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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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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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上大字还一板一眼写着“谨奏恭请圣安亲启”。
  齐昱开怀,暗啧温彦之甚迂腐,却又心意拳拳地抽了案台上的短匕割开封口,一时清香阵阵,他二指夹出封中纸张,果见是三张花笺。
  实则温彦之虽每日跟在他身边刷刷笔记,可他还从未见过温彦之写折报之外的文章究竟是何模样。此时提起满腹相思,他终于能将宫中琐事抛上一抛,浸心读起来信。
  信是齐昱走的当日夜里写的,讲的都是陈事,可齐昱读得莞尔,只因他从未发现温彦之作文,竟有番……甚是呆板的诙谐,一笔一划细读都很逗趣——
  先是讲齐昱刚走,贤王摸过行馆来请安,众人心知齐昱对他仍是防范,便未直言誉王病下之事,于是贤王不知情间,被温彦之写就“俯仰天地喟叹,皇弟竟弃兄独归”,还抓着蔡大学士“捧心含泪,直道余思乡之情尤甚,盖滔滔江水不可绝也,奔流到海且复还辄奔,不如上疏求回”,被蔡大学士“甚恸然拒,教化数十句不可细说,黑脸而退”。
  而温彦之不愧出身内史府,竟还补了一念:“盖贤王殿下所关心耳,不过胸前好酒,身边美人,膝下亲童。今若使萦泽水坝漏泄、江淹其项背,不能跑也,尚哭诉圣上不教其归京颐养也”。
  ——倒是精辟。齐昱哧地一声笑出来,又往后翻,写的是下午温彦之与方知桐去清屏山北麓灾地之事。
  原本前几日巡查都是他二人就可,但近日贪墨案查获后,常平仓重录,龚致远也得跟去,路上跑了好一会儿,温彦之惊觉“龚兄何在?吾等竟未等其上驾,而户粮之事,缺他不可”,方知桐恍然才发现,果然他们没等龚致远上车就跑了,连忙唤车夫回驾行馆。
  龚致远上车后,气得“锁身车壁,好似磐石,不言不语,顷之,自觉无趣,才始与吾等玩笑”,齐昱笑着在心里给龚致远掬了把蜡纸。三个书呆子正要走,又见另一个书呆子谭一秋从知州府出来,许是瞧他老爹去的,温彦之又“恻隐则起,吾与龚兄、知桐引其上驾,借教导治水之学,唤其同游忘事”。
  齐昱读到此处,不由叹温彦之心地是真善,也忒多事婆妈,恰好翻页,他便小心拎过来看,可越看却越不对头:“……吾四人对答诗书,好不惬意,然知桐学问为最,吾只拜下风……”中间省过他四个作出的两首酸诗不提,落到下一行,竟说“途径一处山泉,捧之甚热,乃是地温所至,精华之宝也”。
  齐昱:……嗯?温泉?
  接着,龚致远提议泡上一泡,温彦之自恃风度本不大同意这林间沐浴之事,可方知桐念了句“春服既成”,这呆子竟顿时就被感化了,然后他四个居然真要“效法子晳,浴乎其中;风乎舞雩;咏而归矣”。
  齐昱:“……?”
  ——朕在书房安心看折子,你几个治水治去泡温泉?
  ——还咏而归?
  齐昱怒将信纸往桌上一拍,牙齿咬得咯咯响。
  黄门侍郎和周公公默默缩起脖颈:皇上今日好可怕啊……
  下一刻,二人又见齐昱再度俯首去看信。只因齐昱忽想起,那谭一秋亦是个断袖,且袖子断在上风,同龚致远、方知桐还不一样,遂特想接着看温彦之究竟是泡没泡澡,是合衣泡的澡,还是宽衣泡的澡。结果他心急一瞧,后文居然没了,连个落款都没有,生生卡在他们咏而归的又一首酸诗。
  “……?!”谁要看这玩意?!
  他翻来翻去看了一道,确实没了,正要唤黄门侍郎,外头一个宫差小心翼翼探头进来。
  “启禀皇上,有江陵府萦州一信,又送来信阁里。”
  齐昱一拍桌子:“还不快拿来。”
  宫差扑爬上来递给周福,周福战战兢兢捧到齐昱桌上。
  齐昱连忙挑开来看,见首页是个解释:“灾地陋室无灯,临月写就,故粗心少装一页,勿怪。”
  齐昱含笑点点头,有就行,朕不怪你。
  然后他迫不及待翻到二页,见温彦之竟果真还细写了泡澡之事:“虽应知桐入浴,然世家有训,君子不当露体于荒丘,故吾权衡下,仅以足入涤水。沿途再赶,此举为龚兄嘲哂一路,知桐亦叹吾盖如守贞妇人矣,吾并未不悦,却见一秋脸赤终途,方至灾地”。
  齐昱隔着信纸都能想见温彦之脸上的忍笑。
  ——谭一秋这毛头小子,定是见方知桐美色在前,估计把持得难受。
  他也幸灾乐祸一阵,不过少时却忽而想起,如今谭一秋至少还能看得见方知桐,而自己都见不到温彦之,不由在心中又怔忡起来。
  而仿若在应他这一感,温彦之清雅落笔的下一段话,顺遂写道:
  “……吾一生平顺,身在宗族、京城,饭食无忧,绣衣蔽体,少时打马,而今纵游,从未感知民生辛勤,不过背读此训谨记之矣。然此行南巡,所见所感,笑泪俱在,Н嵰惶澹季踅酵蛱┲瑁罡芯绺褐亍H缃裨值亓覆指唇ǎ髅窕厮荩鹂蚜继铮俜洗耍纳皆孪拢嵊肫淙舜尤萏感Γ家渲廖淇欤凰技敖袷苯袢眨谒屠郑且蚓停焖贾倨穑搅衷谕痪∫酪溃还蝗眨鼓钣胧被缃脑掠埃瘟鞲。松。皇牌浼洹!
  “望君诸般安好,吾心甚牵,切勿过劳,切勿挑食,唯望幸许。”
  “携龚兄、知桐、一秋,遥拜誉王殿下玉安,恭请太后娘娘金安。”
  “彦之手肃,盼即赐复。”
  ……
  “周福,”齐昱低声唤。
  周福恭恭敬敬俯身来听。
  齐昱手背蹭过鼻尖,笑道:“去给朕取些内史府的花笺来。”
  作者有话要说:
  ( ⊙ o ⊙ )啊!更新!

  ☆、第92章 【朕谨凭鸿雁之传】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只来得及写一半,跳了票so sorry,我会给你们发红包的我认错!
  早上好,希望大家今天元气满满!
  周福着了个徒弟去内史府,徒弟回来时捧着一沓子厚厚花笺,后头居然还跟来了内史监曹不韪。
  各方打礼毕了,花笺呈上桌子,齐昱捻起张泛粉的,又捻起张泛黄的,心想这还新鲜,压的花汁竟不一样。
  曹不韪眼神不住打探着,一见齐昱目露疑惑,连忙上前一步:“皇上容禀,那粉的是冬梅,黄的是秋中金桂,因录史有编年编月,恰好色彩上分一分,杂役分卷也能轻松些。”
  齐昱和气点点头,口气却冷淡:“倒是别致。如此御花园成堆花草,也不会开过就算了。”
  “皇上说的是。”曹不韪恭恭敬敬俯身,“内史府年初时想出此法,亦是为此做虑。”
  ——什么内史府,明明是温彦之想的。齐昱在那沓子纸里翻了翻,“朕瞧着温舍人的笺子都是白的,这拿来的怎没有?”
  曹不韪略尴尬地顿了顿,片刻道:“回禀皇上,温舍人现用的花笺,当是夏春的花压了花汁作的,多是白梅、白桃、荷花与梨花等。当时不过新起此法一试,并未作多少,况臣也都为温舍人带上了路去,存笺已经用罄,秋冬季节冷些,花色不同于夏春,尚做不出那色的笺子来。”
  ——朕看你是不赞同那呆子故作风月,这才没作多少花笺罢。
  齐昱笑得心知肚明:“成,这些放下罢,朕留着用。”挥了挥手,示意曹不韪跪安。
  曹不韪立在那儿有些忐忑,“皇上,实则……”
  齐昱不耐烦抬眉看他。
  曹不韪捞起官袍突然跪下:“启禀皇上,内史府治下多为老臣,吴攥史既无法任职起居舍人,往下再找不出更合适的,故臣特来请命,愿为皇上录史!”
  齐昱:“……”
  竟亲自来了。
  看来除了温彦之,内史府当真是一个年轻人都没有。
  他上下看了曹不韪一眼,觉得这老骨头虽仗着官龄老成,颇滑头了些,但身体大约还康健,当不至于如吴攥史那般咳咳嗽嗽扰人清静。眸色转回御案,他拣出两张金桂的笺子,着意笑道:“准罢。内史监亲修起居注录,朝中百官若知,也是番美谈。”
  曹不韪心思就这么被戳穿,默默吞了道口水,想自己惦记为文华殿大学士评定之事搏份声名,这事皇上当是分外清楚了,再献殷勤未免过分,遂嗫吁着谢恩,不语。
  周福笑盈盈为曹不韪指点了秋菊屏风后的矮几,曹不韪放下随身布包,不安跪坐下来,又受了周福徒弟奉上的茶。
  周福好心问:“曹大人,舍人上职挺早,又镇日跪坐,您年岁也不轻,可吃得消啊?若吃不消,何苦强顶着。”
  曹不韪妥妥当当谢了茶,没去体会周福一个太监话中的深意,只拱手道:“公公多虑,为了起居注录,也没甚吃不消的。”然他自己想起今后,每日寅时就得立在宫中,直想叹句“要了卿命”,这话说得也是心虚,亦不知能不能为了大学士之称坚持下来。
  齐昱支在御案上不做声色瞧着,心里是拎得清,想这老骨头若是为了起居注录才有鬼了,不过是为了荣华罢了。
  轻叹间,他忽觉朝中如曹不韪这等的官吏还真不少,老也老了不知惜福,成日到头还在争。说起来文华殿大学士不过是个虚名,拿出去唬人尚可,叫着好听而已,实则俸禄没多几分,他膝下也没个太子皇子需要老师,也就这些读书人一辈子奔追不停,不知哪里来的劲力。
  功名一场,真有那么重要?
  政绩前程,就真是锦绣满途了?
  眼下看,温彦之信中所悟,同此类名利场中竞逐之人所悟,果真实在不同。
  齐昱想到这儿,心里不觉又宽慰些,手中软毫点着玉砚中的墨,寻思一二,在花笺上落了个自觉庄重的开头。
  “惠书敬悉,甚以为慰。”
  接着,他却忽而不知该写什么。
  往来私信于他来说,还有记忆的也是快七八年前年少轻狂时候的事情了,而他也惯常从不是追着别人表情愫的那一方。脑子里情诗艳句倒有的是,可他纸下半压着温彦之清清雅雅数张心意,随意用诗词表情表意未免落俗,故他又只斟酌写下句“睽违日久,拳念殷殊”。
  往后呢?难道要他也写写琐事?
  可宫中琐事一上心头,齐昱不禁又想起昨夜里太医院正的话,头隐约又要疼起来,眼前晃的全是方才礼部的祝祷,心意繁杂,只想此事还是别给温彦之多添烦恼。
  闭目想了半晌,他睁眼瞧瞧秋菊屏风后的曹不韪,又想起之前的吴攥史,不禁笑意弯上嘴角,便又提起笔来,将一日小事当作笑话写罢,他叹了口气,软毫在玉砚中扎磨一番,不断回想温彦之信中最后一段,往日种种在心内翻涌落底,最终还是庄重打不赢相思,没忍住,干脆落笔补道:
  “……宦海朝堂虽诡,江山社稷虽艰,却使万民有求有欲,故为天下之奔矣。朕于诡艰处日夜兢业治国,如今使君身在灾地,竟亦能感知世间和乐,此之于朕,已足。天下固有弊,却不可急功而进之,尚需徐徐以图之,朕深晓利害,亦顾身安,君心勿念。”
  “云天在望,孟春犹寒,朕与君分思两处,相忆缠怀,旁无信物,唯眼下殿中,各色花笺,取次花丛,因君之故。想朕书罢止笔,仍当指留余香。”
  “朕之所念,唯君安然,恳请厚自珍爱。朕谨凭鸿雁之传,伫望白云之信。”
  “齐昱,手启。”
  端月里的京城,冷是冷的,月过一半,誉王还未将养下榻,宫里两个太妃又相继感了风寒。惠荣太后在宣慈宫里熬不住心焦,顺往延福宫瞧齐昱时,旁敲侧击说道一堆清风观尚须真人的奇绝之事,不过为让齐昱松口,讨几回法事。
  齐昱揉着额角听,手里尚拾着春闱题纸的模子,随口也应了她。
  翌日寅时齐昱起身,边系袖扣边点来周福,说太医院正指点誉王病情一事,尚不是时候告知太后。
  后文没说下去,周福却也了然,只着了个小太监去太医院学了一遍此话,心想那院正该懂得闭口不言。
  洗漱罢,齐昱思索着恩科之事,正要过殿外用膳,寅时正点老早过了,此时内史监曹不韪才告罪来迟,惶惶然跪在地上脸色青白。
  齐昱想见他年岁也到了,舍人一职披星戴月算是难为,倒也没想苛责他,只道下不为例。而到下午间坐在御书房里批折子时,他不经意抬头,却见那曹不韪竟跪在矮几后打上了瞌睡,头还一点一点摇着,神情很是勉为其难一般。
  齐昱:“……”
  挺自在啊。
  周福正想叫醒曹不韪,齐昱摆手却止了他,心烦地叹口气,示意底下内侍将秋菊屏风拖靠前些,将曹不韪挡住罢了,好眼不见为净。
  ——总之也不是温彦之跪在那儿,看一个无关紧要之人,有什么意思?
  萦州来的信日日不间,却有一回断在了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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