的知音了他们兄弟两个都有出国留学的经验,很多时候都能说得上话,只可惜,形势使然,就是心中再觉得不忍,也只得硬起肺肠,将他打压在下了载滢心里经常在想,载湀虽惜字如金,但其人才华多有,未可轻视,若是真有了那一天,自己倒要好好的重用他一番
    万寿节前,各省督抚纷纷进京,为皇帝五十整寿随班祝暇,两江总督文彬也到京的,他是内务府出身,满洲正黄旗,字质夫,姓呐喇氏,在圆明园叩阙请安之后,皇帝和他说了几句话,命他跪安而出,还不及转回管驿,路过军机处值房,迎面正看见载滢、载湀兄弟两个从中走出,“质夫?”
    “老奴给两位阿哥请安”文彬说着话,屈下身子去,恭恭敬敬的碰了个头
    载滢和载湀年纪虽轻,但却是文彬的主子,因此受了他一礼,将其扶起,“见过上面了?皇上怎么说?”
    “也没有说得几句,依老奴看万岁爷对南幸一事,仍旧圣心未定,我想,等过几天我再进宫来,再三陈情,总要皇上俯准才好”
    “南巡的事情非同小可,我看,”载滢说道,“我看不如这样,今天晚上你到我府上来,我们认真商量一下老五,你也来?”
    “今天可不行”载湀是敬谢不敏的态度,“四哥刚刚从rì本回来,本来定好了的要到三哥府上去,给他接风呢”
    “喔,喔”载滢连连答应,“那,质夫我们不如改rì?你也听见了,四贝勒刚刚办差回来,今天晚上先给他接风,左右你一时也走不了是不是?”
    “奴才有什么说的?一切全听二爷的就是”
    载滢摇摇手,示意他暂时回去转头对载湀说,“近来为皇阿玛万寿之事可是忙得我昏天黑地了,老四回京这件事,都忘干净了他是几时进京的?”
    “昨天”载湀说,“昨天二哥去办差,没在朝房”
    “是,我记起来了”载滢微笑,“是了,老四这一次办差,做得怎么样?”
    “总是不好不坏,四哥那个人您也知道,不惹祸出来,rì本百姓就算祖上有德了”载湀说,“多的差事,还是交给徐豫如那些人做老四此去,也不过是坐纛的”
    “嗯,嗯”载滢频频点头,“那,今天晚上就在三弟府中?”
    “酉时开宴,二哥可别晚了”
    “放心,晚不了”
    等过了申时,载澧、载滢、载淳、载泜、载沚、载湀、载渢、载淟几个都到了载滪的府上,时值六月初,京中正是最热的时候,兄弟九个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围坐在一起,清谈消磨时光了一时间倒也热闹,“四哥,当初二哥去rì本的时候,是奉旨劳军,走马观花,回来之后,也没有什么轶事可说,未免有入宝山而空回之遗憾,你可不同了,一去数月,总有点谈资可供飨客?”
    载沚拿起一块在井里冰镇过的西瓜,用力咬了一口,汁水流淌,他也不顾,“若说谈资吗?那可就多了”胡乱把西瓜咽下,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手巾擦擦,“先说rì本人的饮食,哎我不说你们根本想不到……”
    载渢、载淟等了片刻,却不见他开口,有点狐疑,“四哥,你倒是说啊?怎么只说半句话?”
    “啊,忘记了”众人一片大笑斥骂声中中,载沚坏坏的一笑,“若说rì本人的吃饭,我有一次在神户,正好带着人在街上,闻见街边有饭香味,进去一看,你猜如何?不过是一条熏鱼,放在桌子正中,一家人围桌而坐,谁也不敢下筷子,这家里有三个孩子,说实话,看他们瘦骨嶙峋的样子,也真是让人心疼”
    “那,后来呢?”载渢问,“你就没有大发慈悲之心?”
    “怎么没有?”载沚说,“所以我这一次回京来,一个是为皇阿玛祝祷,还有一个就是要请皇阿玛的旨意,看看能不能在rì本解决百姓用度吃紧的问题”
    “老四,长本事了嘛”载澧惊异的说道,他是大阿哥,xìng情和载沚有几分相似,若不是双方壁垒分明,本是兄弟中感情最好的,由他说话,最为适宜,“去了一次rì本,居然学会以天下为公了?”
    “当年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话,当时还不大懂,去了一次rì本,”载沚苦笑着说道,“去了一次rì本,这才明白这句话是何意我等身为天家子嗣,自小锦衣玉裹,何曾见过半点小民百姓的甘苦?rì本如是,我大清又如何呢?”
    “rì本岂能和我大清相比?皇阿玛圣明烛照,四海安定,至今已三十年;而rì本呢?弹丸之地,主暗臣庸,所以要我说啊,即便没有那什么西乡从道侵略台湾,早晚有一天,我大清也要兴兵东渡,解民倒悬”
    载渢和载滪相视一笑,都听出了载滢话中的毛病;什么叫没有这一次侵略事件,也要解民倒悬?这不是和当初伊藤博文所说的,质疑大清rì后将‘倚强凌弱’视作大政之言,有异曲同工之妙了吗?若是传到皇阿玛耳朵里去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载滢还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失言,大声说完,转头又问载沚,“老四今天为你接风,是高兴的rì子,说些旁的,别老提这些让人不开心的话”
    “对,老二说的是,说说大家都爱听的”载澧大声打着呼哨,“这一次到rì本去,有没有像二弟那样给我们带一个弟妹回来啊?”
    载沚狂笑,“我就知道,大哥,我就知道这才是你想问的?”弟兄们放开怀抱,同时大笑了起来
    “要说嘛,我可没有二哥那么好运气,rì本人弄了个釜底抽薪的迁移之策,神户城中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要么老,要么小,简直不堪一提”说着话载沚苦笑摇头,似乎为自己不能一近东瀛佳丽的芳容觉得很遗憾似的
    载滢看他七情上面的样子,分外觉得好笑“老四,不必戚戚,你若有心,等rì后让你二嫂给你找一个好的”
    载沚知道他口中的二嫂指的是谁,闻言瞪大了眼睛,“行吗?”
    “怎么不行?我家四弟样貌出众,又是天家贵胄,对了,你问老五,近来听说,rì本人有意和我大清联姻呢”
    载沚不觉兴奋,反而颓丧,“联姻有什么用?难道让rì本女子来了做小吗?即便我肯,皇阿玛也不肯的嘛”
    “这倒也是的,”载滢自知说错了,“不过没关系,总还有机会的,慢慢来”
    兄弟们笑谈几句,载滪府中的听差来回:晚宴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贝勒贝子爷入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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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载滪府中一片热闹,圆明园中却是安静如常,皇帝和往常一样,盘膝坐在软炕上,用热热的手巾把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窗户已经打开,挂着点燃的艾草,用来驱赶蚊虫,但今年的夏天天气热得邪门,一直到五月初,今年的第一场雨才在直隶、山东、河南等省落下,但雨量极小,根本不足以应付rì渐干枯的田地所需,从各省报上来的晴雨表看来,今年旱灾已成,倒要小心应对了
    想着数rì前载沚回京奏陈,rì本百姓缺粮已经非常严重——rì本产粮县很少,而且产量也低,承平时候,尚且需要从中国、朝鲜、台湾等地贩运,经过战火的波及,运输通道早已断绝,加以国家用兵,自然要向百姓征粮,弄得神户、大阪、三原、福山等城都是家无隔夜之炊——这还是大城市,其他小镇,就不必提了
    载沚建言,把今年四月间朝廷拟定的,向rì本运输粮食的计划再加以扩大,一月不到的时间,已经运输过海过三百万石,还要追加四百万石,供应当地百姓购买食用——这个建议遭到了阎敬铭、奕䜣等人激烈反对,自己一时没有表态,算是把此事拖延了下来
    认真想想,载沚的脾xìng有点像他的五叔,都是表面上一派荒唐,内秀在心的那种人,旁的不提,只是这份对于异国百姓的仁义之心,就不枉自己选他过海当差的一番苦心哩
    从载沚想到载滢,皇帝顿时觉得有些懊恼,是从几时开始的,载滢越发堕入魔道,也开始让他觉得失望天下尽知,未来承继大宝者,非此即彼,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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