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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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心-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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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这股磨人的躁意,傅文修难以对双亲、兄长以外的任何人存有耐心,更别说亲近。
  成亲四载,他甚至都没有碰过他的妻子。而他那因家族势微不得不依附于傅氏的妻子不敢有半点怨言,还需时刻帮他掩饰。
  直到他又一日闲走在寂静宫墙下,望见了那个惊慌失措朝自己奔来的小少女。
  长长的裙摆逶迤身后,她柔软明亮的乌发在空中扬起,琳琅环佩的清泠撞击声中,瓷白到几近透明的肌肤瞬间抓住了傅文修心神。
  她撞进了他的怀中,纤细小巧,好似一团绵绵的云撞来,把傅文修躁怒横生的心撞得七零八碎,又一片片柔柔安抚好,再细细拼上。
  傅文修抱住她,听见她细碎的呜咽,手心也随即沾到了一点血迹。往常让他热意沸腾的血腥味却在此刻成就了一种奇异的吸引力,那抹血色也鲜艳如红梅,让他心中时刻腾升的火焰在此刻转化为了一股直冲四肢百骸的热流。
  傅文修知道,那是欲|望。
  这欲|望不仅来自身体,更滋生自心底,叫嚣着让他占有面前独一无二的少女。
  对着才十二岁的她如此,他是变、态吗?
  前世的傅文修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他蛰伏六年,一朝终于得偿所愿,问鼎天下,把阿悦从魏昭那儿夺了过来。但甚少经历情感的他完全不曾考虑过阿悦的感受,只懂占有和肆意掠夺,仅仅两年就使阿悦病重而逝。
  不过,太医道阿悦是累病不治,傅文修在最后一刻却隐约明白了她是心生死志再无留恋,所以才药石无医。
  阿悦逝后,傅文修重回之前的状态,甚至更严重,对女色毫无兴致,残戾暴躁。亲信知晓他心意,不知从何处寻来和阿悦相貌有六七分相似的女子为他引荐,一见,傅文修就怔住,太像了。
  但两人的性情却是半点不像,阿悦娴静柔淑,这女子却极为妩媚大胆,当着旁人的面就能勾|引他。
  后来他才知,女子是阿悦表姐,与阿悦祖母同宗,名郭雅。
  郭雅道年少时她曾在姜府待过一段时日,与表妹阿悦感情很好,阿悦还亲自赠与她许多绣帕,而后这些绣帕都被郭雅献给了傅文修。
  他不喜欢郭雅性情,郭雅便极为善解人意地敛了本性,将阿悦的神态气质也学了六七分像,但她终究不能带给傅文修任何特殊的感觉。
  靠近阿悦时,傅文修能感到全身狂躁的血液流淌都变得缓慢起来,能像常人一样品味春花芬芳、杏叶旋落之美。而靠近郭雅,与其他任何人并无不同。
  不过,傅文修终究是允许了她的接近。
  郭雅要财,他便给财,要权,他便给权。他给予郭雅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纵容,看着她越来越贪心,越来越肆意,甚至以一种奇妙的心情暗中帮助郭雅去接近宁彧、魏昭等人。
  他冷漠中夹杂着一丝愉悦地想,看着阿悦,他们于你是君子、是敬爱的兄长,但君子也会受不了诱惑,会被蒙蔽双眼,为虚假所欺骗。
  你所敬爱、所留恋的终会一一将你忘记,会逐渐让她人取代你的位置。
  而将你铭记的,最终只会剩下你弃如敝履的——我。
  …………
  傅文修抱着阿悦走在桃花林中,婢子带着焦急惧怕的眼神在身后跟随,她想请这位客人放下小娘子,但畏惧对方气势不敢开口。
  傅文修走得不快,但迈的步子大,一会儿就到了院墙边。绕过影壁,就能出府了。
  阿悦陡然惊醒,她不能跟他出去。
  “傅二叔——”止住颤意,她尽量软声请求,“我不能出去玩儿。”
  “为何?”
  “我、阿悦要喝药了。”目光眺过他的臂膀,阿悦望向那婢子,“莲女,是不是?”
  傅文修也跟着看去,莲女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是……对,小娘子每隔三个时辰就得喝一次药,已经两个多时辰过去了。”
  “啧”傅文修口中发出略显失望的音节,阿悦这时候的身体确实需要好好养着,不能胡来。
  单独相处的时机来之不易,他并不想就这样轻易掠过,思索之下,傅文修回身颔首,“嗯,那就去喝药罢。”
  “……”
  阿悦实在怕他,畏惧他阴晴不定的暴戾性情,怕他会像梦中一样突然做出什么惊人的事,只能在他面前乖乖听话。
  直到看着傅文修亲自端起碗要给她喂药时,阿悦终于想起一个问题。
  这位表叔父……从阿悦小时候起就对她有这样独特的亲昵吗?书中说的明明是在她十二岁那年两人才算真正熟识……
  亦或是事实和她所知道的书中剧情本就有出入?
  阿悦不得其解,随后汤匙就抵到了唇边。
  “不喝吗?不喜欢?”她不动,傅文修收回自己喝了口,拧眉,“这药也太苦了些。”
  莲女战战兢兢地开口,“良药苦口……使君,让婢来喂小娘子。”
  “药还有吗?”他突然这么问。
  莲女怔了怔,“有、有的,为防万一,每次都会煮两碗。”
  傅文修点点头,仰头就把这碗药一饮而尽,眼都没眨一下。
  阿悦和莲女都被他这操作惊呆了,瞠目结舌。
  “确实苦极了。”傅文修放下碗时还做了个评价,然后对阿悦道,“莫怕,叔父陪阿悦一起喝。”
  “……”
  这位使君是不是有病?莲女很想说这句话,而在自家小娘子的神情中,她看到了同样的意思。
  哪有劝人喝药,直接把药给喝了的?
  莲女不得不去取第二碗药。
  傅文修行事不按常理,实在让人捉摸不透。阿悦能感觉到他在努力对自己示好,甚至有模仿魏昭的痕迹,但气质哪是那么容易变的,只消认真看一眼,就能察觉出他隐在微笑下的煞气。
  他和魏昭完全是两种人。
  阿悦坐在凳上,看着傅文修给自己削梨。
  他手中的匕首薄如蝉翼,随意一削,整块皮随之掉落。在战场拿惯了刀剑的傅文修做起这种事仿佛也十分自然,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前世为阿悦练出来的细致功夫。
  那时候阿悦根本不理睬他,是以如今看到小小的她乖乖坐在那儿仰首看来时,傅文修心中升起难以言状的满足感。
  切下一小块梨,傅文修自己先就着匕首尝了口,再切下一块用手拿起稳稳地递去阿悦面前,无声示意。
  “我不喜欢吃梨。”阿悦诚实道,她有一双黑而亮的大眼睛,认真看人时尤其漂亮。
  傅文修并不恼,收回手,“那阿悦喜欢吃什么?”
  “阿悦体弱,不能吃多凉物。”帘外传来轻淡的少年声,魏昭一步迈入,“傅二叔半个时辰前说有要事回府,没想到这么快就办好了,还直接来了阿悦这儿。”
  他又微笑道:“阿悦,怎么能缠着傅二叔喂呢。”
  傅文修放下匕首,“阿悦纯稚乖巧,让人见了便忍不住疼爱。既叫我一声叔父,喂她吃些东西又有什么。”
  “总归是失礼。”魏昭笑意淡了,对阿悦招手,“过来。”
  像找到了依靠,阿悦忽略了傅文修的眼神,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小步跑到了魏昭身边,小手主动勾上去,被稳稳握住的感觉无比安心。
  看着躲在少年身后的小阿悦,对着自己时带着怯生生的模样立刻变成了放松,傅文修眼底戾气翻涌,阴郁暴躁想要砸碎一切的情绪席卷全身。
  他死死地盯着这两人。
  如果说重活一世后有什么东西最能打破他的忍耐,无疑就是阿悦同魏昭待在一起的画面。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面对抉择她似乎都会毫不犹豫地选魏昭。
  他脸色沉得可怕,腾得站起身,连带木凳发出巨大的倒地声。阿悦也跟着瑟缩了下,发颤的手被魏昭握得更紧,像是在告诉她不要怕。
  把阿悦畏惧的神情看入眼中,傅文修硬生生止住了胸腔中那股急欲喷发的怒气,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却发现实在难以做到。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忽然从怀中掏出一粒药吞了下去,急急大步离开,最后在空中留下冷冰冰的一句,“有事先行一步。”
  带着阿悦在原地等了会儿,魏昭才收回目光,抚了抚她惊颤未定的脑袋,“以后离傅二叔远一些。”
  “……嗯?”阿悦没听明白,疑惑抬头。
  魏昭风轻云淡地吐出几个字,“他有病。”


第13章 
  很难想象魏昭这样的君子口中会吐出对他人的刻薄评价,所以阿悦一时竟分不出他这是在阐明事实还是真的在讥讽傅文修。
  不过有件事还是很容易明白的,这对名义上的叔侄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见面时基本都是皮笑肉不笑,交谈间很有种政客的虚伪。
  对上小表妹懵懂的神情,魏昭笑了笑,没再解释什么。
  他不喜欢傅文修一是因为此人的父亲傅徳就让人很难有好感,但傅徳曾救过祖父性命,深得其信重,魏昭身为小辈不好置喙。二则是傅文修本人的冷漠阴戾也不为他所喜,自然是敬之远之。
  在屋内陪了阿悦片刻,随后魏昭把匆匆赶来的魏俞训斥了一顿,内容自然是指责他只顾自己而忘了年仅五岁的表妹,连她被人带走也没察觉。
  魏俞垂首认错,脸红得厉害,内心愧疚难当,且保证绝不再犯。
  阿悦倒不怪他,在她看来魏俞发现没发现都没区别。以傅文修的□□强横,年少的魏俞根本无法抵抗。
  …………
  一转五日,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兖州启程前往临安。除去魏府上下百余人,还有跟随魏蛟起事的幕僚及家将亲属,加上仆婢、亲随、护卫,总计有千人之众。
  路途中,阿悦见到了好些和现在的自己同龄的小孩,看上去都很想同她一起玩耍。文夫人倒不曾拘束她,可惜身体不争气,路途颠簸,天气又不美,阿悦最常做的事还是脸色泛白地躺在马车内,每日喝的药也从一碗增到了两碗。
  另一碗是给她止晕的,出发第一天阿悦就呕吐不止,医女本不想让她多喝药,见状也不得不添了一种,让她能稍微好受些。
  文夫人也每日陪着待在车内,时而抚上阿悦额头,神色忧虑。
  阿悦的身体太柔弱了,她总担心这个小外孙女会随女儿而去,好几次夜里惊醒都要看一眼阿悦宁静乖巧的睡颜才放心。
  入暮时分,天色昏黄,文夫人被请去了别处议事,留下阿悦同莲女待在马车内。
  车队停留时外面嬉闹声极盛,莲女年岁不大,目光总忍不住往外流连,阿悦见了好笑,轻道:“打开帘子没事的,现在也无风,我不冷。”
  “不行。”莲女回过神正襟危坐,给阿悦掖了被角,“夫人嘱咐必要悉心照看小娘子,不得有半点差错。”
  阿悦便也随她。
  以阿悦前世的经历而言,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独处,也不会觉得寂寞,不过倒是不好意思让人干巴巴地陪着自己。
  马车忽然轻轻颤动,有人踩了上来,挑开车帘,“阿悦果然还在。”
  “阿兄。”阿悦双眸明显亮了些,很是高兴他的到来。
  魏昭扬唇,“整日躺着也累,外面已生了火,风也不大,不如出来走走?”
  他并不赞成医女让阿悦闷在马车不出去的建议,认为还是要多走动才好。
  “不……不可。”莲女鼓起勇气阻拦,目光很有些警惕,“郎君,夫人说过让小娘子好好歇息的。”
  不期这个婢子竟会拦住自己,魏昭挑眉,“祖母可说过要把阿悦拘在马车内,不允她出去看看景色?”
  莲女讷讷,“这……”
  绞尽脑汁时,人已经绕过她到了阿悦身边,低声道:“阿悦自己觉得呢?”
  犹豫了下,阿悦点头,“我想去。”
  莲女顿时一副小娘子怎么如此不顾身体的忧心神情,想劝阻却不敢上前。她觉得郎君虽然温和好相与,从不胡乱发作下人,但通身有种清贵之气和隐隐的威势,令人不敢随意忤逆。
  她只能呆呆看着二人离开。
  因阿悦在马车上闷了两日,随行的傅文修也一直没找到见她的机会。
  如果队中只有魏昭,他丝毫不会在意,但文夫人时常伴着阿悦,让傅文修不好轻易有所为。
  他一直关注阿悦所在的车驾,见她随魏昭出现,身形立刻一顿,迈步就要朝那儿走去。
  “郎君若想把人吓出好歹,尽管前去。”身后凉凉的声音传来,其主人是个胡须斑白的男子,人唤郑叟。
  晃动着手上药瓶,郑叟随手拾起长杖斜在傅文修身前,使他转过头来,“这小娘子是魏侯与文夫人的心肝肉、掌上宝,自幼患有心疾,受不得惊吓。郎君前几日要不是及时含药忍住了,啧……”
  郑叟正是在傅文修七岁那年诊出他有狂躁之症的医者,从此便一直跟在他身边为他制药,防止他因克制不住而胡乱伤人、闯出祸事。
  这么多年了,郑叟对傅文修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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