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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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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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老爷的房中果然有了些微声音。“墨亭……”云老爷的声音。
  “是。”蓝墨亭赶紧应,绕过小丫头,急急敛了衣襟,进了正房去。
  小丫头吐吐舌头,也敛息跟了过去。
  正房里,云老爷仍未起榻,一个丫环服侍着,披衣半起身,斜靠在厚垫上。蓝墨亭轻步进了内室,垂首问安,“大人早。”
  几步到床前,接过小丫头手里的唾盂。
  “宫里传了?”云老爷咳了几下,缓过气来,关切地问。
  这几日,蓝墨亭伤未愈,一直在家中将息。仿佛闭门自省一般,不仅都天明府中,就连任上都没去。云老爷看了看蹲跪在自己床前的人,爱怜地叹了口气。许是自己派逸儿出面到都天明府上接人的举动,让这孩子心里不自在了吧。
  “莫误了公事,去吧。”
  “小逸不在家,扬儿也不在,您的病又……”蓝墨亭放下唾盂,又净了手,奉上杯热茶,低声,“墨亭昨日已经请出假了,已经报备到衙署……”
  “咦?怎么不与我商量?”云老爷急起。
  蓝墨亭慌地扶住他,“大人,墨亭想在您身边随侍照顾,……您别急,躺下……大人……”
  眼见着云老爷已经披衣而起,蓝墨亭大惊失色,“大人,您别生气,求您躺回去,着了凉,病情又重了。”
  “若要我不挂心,你就回任上去。”云老爷心里一急,甩开他手。
  蓝墨亭心呼地一沉。来云府十多年了,云老爷连句重话也未说过他,哪有今日这一甩的严厉。他不敢再说,深叩在地。
  小丫环也吓坏了,扑通跪下来,不知怎么办。
  “还不听话?”云老爷喘息。
  “可,您的病……”蓝墨亭心更急,却不敢在这关节上强辩。
  “老老实实回任上去,岂能因私废公?”见蓝墨亭眼圈有些红了,云老爷和气了声音,“府中丫环家人一大堆,哪用你随侍?”
  蓝墨亭望了云老爷坚持的脸半瞬,终点头答应。
  退出房来,蓝墨亭面色难看至极,连一向爱玩笑的小丫头,也不敢上前说话。
  “大人,宫里来人传,说即刻到城门候旨。”等在二门外的亲卫上前来禀,看见蓝墨亭面色,不禁也惊了惊。
  蓝墨亭只挎了自己佩剑,翻身上马驰去。
  两边景物飞速倒退,蓝墨亭心却拧滞。大人如以往一般,坚决不要自己侍奉。仿佛一开始时,自己也好,大人也好,都没认可侍君的身份。回想整个云家,从云逸到云扬,再到下人们,都从未把自己当作主母的侍君来看,自己在云家,就如云逸云扬一样,备受老大人的呵护。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这种身份关系却尴尬起来。而这种尴尬,随着自己渐渐长大,官职渐渐盖过云老爷,而越发地明显起来。侍君,铁卫副统领,这两个本就南辕北辙的身份,仿佛是一个死结,勒得他难受至极。
  这个结,如何解?云老爷曾说过一个办法,就是放他离开云家。蓝墨亭自己被这个想法蜇了一下。若不想离家,唯有辞官一个办法,可这又必是行不通的。
  蓝墨亭在风驰的马背上烦燥地甩甩头,夹紧马腹,马儿通灵般,箭一样飞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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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外缓坡上,一人一骑静静地立着。身周有几个侍卫样的随从,不过都远远地牵马站着,没有近身三丈远的。
  刘诩独立在坡上,远远看见一抹蓝色,极快地驰近。她一挥手,那几个侍卫早看见,均齐齐翻身上马,训练有素地迅速策马散开。有的径去打前站,有的隐进人流里,只余刘诩一人,立在风中。
  蓝墨亭奔得过了些,出了城门,才惊觉。立刻敛了心事,兜回马头奔回来。刘诩抿着唇,看着自己的铁卫副统大人一人一马,在城门跑了两个来回。
  “传旨的人呢?”蓝墨亭搂住马,左右张了张,亲卫才赶到,喘着气也搂住马。
  两人一同被坡上独立的身影吸引住,亲卫倒还罢了,蓝墨亭凝目看清了马上的人,立刻睁大了眼睛。
  蓝墨亭急速扫了一眼新皇周围,方圆丈内,并无随从。他又挺腰向坡下官道的人流扫了扫,没见着不男不女的生物,好吧,蓝墨亭不得不承认自己最初的第一判断。新皇,微服。
  “呃,小路,你……先回去吧。”看见刘诩正面无波澜地望着自己,蓝墨亭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和使命,他果断地遣走了自己的亲卫。留下自己。 
  刘诩满意地眨眨眼睛。没听见他大呼小叫地招人来护驾,也没他从马上扑下来三跪九叩,就这么冷静地处理了不相干的人,这蓝墨亭,倒是聪明可意,好用得很。
  蓝墨亭在马上坐了一下,终究醒过神。他翻身下马,步上高坡。
  “朕此次微服,只余卿一人护卫。此行,卿的任务,就是与朕扮做结伴而行的朋友。”刘诩轻描淡写地交待了任务,不看蓝墨亭瞬息万变的神色,径策马下坡。
  蓝墨亭抚额叹气,在心里衡量了这次护卫任务的难度,却发觉以往任务绝无任何可比性。他抖缰飞身上了马,紧跟上刘诩,错后半个马身。
  刘诩一个若有若无的眼神向他投过来,本从未与新皇交流过的蓝墨亭,却以铁卫的有素训练,立刻有了感应。他策马上前,终于皇上,并辔而行。终做友人状。
  刘诩再次满意地抿抿唇。冷静,沉稳,灵活,又善解君心,这个蓝副统,果然,好用。
  她以两个眼神,理顺了与自己这个强招来的侍卫的关系后,立刻心如闪电,飞到云扬处。于是,她猛一磕马腹腔,马儿咴咴地扬蹄,加快了速度。蓝墨亭索性收起自己的思绪,紧跟了去。
  他此刻,在飞驰的马背上,并不知圣上要赶去的是沁县,也更不知,同时,有几路人马,也正向那小小的县城,向云府赶去。
  

☆、男苑

  都天明急急穿过外宫墙长长的青石砖路,迎面与一人几乎撞成满怀。对面那人极敏捷地闪身一旁,并及时伸手扶了他一把。
  都天明回过神来,已见那人撩衣俯身行礼,“属下参见统领。冲撞统领,慎言失礼。”
  来人正是走得也很急的慎言。
  “元妨。”都天明无暇久留,抬腿就走。刚走几步,忽然心里一动,回头,“慎言站下。”
  “是。”慎言见都天明又折回来,复又垂头见礼。
  都天明几步走回来,看着慎言的眼睛,“可知圣上去向?”问话相当直接。
  慎言怔了怔。他并不是圣上亲卫,论亲疏,远不及都天明这正牌的御前铁卫。可本该对圣上行踪了如指掌的人,却向他来探问,其中意思很明显:一,圣上脱离了铁卫视线。二,自己昨夜刚谒见陛下,万众瞩目下,不能不让人猜疑。
  都天明见慎言神色,就都明白了。
  “圣上哪里去了?身边有谁护卫?”他一向作风硬朗,这一番问句,夹着焦急,颇有质问的意思。
  慎言抿抿唇,消化掉都天明的焦躁,和声道,“回统领,圣上微服,宣……蓝大人,”他抬眼看了看都天明脸上的震动,“宣蓝大人护驾,此刻怕已出城了。”
  “墨亭?”都天明垂头琢磨了一下,跺脚,“只他一人?胡闹。小墨怎么也不传讯回来。”
  见都天明大步流星又要急赶,慎言不得不出手拉住他,“大人留步。”
  “怎么?”都天明被他扯住,又焦急起来,“我得加派人手,圣上微服,怎能……”话说一半,他忽然刹住。盯着慎言清亮的眸子,他方才焦躁不安的心,忽然裂开一道缝。
  “您明白的,不必派人了。”慎言等了一会儿,见都天明自己通了,才缓言道,“圣上不喜人多,所以才微服的,圣上必全心信任蓝大人,才肯委此重责……您也该信她的。”
  话虽不重,但都天明深深地震了一下。低头细想了想,不禁叹气,方才真是关心则乱,只一门心思护驾,却未揣摸圣上的心意。倒是慎言一番话,如一壶冰泉浇息了他的心火。现在换个角度想,以蓝墨亭的能力,护驾问题不大。何况蓝墨亭自己也有亲卫随身,到时真有意外,也不必手忙脚乱,拒敌还是报讯,时间和人手上,都是有余裕的。
  “嗯。”都天明大手拍拍慎言肩,赞道,“还是你比我冷静。”
  慎言垂头答不敢,和暖的笑意不设防地在唇边显隐。
  都天明也会意地笑了。
  两人虽然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但却仿佛神交已久,也算是真正的惺惺相惜,很多时候,倒能心有灵犀。这感觉细究起来,只能是互相的欣赏和看重。
  都天明又拍了拍慎言的肩,脑子里不禁浮现出那天夜里,夜探慎言的情景。那夜,只几句话,就试出已方的心意,慎言果断地归复。当时,他曾探手试探过慎言的根骨,还曾为这样一个练武奇才却空有武功没有对敌经验而感到遗憾。现在想来,再强的功夫,也只是匹夫之勇,就像自己,只有像慎言这样,思虑周密,处事冷静,滴水不漏的本事,才是真正强大的。
  “你早知圣上去向?”放下心防,都天明放松下来。
  慎言诚心点头,“是,属下正要去给圣上办差。”
  “噢,那不耽误你了,快去吧。”都天明闪身让开路,“自己小心。”末了嘱咐一句。
  慎言心里一热。看着都天明坦荡的目光,不由为他的大度和尽职而折服,用力点点头,“统领放心。”
  看着慎言远行的背影,都天明心生感慨。对这位能干的铁卫,他真是喜欢至极。每每看到慎言,就会想到自己的弟弟蓝墨亭,不由自主地想以大哥的身份关心。慎言身上,有小墨的果敢和干练,还有小墨所没有的隐忍和耐心,为人处事,圆润又不失原则,待人如水淡淡,却又能对真心看顾的人,报还以真诚。这样的人,就是他麾下的铁卫,是圣上倚重信任的人,都天明心中油然而生护犊之情,并真心为慎言骄傲和欣喜。
  站了一会儿,他转身行了几步。突然又顿住脚步,方才慎言的一句话,又萦绕在脑中,“……圣上必全心信任蓝大人,才肯委此重责……您也该信她的……”
  方才听这话,只觉有些别扭,此刻静下来细想,才觉其中玄机。
  “……您也该信她的……”这个“她”乍听起来,是指小墨,但细究起来,怎么像是在称圣上本人?可这怎么可能呢?作为臣子,怎可对圣上不用敬语?曾做过平氏近侍的慎言,更不会在这种礼制上逾矩。可这“她”字怎么听,怎么是指圣上。难道是自己的错觉?都天明细想了一下方才慎言说此话的表情,目光虽低垂,但唇角确然挂着一丝情绪。都天明震动异常,人在放松时,最易流露真情。慎言无意中的一句话,却泄露了他潜意识里,对圣上的亲妮。
  都天明想了半晌,仍是摇头,慎言虽几次深夜奉召,但绝无可能上床侍寝。难道慎言他……都天明眼睛一下子瞪大,难道,慎言,已经对圣上动情?
  都天明脸色变得严肃,转头再看,慎言的背影,已经在长长的青石甬路尽头消失了。自古帝王恩,是最难消受的。何况是慎言此时此地此身份。这个孩子若真动了真情,怕是要有苦头吃喽。
  都天明独自伫立在皇城外墙腹地,负手,心情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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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务司。
  副总管黄大海主理内务司。得报,急急赶往前厅。绕过影墙,猛见敞开的厅门里,耀眼日光影下的慎言,不禁震了一震。昔日手下鸾童,今日出落得干练精明,玉树临风,不禁让他心情五味杂陈。不过毕竟是内宫经年浸淫出来的老油条,他摆出一副灿烂的笑脸,迎了上去,“慎言大人,不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慎言对他厌恶到极点,强敛心情,谦和笑道,“黄公公有礼。”
  “圣上口谕,赦男侍尚天雨,调御前听用。”他优雅地挥了挥手,话虽少,却句句掷地有声。
  黄大海眼里闪过阴晦,脸上仍堆着皮笑肉不笑,“喔。是。大人请随老奴去提人。”
  慎言含笑侧身,让他先行。
  “不敢不敢,”黄大海谦道,“何况这里也是大人走熟的,必不会走错门。”后半句,到底是含着阴损。
  慎言并不为所动,仍谦和地笑笑,“圣命紧迫,那慎言就造次了。”率先走出厅门。
  跟在慎言后面,黄大海脑门已经渗出汗。天知道方才自己抽的什么风,竟然对这个传闻中新皇眼前的红人冷嘲热讽。看慎言云淡风清,并未因方才的冲撞而发怒,这种不动声色,倒让他这个老油条摸不着头绪。只得硬着头皮跟在慎言后面。
  绕过重蔓的绿植,眼前,有一座独门楼院,占地不大,也不小,几座青砖两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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