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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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终- 第3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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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回到暖阁时,大夫正在给吴老太君写方子。
  吴老太君示意杜云萝坐下,道:“该你了。”
  手腕搁在迎枕上,大夫仔细诊了,起身拱手道贺:“恭喜老太君,恭喜夫人,夫人有喜了。”
  话音刚落,吴老太君喜笑颜开,她有好些时日没有这般高兴过了。
  老人的手紧紧握着杜云萝的手,接连说了三个“好”字。
  杜云萝悬了半个月的心,总算也踏实了。
  穆连慧瞥了杜云萝几眼,似笑非笑。
  安胎的方子写了,吴老太君又让人往各处报喜去,尤其是杜家那儿,也该让亲家们欢喜欢喜。
  杜云萝浅浅笑着,转眸去看穆连慧。
  穆连慧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让大夫请脉,反倒是请吴老太君屏退了众人,只单嬷嬷留下。
  屋里凝重了许多,穆连慧低声道:“祖母,我一直都说想要一个孩子,我怀上了。”
  单嬷嬷端着茶盏,险些砸到地上去。
  吴老太君愕然,瞪着眼睛看穆连慧,杜云萝上前替她顺气,老太君摆了摆手,咬牙道:“谁的?”
  “中元时做道场的一个和尚的。”穆连慧很是坦白,“我不知道他的法号,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孩子是她的。
  杜云萝怔了怔,想到清明、中元两回在去校场的路上遇见穆连慧,那时只当她是为晋尚在装样子,不曾想,是抱着这个目的。
  清明时没有怀上,中元成功了。
  吴老太君指着穆连慧,怒极反笑:“你倒是个有能耐的!”
  穆连慧丝毫不为所动,只平静说着自己的计划,仿若在说旁人事情一般,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她说完了,屋里又静了下来。
  良久,吴老太君才开口:“事情我知道了,你回满荷园去,等我安排。”
  穆连慧站起身,缓缓在罗汉床前跪下,重重磕了个头,又缓缓爬起来,转身出去了。
  吴老太君的眼角微红,嗓音沙哑,与杜云萝道:“你是不是在想,老婆子为什么轻而易举就答应她了?”
  杜云萝点了点头。
  “作孽太多,攒些福报吧,”吴老太君抬手抹了抹眼角,目光温柔许多,看着杜云萝的肚子,道,“也不知道是个哥儿还是姐儿,你生了两个小子了,若能添个姐儿,也是好的,长房还没姐儿呢,娇娇柔柔的,看着就喜欢。”
  杜云萝失笑:“我也盼着是个姐儿,生下来抱来给祖母起名儿。”
  吴老太君的笑容里全是期待。
  杜云萝回了韶熙园,吴老太君闭目养了会儿神,低声问单嬷嬷:“中元,算起来她有四个月了,时间不等人了。”
  单嬷嬷没说话,背过身去抹泪。
  “作孽啊作孽!”吴老太君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730章 交代
  
  杜云萝有孕,穆连潇和周氏欢喜不已。
  最近府里不平顺,能添一桩喜事,自是再好不过。
  随着穆连诚回京,宫里的赏赐追着来了,慈宁宫里晓得杜云萝又有了身孕,也没有落下她。
  练氏对那些金银绸缎恨得牙痒痒的。
  这些有什么用?能让穆连诚站起来?能让她的金孙活过来?
  风毓院里,练氏气闷了好几日,好不容易能宁神歇个午觉,就听见院子里此起彼伏的惊叫声,闹得她脑门子都痛了。
  “老朱!”练氏唤道,“出去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这院子里还有规矩没有?大呼小叫的,看我不中用了,连规矩都不知道了!”
  朱嬷嬷赶忙应了,撩了帘子出去,见穆元谋住的书房外头乱作一团,她不由也冒了火气。
  “怎么回事?青松呢?”朱嬷嬷沿着庑廊走到书房外头,低声喝道。
  一群丫鬟婆子面面相窥,胆大的出来回话:“朱妈妈,不好了!老爷厥过去了,叫人抬回来的,刚刚送进屋里。”
  朱嬷嬷听了前半句,刚想骂人,又被后半句话给噎着了。
  穆元谋厥过去了?
  这算什么事儿!
  朱嬷嬷顾不上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推开面前的人,抬脚入了书房。
  青松站在床边,闻声转过头来,一副吓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妈妈,怎么办呀!叫不醒老爷呀!”
  “慢慢说!”朱嬷嬷沉声喝她,几步到了床边,一看穆元谋脸色廖白、嘴唇发青躺在那儿,她眼前也是一黑。
  青松颤着声哭了:“老爷刚在屋里用了午饭,才走了没一会儿,又叫人抬回来了,说是在园子里厥过去了。妈妈,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啊!我怎么跟老太君、太太交代啊!”
  朱嬷嬷被青松哭得心里越发乱了,咬牙道:“叫大夫了没有?”
  青松猛一阵点头。
  等了没多久,大夫背着药箱进来,又是诊脉又是翻眼皮,半晌道:“二老爷这怕是不太好。”
  朱嬷嬷浑浑噩噩回去禀练氏。
  练氏惊得一口气不顺,憋得她重重咳了起来:“昨儿个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不好了!我不信,我要去看看!”
  朱嬷嬷也不敢拦练氏,跟前回似的,依样画葫芦,背着练氏过去,亏得就几步路,也算不上吃力。
  练氏到了书房,几乎是扑在了穆元谋身上:“老爷!老爷!”
  朱嬷嬷喘着气,解释道:“大夫说,老爷是郁结攻心,这两年一直咳嗽,心肺损了,又突遭二爷的事儿,闷在心里,突然迸发出来,冲倒了。”
  听起来是这么个理,但练氏一时半会儿根本受不了。
  她刚刚经历了儿子重伤,儿媳失了金孙,如今丈夫又不好了,这日子还怎么过?
  练氏越想越悲戚,郁结的岂止穆元谋,她难道不是?她也胸闷,也心痛,她也挨不住了啊!
  脑袋晕晕乎乎的,练氏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屋里愈发乱了。
  消息传到韶熙园里时,杜云萝惊讶极了,再三确认婆子没有传错话,她起身往柏节堂去。
  风毓院里乱糟糟的,两个主子都晕着,不肖她去凑热闹,反倒是吴老太君跟前,杜云萝怕老人家吃不消。
  秋叶在屋外拦住了杜云萝,低声道:“夫人,老太君不大好,流了不少眼泪,这会儿睡着。”
  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单嬷嬷蹑手蹑脚出来,道:“夫人屋里坐会儿吧,双身子别操劳了,您替奴婢守着老太君,奴婢去看看二老爷和二太太。”
  杜云萝自是应下,进了暖阁一看,吴老太君气色很差。
  前几天请平安脉的时候,大夫悄悄与杜云萝说过,老太君已经是强弩之末,未必能撑到过年。
  这一点,长房上下心知肚明,前回邢御医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可事到临头了,舍不得依旧是舍不得。
  便是过年,原也还有两个月,人若有心挺着,兴许能挺过去,再多挺些时日。
  杜云萝一直觉得,吴老太君是那个能挺得住的人。
  哪知道突然就出了穆元谋的事儿,这是老太君唯一的儿子了,对老太君的打击定然不轻。
  吴老太君睡得极不踏实,但也睡到了日头偏西,才幽幽转醒过来。
  杜云萝扶老太君坐起来,垫好了引枕,伺候老太君倒水漱口。
  “阿单呢?”吴老太君嗓子喑哑。
  杜云萝道:“单妈妈去风毓院了,两刻钟前,母亲使人来说过,她也在风毓院,让祖母您放宽心,有了消息就回来报。”
  吴老太君垂着唇角,她老了,皮肤松了,眼角唇角都往下垂,即便笑起来的时候,也很难扬起来了。
  “连潇媳妇,”吴老太君示意杜云萝在身边坐下,手掌附在她平坦的肚子上,道,“老婆子怕是看不到孩子出生了,连你这肚子是圆是尖,可能也看不到了。”
  吴老太君的声音平静,可就是这样的平铺直述,让杜云萝的眼泪生生往下掉。
  “祖母,您答应我了的,等姐儿出生,您要抱抱她,您还要给她取名字”杜云萝抽泣着道。
  “肯定是个姐儿,又可爱又机灵。”吴老太君笑了起来,却差点岔气,她缓了缓,又道,“趁着我精神还不错,我再跟你说一说,你和元策媳妇都是拎得清的,旁的事儿我无需交代,就剩一个连慧,我应了她的,只怕来不及兑现,你晓得内情,给她一条路。”
  杜云萝抹着眼泪点头,老太君一副交代后事的口气,说什么她都要应了的。
  “这辈子,我清清白白地来,也想清清白白地走,我想给定远侯府的几代荣光添砖加瓦,若有灰尘蒙珠,老婆子抬手擦去。”吴老太君说着说着,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没入银白鬓角,“只是老婆子老了,留给我的时间太少,我的背也太弯了,力气不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我带来的好,留在这儿,我带来的不好,我带走了。好孩子,不哭了,让秋叶伺候你擦把脸,老婆子歇一歇,也再想一想,想姐儿的名字。”
  
  第731章 母子
  
  杜云萝顺着吴老太君的意思,唤了秋叶进来梳洗。
  等收拾妥当了,她转头一看,吴老太君已经睡着了。
  深秋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了罗汉床旁,映在老人脸上,没有添上柔和光晕,反倒是显得吴老太君的脸色愈发枯黄。
  杜云萝咬了咬下唇,没让眼泪再落下来,静静在一旁守了会儿,直到单嬷嬷回来,她才起身。
  单嬷嬷朝杜云萝摇头,两人去了明间里说话。
  “二太太醒了,大哭了一场,叫底下人劝着在屋里养着,乡君过去伺候了,”单嬷嬷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二老爷还未醒,奴婢听大夫的意思,便是醒了恐怕也不大好。”
  杜云萝微微颔首。
  单嬷嬷的目光落在杜云萝的肚子上,道:“夫人是双身子,老太君眼下最记挂的就是您的肚子了,您千万保重,府里的事儿,总有人看着的。”
  杜云萝苦笑。
  穆连慧和父母存了间隙,可事发突然,她即便要瞒着自个儿的肚子,也必须去练氏跟前了。
  且不说母女天性,二房上下,除了穆连慧,还有哪个能顶用?
  穆连诚瘫了,蒋玉暖还没出小月子,都是只能躺着的命。
  就算蒋玉暖要不管不顾去风毓院伺候,练氏都会把人轰回去。
  蒋玉暖小产伤了身子,若养不好落下病根,将来穆连诚跟前哪还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可单嬷嬷说得也在理,二房动弹不得了,府里还有穆连康和穆连潇,还有三位太太,还有庄珂,杜云萝仗着怀孕多歇一歇,也不会乱了套。
  杜云萝回了韶熙园,穆连潇得了信回来,走了一趟风毓院,穆元谋未醒,又去了两趟柏节堂,吴老太君一直睡着。
  直到用了晚饭,穆连潇依旧不放心,又去了柏节堂,还是闭门羹。
  小孩子敏锐,延哥儿知道父母情绪不好,乖乖坐在一旁,允哥儿也不似往日里闹腾,等奶娘来领人了,就听话去了。
  这一夜风大雨急,关着窗户,都听见外头噼里啪啦的落雨声。
  三更天时,柏节堂里的灯点上了。
  吴老太君坐起身来,以手做拳,敲了敲硬邦邦的膝盖。
  单嬷嬷一言不发,伺候老太君穿衣,又扶着老人下床,出门前,取了一件藏青斗篷系上。
  秋叶在前头点了灯笼,不明不暗的,在风雨中摇摇晃晃。
  三人走得极慢,沿着庑廊,一路走到风毓院外头时,身上也湿了大半了。
  秋叶抬手敲门,守夜的婆子骂骂咧咧裹着袄子来问,一听是吴老太君来了,险些脚下打滑摔坐到地上去。
  “我去看看元谋,不用把他媳妇吵起来。”吴老太君沉声道。
  婆子连连点头。
  书房外,青松替吴老太君开了门,单嬷嬷扶着老太君进去。
  床头点了油灯,穆元谋已经醒了,睁眼看了老太君一眼,张嘴想说什么,“啊”了一声又静了下去。
  吴老太君在床沿坐下,单嬷嬷退出去守了中屋,青松和秋叶一人守房门,一人守在窗外。
  里头只留下两母子。
  “我猜你也该醒了,”吴老太君伸手握住了穆元谋的手,她从外头来,手上冰冷,而穆元谋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这会儿感觉怎么样?身上没什么劲儿,嘴里,也说不出话来了吧……”
  穆元谋的眼底闪过狼狈,余下的是痛楚,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痛楚。
  吴老太君抬手,耐心又温柔地替穆元谋整理额发,仿若她不是一只脚在棺材里的老妪,躺着的也不是动弹不得的中年人,就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她还是年轻妇人,他还是总角小童。
  “娘老了,”吴老太君笑了,眼底温情如水,“这些年,是你陪着娘走过来的,现在,也扶着娘走黄泉路,娘这把年纪了,没人搀着走不动了……”
  吴老太君的声音嘶哑,穆元谋呜呜想说话,终是吐不出一个字,只眼泪涌出,落在了吴老太君抚在他脸颊上的手指上。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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