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第一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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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第一媳-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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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亨皱眉道:“你要带她们进京?”
  “她”字咬得很重,好像不是说梁心铭的妻子,而是什么不相干的外人,一副嫌弃她累赘拖累的模样。
  梁心铭道:“是。学生家住深山中,若将拙荆和幼女留在家,学士实在不放心。若留在这徽州城内,也是举目无亲,且生活没有着落。学生必须带她们上路。”
  王亨忍无可忍道:“既然生活没有着落,你带她们上路岂不更加困难?难道要沿路乞讨去?”
  梁心铭道:“这正是学生不能确定行程的原因。——学生打算近日开个书画展,卖画筹措上京赶考的路费。什么时候这路费筹措够了,何日就动身启程。”
  这话不但王亨听了皱眉,其他人也都面色古怪。
  梁心铭卖画筹措赶考路费,乍听起来没什么,细分析大大的有问题:他若是在乡试之前开画展,自然没什么。现在他中了解元,名声鹊起,这时候卖画,先不说他的画怎样,就冲着他的名声,那些附庸风雅的俗人也会来捧场交结,送银子给他。他虽然得了钱财,对他的名声却没有好处。人家会说,他利欲熏心、丢读书人的气节和脸面!
  这哪里是卖画,这是卖“解元”的名头!
  墨宝岂能贩卖?得让人上门去求!
  王亨以她恩师自居,觉得她行事不妥当然要指正。
  他沉着脸道:“你如此行为,太丢读书人的风骨!将笔墨卖给那些附庸风雅之辈,岂不染一身铜臭。”
  梁心铭正色道:“这世上多的是附庸风雅之辈,并非学生不卖画,就没有了。学生家贫,又要读书科举,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唯知写写画画,不通过这种方法挣钱养家,难道要靠妻子纺织刺绣来养活?这样一来,固然保全了风骨,然男子汉大丈夫,靠弱女子养活维持清高,在学生看来,更让人不耻。此举才是沽名钓誉,非君子所为!学生宁可让人骂市侩铜臭,也好过端着架子让娇妻弱女受苦。”
  王亨浑身一震,深深地看着她。
  洪飞击掌道:“好!梁解元真性情!”
  林巡抚也赞道:“梁解元坦诚君子。”
  其他人一见风向转变,也纷纷跟着夸赞起来。
  王亨面无表情道:“你把画拿来我瞧瞧。”
  梁心铭疑惑道:“恩师的意思是?”
  王亨不耐道:“你既开画展,开在哪不是开?今日到场没有俗人,你便在这鹿鸣宴上开个画展。让我们来评评,定能给你的画一个公道价格。岂不两全其美?”
  梁心铭断然拒绝道:“不可!学生在外卖画,买卖自愿,无需强求。若将画展开在这鹿鸣宴上,那才真叫利欲熏心呢!且唐突各位大人和同学。”
  王亨见她不肯领情,气道:“你卖给别人是卖,卖给我们不是卖?我们比那外面的俗人眼光总要强上一筹吧?莫不是你不敢拿来,怕画艺和书法太差,只敢糊弄外行?”他见过梁心铭的书法,这么说并非讽刺,而是故意激将。
  巡抚大人瞟了王亨一眼,也捻须笑道:“梁解元只管拿来。若好,本官也买上一幅;若不好,本官定一毛不拔!”
  众人哄笑起来,纷纷凑趣,让梁心铭拿来。
  梁心铭为难,再三推辞。
  众人再三催促,让他不必顾忌。
  最后,梁心铭无奈从命。
  她正要亲自回去取,王亨又道:“你写个字条,本官让人跑一趟你家。你文弱书生,等你取来,天也黑了。”
  梁心铭只得答应,去写字条。
  立即就有侍女过来伺候笔墨。
  在场从巡抚大人到众位举子,都看出王亨对梁心铭明显不同,有意帮助她,都对梁心铭更加热络了。
  还是一安,拿着梁心铭写的字条,上梁家找李惠娘拿画。
  李惠娘头天就得了梁心铭的嘱咐,见了字条忙取画交给一安。送他走了,把院门一掩,回身低头抿嘴偷笑。
  小朝云觉得娘亲笑得渗人,小心问:“娘干什么笑?”
  李惠娘抱她坐下,将她夹在两腿间,扯下她摇摇欲坠的小辫儿,就用手指梳拢她可怜的短发,扎起来,一面道:“你爹有钱给你买烧饼了。能买一车。”
  小朝云惊喜扭头,“一车!”
  于是,刚扎的头发又散了!
  一安捧着画送到鹿鸣宴上。


第20章 他的未婚妻!
  共十幅画,画的是黄山松和黄山浩渺无边的云海。
  当年,林馨儿提出顶替梁心铭的名头参加科举,李松原不是没有顾忌的。他对林馨儿提出一条要求:“自今日起,你读书之余,学画黄山松。什么时候能把黄山松顽强、坚韧、傲然不屈的风骨表现出来,你就去做这件事。”
  黄山的松树,无论种子被风吹到哪个悬崖峭壁的裂缝中,都能扎根生长成姿态奇绝、秀丽无双的黄山松!
  林馨儿明白李松原的意思:她顶替梁心铭参加科举没问题,难的是考上之后,如何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在官场上立足,这需要她具备顽强和坚韧不屈的意志。
  林馨儿画成了!
  或者说,她领悟了。
  领悟和参透了黄山松顽强不屈的精神,并将这精神凝聚在笔端,绘出扎根崚峻峭壁的奇松!
  她的画、她的字,含蓄中透出刚骨,叫人想不到在她温润如玉的外表下,竟藏着这样顽强的意志!
  没有人会把这样的字画同女子联系起来。
  孟无澜看着梁心铭,也不由露出佩服的神色。
  再没人觉得梁心铭是沽名钓誉、利欲熏心了,这样的字画,加上少年解元的名头,的确值得收藏。
  王亨瞬间沉入画中,每一幅画都给他意味无穷的感觉,不是因为画好——他不是没见过好画的人——而是画中透出的顽强挣扎求生的意志,直击他心,令他颤抖。
  他匆匆看了一遍,就霸道地宣布:十幅画他都要了!
  巡抚大人急忙请王亨让一幅给自己。
  他也很喜欢梁心铭画的黄山松,想收藏,假以时日,必能增值,这是一。其二,既然之前他露出要帮梁心铭的意思,便不能让王亨一人独占了,怎么也要把这个人情送出去。留得这份人情在,将来官场上肯定有用处。
  经过一番争执,最后王亨让了三幅出来:一幅黄山松,两幅黄山云海。黄山松他本来一幅都不想让,但禁不住巡抚大人反复说,又不好驳面子,才让了一幅。黄山云海也令他想起某个地方,勾起一段回忆,也舍不得相让,只让了一幅给洪飞,一幅给徽州布政使大人。
  至于其他人,他摆出这样不舍姿态,谁敢再求他相让?
  梁心铭达到了目的——
  卖了画,还扬了名!
  这结果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
  她看着王亨将那些画都扣下,不仅仅为了帮她,也不仅仅出于欣赏画,似乎那些画触动了他,令他想起前尘往事,他一双剑眉聚拢,眉宇间凝聚着不可言说的痛楚。
  她感到意外收获的喜悦。
  也产生了副作用:难受!
  她仔细回忆,她在画中并没有泄露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触动了他呢?让他想起了什么人和事呢?
  她竟然渴盼知道。
  王亨命人将画收好,又朝她看过来,似乎想说什么。她朝他浅浅一笑,浓密的睫毛半张开,黑眸深邃迷离,看不见底,无法窥视清楚她的心意。
  正微妙的时候,忽听有人道:“听闻王翰林家中长辈已为翰林定亲了。不知此事可是真?”
  王亨和梁心铭都一震,看向问话人。
  原来是林巡抚!
  梁心铭虽然是少年才俊,现在只是举人,成就如何还要看将来,且她已经成亲,无法通过联姻交结。
  王亨就不同了:少年俊彦,家世显赫,又深受皇帝恩宠;最最重要的是他尚未成亲,虽然徽州地方传说他已经定亲了,然他这个年纪了还未大婚,其中内情耐人寻味。那些有待嫁女儿的官员们,无不希望能得他为乘龙快婿。
  巡抚大人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开口试探的。
  这一问,问出了好些人的心声,厅堂内慢慢安静下来,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王亨,想听他怎么说。
  梁心铭也看向王亨,之前听同桌的举子说王亨已经定亲了,但她并未放在心上,眼下王亨自己的回答才重要。
  王亨没像昨天那样失态,他想了想,才回道:“不错。”
  巡抚大人抱拳道:“恭喜翰林!但不知是哪家千金?”
  王亨笑吟吟道:“这个么,可否容在下保密?”
  巡抚大人也笑道:“翰林不说,本官还敢逼供不成!”
  孟无澜在王亨回答之前,比谁都紧张,直到听见“不错”两个字,才悄悄地松了口气,眼中居然露出感激之色。对王亨不肯说未婚妻是谁,也没在意。
  梁心铭面上淡笑,心中却冷如寒冰。
  王亨没放她离开,命人在身边添了把椅子,招呼她坐下。她下手就是洪飞,接下来徽州布政使、徽州按察使……王亨隔壁则是本次乡试的副主考官周大人、林巡抚等。
  梁心铭欣然从命,入座。
  稍后,她便从巡抚大人开始,挨个给众官员敬酒。
  到王亨时,他盯着她酡红的脸颊道:“若不善饮,不必强求。各位大人都是心胸宽大之人,不会怪你失礼的。”
  众人忙都说是。
  巡抚大人对梁心铭亲切道:“青云不必拘泥。我看你量浅的很,别喝多了。才考罢,若是伤了身子不好。”
  梁心铭谢过,然后坐下,一边听大家说话,一边默默吃菜,只是那菜吃在嘴里毫不知味。
  王亨和众人说着话,眼角余光却一直没忽略她。
  王亨道:“乡试结束,本官也要回京复旨了。”
  巡抚大人忙问:“王翰林不去华阳镇探望?”
  王亨道:“自然要回家。祖母都派人来催几遍了。”
  巡抚大人道:“不知翰林何日动身,我等好为翰林践行。”
  王亨道:“就在这几日吧。”
  忽瞥见梁心铭搛那臭鳜鱼吃,那鳜鱼煮熟后,肉如蒜瓣,又极为嫩滑,不容易搛起来,他忙拿自己的银勺帮她舀了一勺,送入碗中,梁心铭愣了下,忙抬头向他道谢。
  王亨点点头,并未看她,继续和巡抚大人说话。
  梁心铭用筷子搛了一团鱼肉,送入口中,用舌尖细品了下,滑滑的,嫩嫩的,香香的……
  巡抚大人呵呵笑道:“翰林是急着回去见未婚妻吧!”
  他还在为王亨亲口承认定亲而遗憾,他知道些王家的隐秘,总觉这桩亲事有猫腻,于是再次试探。


第21章 你丫的想犯重婚罪?
  王亨道:“大人慧眼如炬。”
  他居然承认了!
  巡抚大人只能呵呵干笑。
  王亨又侧首对梁心铭道:“青云尝尝这清蒸石鸡。味道鲜美的很。”说完,亲自帮她连汤带肉舀了一大勺,装在一只干净的粉彩碗中,放在她面前。
  满桌人都惊诧不已,且不说这搛菜舀汤的事该由侍女伺候,便是自己动手,也不该是座师为弟子门生布菜,王亨却一连两次为梁心铭布菜,这关切也太过了。那孟无澜身为王亨表兄,也没得到他这般额外关照呢。
  对此,梁心铭岂会不知?
  这一刻,她身子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脑子里回荡着“大人慧眼如炬”,同时想“他真的要回去见未婚妻”;另一半则为了维持礼数,站起来拜谢道:“多谢恩师。”
  王亨摆手道:“无妨。”
  然后继续和众人说话。
  这以后,他没再帮梁心铭搛菜。
  刚才是他一时忘神,看见梁心铭吃菜的样子想起林馨儿。以前吃饭时,他总爱帮林馨儿布菜,林馨儿也喜欢帮他搛菜,养成习惯了,他才不自觉地也帮梁心铭布菜。这举止十分不妥,他意识到后,便不会再犯。
  梁心铭为了回敬王亨刚才的关切,以弟子身份执壶,起身离座,从巡抚大人起,为在座官员们挨个斟酒。
  王亨对众人道:“让他斟吧。”
  一副使唤弟子的口气。
  众人忙都客气地道谢。
  王亨刚才对梁心铭的关切并未让众人忽视,大家依然留心他二人。果然,吃了几杯酒后,他又转向梁心铭。
  他问道:“盘缠筹够了,你打算何时动身上京?”
  梁心铭道:“学生还要回家与拙荆商议。”
  王亨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沉吟道:“你拖儿带女的,路上多有不便,不如随为师一道走,彼此也有个照应。为师别的帮不了你,到京城为你寻个落脚处还是能的。也免了你为俗事烦心,可以专心应考。”
  洪飞忙笑道:“如此甚好。青云你可趁此机会在路上多向王大人请教。这可是天赐良机!”
  梁心铭果断应道:“学生遵从恩师安排。”
  心中却想:你要回家见未婚妻?
  那得过我这关!
  我才是你的妻!
  嫡妻还活着,你想另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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