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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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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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嵩川终于重见光亮。
    他所处的地方光线昏暗,四周俱是石壁。看上去十分坚固,壁上点着油灯。地上湿乎乎得颇有凉意。
    这似乎是一间地牢。
    眼前还是刚才那几人,不过都换上了寻常的衣裳。
    凤嵩川明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已经尽量收敛神色,为首那人依旧轻易便在他眼神里发现了恨意。抬手在他脸上扇了一记。
    下手不重,羞辱的意味更浓。
    若是手脚能动,他一个能打对方十个。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凤嵩川哪里受得了这个。登时脸皮涨成了青紫色。
    对方嘲笑:“看看,这姓凤的还当自己是钦差。在跟咱们摆官威呢。”
    其他几人登时围上来,七嘴八舌道:“官威不官威,就在一张皮,咱们给他把这张皮扒了,他自然就威风不起来了。”“哈哈,对,扒了,扒了。”
    几只手一齐伸过来,撕扯着凤嵩川的袍子。
    凤嵩川嘴里呜呜叫着,在地上翻滚躲闪,他被捆得结结实实,其实不怎么好下手。可这些人如狼似虎,拽着衣裳直接开撕,很快就把凤嵩川一身官袍扯得七零八落,别提多狼狈了。
    凤嵩川这时候是嘴里塞着东西说不出话,就是能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乞求?他堂堂朝廷官员,奉旨钦差,又神气了一辈子,岂是摇尾乞怜之人?
    就在他身上要变得光溜溜之际,耳听着对方欢呼一声:“找到了!”有人从地上捡起了自他身上掉落的钦差印鉴。
    凤嵩川只觉脑袋里气得一抽一抽的,等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拖着后颈,拉到了角落里,拿铁链子像拴土狗一样拴上,而后为首那人拿着印鉴走了,剩下几个虎视眈眈守着他。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凤嵩川听到看守他的几个人在闲聊。
    一人道:“哎,你们说要不要给他找件衣裳?”
    另一人奇怪地“咦”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还给他找衣裳,不扒下他一层皮来就算不错了。”
    “我不是好心,我是怕呆会儿万一公子领着顾姑娘过来,瞧见他这德性,咱们再吃挂落儿。”
    众皆无声,停了停,才有几个声音响起来:“好小子,还是你想得周到。”“这还真不可不防,把那麻袋撕个窟窿,给他套上遮遮丑吧……”
    顾姑娘?
    姓顾又和他有仇的,凤嵩川立时便想到了顾文笙。
    原来是那小贱人捣的鬼。
    她哪来这么厉害的帮手?
    身上绳子绑得久了,血脉不通,四肢早就已经发麻,时间长了非废了不可。
    自己此番失手被擒,那顾文笙必定会来看他的笑话,顺便报虎啸台之仇。等她来了,自己该和她说什么?
    凤嵩川思来想去,觉着活命无望,决定等顾文笙来看他热闹的时候,定要想办法叫这些人把他嘴里的东西取出来,然后他要用天底下最恶毒的话,骂那小贱人一个狗血喷头!
    可他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简直望眼欲穿,直到看守他的人换了一拨,肚子饿得咕咕叫,才隐约觉着,对方可能对于看他热闹并不像他想的那么感兴趣,说不定根本不会来了。
    对方拿走了他的钦差印鉴,不知要做什么。
    朝廷方面没有人知道他出了事,这钦差印鉴可以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就像凤嵩川想的那样,此时钟天政手里正把玩着那枚印鉴,吩咐之前奉了他命令去接近孟绍祺的那位“段老先生”:“奏章先等等,待我再想一想,你先模仿那姓凤的笔迹给杨昊御、杨昊俭各写一封书信。”
    
    第一百八十七章 残酷檄文(粉165+)
    
    这位段先生真名叫段正卿,之前乔装改扮陪着孟绍祺来到了江北,孟绍祺大力配合,帮着他隐瞒,寇文由始至终浑然不觉。
    这期间孟绍祺写给凤嵩川的数封书信都是由段正卿代笔。
    而凤嵩川的回信,他也每一封都仔细研究过,模仿凤嵩川的笔迹自是不在话下。
    钟天政以右手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那枚钦差印鉴,自上面蹭了点朱红下来,翻过来瞧瞧,见那印鉴阳文呈环状,外圈是四个篆字“钦差副使”,中间是个凤字,饶有兴致取出一张信笺来,在上面戳了几下。
    “给那兄弟两个信的内容差不多,都是说自到江北之后发现局势糜烂,朱子良的江北大营和王光济勾结在一起,通过飞云江走私,并且你已经拿到了朱子良亲身参与其中的证据。问他们感不感兴趣。就是这么个意思,具体措辞你掂量着写。”
    段正卿应了声“是”,一边研墨,一边打腹稿。
    钟天政又道:“还有,眼下王光济反了,朱子良趁机要杀人灭口,凤某人被逼得东躲西藏,不敢现身,皇子殿下要是感兴趣呢就拿出点诚意来,总要想办法保住凤某人的性命,还要许他一世富贵。”
    段正卿领命,暗忖待这两封信一送到京里,本来就乱的局势必定乱上加乱。
    只听钟天政那里笑了一声:“给二殿下的信里别忘了,顺带向四公主提个亲。毕竟一做驸马身价倍增,也许朱子良就不敢下手了呢。”
    段正卿笑着应了,提笔写了几行,微微皱起眉来。凝神想了一阵,请教钟天政道:“公子,属下这信上说朱子良和王光济勾结在一起,可也许不等这信送到京里,他们马上就刀兵相见,拼个你死我活了。”
    王光济高举反旗,杀官占城。朱子良统帅十几万朝廷的兵马。又离得这么近,不可能无动于衷。
    钟天政道:“你写就是。这两人刀兵相见或许,你死我活却未必。”
    江北的局势正如钟天政所料。
    王光济趁江北各州县的官员齐聚他的齐园作客之际。杀官起事,只用两个时辰不到就控制了兰城。当天在齐园身首异处的地方官多达二十几人,活着的也都吓得屁滚尿流,当场跪地求饶。
    钦差凤嵩川带到兰城的近万官兵只逃回去了一半。他本人则下落不明。
    同一时刻,王光济的堂弟在江北重镇云边率众举事。没费什么力气便占领县衙和四城。
    消息传出,相邻的县城纷纷响应,一天不到,江北八县已经有六个被王光济的人马控制。并且他的势力还在迅速向北蔓延。
    朱子良闻讯之后立刻集结了大军出来平叛,双方人马在金沙岭相遇,不管是朱子良还是王光济。匆忙间对对方的兵力都有些估计不足。
    朱子良派出了四万大军,但这其中有不少将领出工不出力。王五王六兵马未足万,自忖寡不敌众,再加上刚集结起来的队伍未经阵仗,也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雷声大雨点小,只有前阵几千人交了交手,便退了开来。
    没多久,王五王六这边接到命令,带着人马撤回,朱子良到是想追击,但钟天政趁着江北大营空虚之际,突然插手,给他送了份厚礼。
    过江议和的南崇使节好好在江北大营中军帐篷里呆着,距离朱子良的帅帐不足百丈,大白天遇刺,身体好好的,脑袋不见了。
    当时账内还有两个护卫,也一齐被杀。
    死的这位使节名叫梁兴业,乃是南崇小皇帝的亲叔父。
    尸体一被发现,使团的其他人简直快疯了,齐齐指责大梁无意和谈,朱子良纵凶害人。
    朱子良焦头烂额。
    和谈不成对谁有利?自然是王光济,可恨这帮反贼杀了人,善后却要他来做。
    他无奈之下只得将使团其他人软禁起来,一边收拢兵力严阵以待,防着南崇那边林世南闻讯之后率兵来袭,一边派人火速往京里送信,把消息报给建昭帝知道。
    他这边不敢轻举妄动,王光济则是根基未稳,占据八县之后后继乏力,要停下来喘一口气。
    两下就此陷入了僵持。
    到将奉旨前来议和的大驸马一行阻在了八县之外,此等情况之下,除非他肋插双翅,否则叛乱不平息,他是到不了江北大营了。
    再说就算他到了江北大营,也注定要无功而返。
    朱子良辛辛苦苦瞒着南崇皇叔的死讯,钟天政却早已派人将那梁兴业的脑袋送过江去。
    王光济占了江北八县也没闲着,不知找谁写了一篇讨伐建昭帝的檄文,传之于天下。
    檄文之中例数了建昭帝的几条罪过,第一条便是皇位得来不正。
    建昭帝身为先皇第七子,非长非嫡,靠着娶了谭氏女,得到了谭家人的鼎力支持,残害父兄,窃居大位。这等没有人伦的人,哪配拥有四海?
    第二条,亲近小人,朝臣多是骄横酷吏。特别点了凤嵩川的名字,说他自掌了大权之后,以缉私为名,大梁稍微殷实的人家被他勒索遍了,王光济此次造反全是受他所迫,不反就只有家破人亡一途。
    第三条,残害乐师。这是专指的羽音社乐师,檄文里将秦和泽上书的三条建议逐条拿出来予以驳斥。
    这些是最主要的,除此之外,檄文里还罗列了建昭帝种种昏庸无能的表现,包括彰白二州当初被屠城的惨事等等,十分有煽动力。
    檄文最后,竟然还附了一份名单,那是决意追随王光济的乐师名单。
    其中不但有张寄北、元恺,还有密密麻麻很多名字,厉建章、戚琴全都榜上有名。
    这檄文在江北传得很快,文笙见到之后暗吃了一惊。
    其它那些也到罢了,关键是这一份名单,文笙只是大概一扫便意识到那天在齐园所有的乐师一个不漏,全都名列其中。
    怪不得戚老和云鹭始终没有消息,这分明是被王光济挟持了。
    张寄北想以这种手段,逼得众乐师再无退路,只能将错就错跟随他造反。
    
    第一百八十八章 钱少爷(雪域神仙和氏璧+)
    
    其实像戚琴这样的,孤身一人没有家小,就算成了钦犯,也至多是本人面临着朝廷的缉捕,日后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里头最要命的是像厉建章这样的乐师。
    厉建章在长晖有名望有产业。文笙还记着那年轻娴静的厉夫人,温柔聪慧的厉蕙雅。
    他的名字出现在这份名单上,对厉家人不亚于天降横祸。
    与厉建章情况差不多的,这份名单里肯定还有不少。
    文笙都可以想像得到,建昭帝必定大为光火,下圣旨,抄家灭族,从而和那些被胁迫乐师结下深仇大恨。
    这也正是王光济和张寄北想看到的结果。
    而那些无辜受累的家人女眷下场会如何凄惨,王、张二人根本不会多想。
    这便是钟天政常说的,“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哪一个足下不是堆满了白骨”。
    若要救人,时间可谓是相当紧迫。檄文传入京根本用不了几日,甚至不等建昭帝下旨,各处的地方官一见到这份名单,便会先行动手。
    文笙伸出手,指尖轻触那一长串名字,在上面缓缓划过。
    王光济在兰城经营多年,极得人心,起事后虽然有江北大营在旁虎视眈眈,他仍将兰城暂定为己方的主城,派人将城墙加高,布下重兵把守,他的家眷都还住在城中,有专人负责保护。
    城里气氛虽然紧张,却并未发生骚乱哗变之类的事,就连物价也没有飞涨。
    大街上行人比往常少了很多,但也没有到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的地步,大多数老百姓十分平静就接受了变天的事实。甚至还有张灯结彩,赶去给王大善人帮忙的。
    齐园已经清理出来,前面的整条街全部拆除,成了一座兵营,后边园子里则住着王光济的亲眷家小。
    快晌午的时候,一行三人悄悄溜至齐园后门。
    为首的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个子不高。生了一双斗鸡眼。一说话便使劲往一起挤眉毛,看上去颇有些滑稽。偏他穿戴讲究,显是家境十分富裕。后面两个人高大魁梧,看打扮是随从护院之类。
    这年轻人探头往门上看了看,见把门的头目是个熟人,便使劲冲着那人挥了挥手。小声招呼:“喂,常大脚。过来一下。”
    被喊那常大脚扭头一望,忍不住笑了,走过来道:“钱少爷啊,您这干嘛呢?”
    那钱少爷下意识便挤眉弄眼:“我这不是你们起事之后头回来嘛。不知道规矩,看着你们刀枪林立,心里发虚啊。”
    常大脚笑道:“戒备严些那也是防着官兵和朝廷的探子混进来生事。钱少爷你又不是外人,虚什么?”
    钱少爷叫他一说也心有余悸:“可不是。你们这回要是打不过官兵,我们家估计也得跟着一起遭殃。这叫那什么,从逆?”
    常大脚没读过书,更说不清楚。
    他却知道对方说得没错,这钱少爷家里也是兰城大户,和杨家是儿女亲家,如今王光济造反,王、杨、钱三家那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旦事败,都逃不了抄家灭族的下场。
    所以他也没防着对方,道:“这都晌天了,您还在这转悠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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