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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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捕-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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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什么,真由美对于就这样把他送走,感到有些惆怅。当然是他救了自己的命。但是,对于自己来说,怎么都能得救,因为一看见马跑回来,救护队立刻就出发了。可他呢,用只有一颗子弹的村田枪,就把凶暴的熊引到河里,该是多么英勇而又果敢哪!她由衷地敬佩。熊尽管不能上树,可却善于游水。弄不好,他就会被吃掉的。而且,在他额头上显露出的含蓄的神情,也深深吸引了她。

  “您的盛情,我领了。”

  澡也洗了,胡子也刮了,奔向明天的追踪的力气加足了。

  “看来,是留不住啦。”

  真由美无可奈何地站起来。她原以为,这或许只是对一个过路人的一见钟情。可此刻她却感到,在这个对自己神秘的旅程只字不漏的前田身上,还有一种别的吸引她的东西。

  杜丘随着真由美走下楼来。这是一座城堡似的宏大的西洋式建筑。也许是出于经营牧场这种职业的考虑,室内的设计是可以穿鞋的。

  远波善纪正在客厅里。

  他是个高个子,五十岁上下,体格强壮。

  “是前田君吧,”远波起身迎来,“真不知该怎样感谢您才好。”

  “得救的是我,”杜丘依然站着说道,“我该走了。”

  “您就走吗?”远波点点头,毫无挽留之意。

  “爸爸!”真由美插嘴说,“为什么不挽留?真无礼。”

  她一直认为,父亲不是不懂人情的人,他一定会挽留客人,给他以应有的招待。可现在……真由美不由得大为生气。

  “各人有各人要办的事,真由美。挽留客人,有时也会给客人添麻烦的。”

  远波深褐色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但目光却很锋利。

  “明白了。那我用马送你,等一等。”真由美走了出去。

  “我也失陪了。请稍候,真由美就牵马来。”远波打个招呼,也出去了。

  杜丘原想步行走,但一想,光是离开这个广阔的牧场,也要走好长一段路,于是决定还是骑马走。

  从远波离开时的目光中,杜丘感到好象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抓紧自己的心。那儿有报纸!在社会版上,引人注目地登载着一个逃亡的检察官摆脱警察、潜入日高山一带的详细报导。还有照片。这本身并没有什么奇怪。可那一部分内容却被远波折叠过来,留下了仔细读过的痕迹。

  ——告密了?

  他很怀疑。于是拿起报纸站了起来。杜丘并没有那种天真的想法,以为自己救了远波的女儿,远波就不会再去告密。他脑海中掠过了那些热衷于追踪捕捉的男人们的残忍神态。天真的幻想是危险的。他离开客厅,奔向大门。也不知有多少房间的庞大的楼房,寂静无声,好象没有一个人。他越发感到,远波全家都在屏息以待呢。

  远波参加了道知事竞选,如果在自己家里逮捕了尽人皆知的逃亡检察官,那无疑会远近闻名。即使是思想正直的人,一旦参加了竞选,也会不惜采取谋略手段的。

  杜丘拿着报纸,走出大门。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中间,有一条汽车道。他知道,牧场的出口就在前面几公里的地方。但他没有向那边去,而朝着与汽车道垂直的方向跑起来。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尽早脱离这个牧场。

  跑了两公里左右,他回过头,看到有一匹马追来了。杜丘停住脚。在草原上,谁也跑不过马。

  马急驰而来,奔走如飞。可以看到在马上的真由美,头发上下飞舞着。马跑近杜丘身边,踏起一阵烟尘。真由美手握绳绳弓身马上,左手凌空扬鞭,壮美无比。

  “快!警察来了,有人告密?快上马!”

  杜丘来不及细问,抓住直由美的手,跳上马背。马又全力飞奔起来。

  “街上全被封锁啦!”真由美人声喊着,“来了三百机动队。哪儿都出不去了。这个牧场所有交通要道,也立刻要封锁啦!”

  “上哪去好呢?!”

  “哪儿都不行!”

  真由美的腰部剧烈地抖动着,杜丘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

  “只有一个地方,到幌别川上游去!深山里有个没人知道的阿伊努老人的小棚子,到那去!一直躲到解除警戒。如果老人肯带路,可以穿过肖洛坎别山谷,再翻越批利卡山走出郡境。只要没有走出日高山脉,到哪儿都危险。你就先在那里避一避吧。”

  “为什么要救我?”

  “我喜欢你!”

  “我要是杀人犯?”

  “我不管!”

  “我……”

  杜丘刚要喊出“我无罪。”但又吞了回去。向一个姑娘做无谓的表白,又有什么用呢。有罪无罪,都无关紧要。从真由美急速跃动的身上,他感到那里有一股强烈的激愤,即使他终生逃亡,她也要舍身相报。

3

  “把杜丘围在北海道了。”矢村警长声音低沉。瘦削的双颊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冷笑。

  “围在北海道了?……”伊藤检察长仰起无精打采的脸。

  “是的。”

  “真可笑,还不如说围在日本了。”

  “不是那样。”矢村轻蔑地看看伊藤。

  “他杀了横路加代,又去追她的丈夫。可是横路早就闻风逃跑了。杀了老婆,就不会放过丈夫。”

  “这回成了报复杀人犯了吧?”

  “不,”矢村慢慢地摇摇头,“加代可能是他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杀害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想拼命洗清自己的罪责。为此,他必须抓住横路敬二。横路为了逃脱,只有回到东京,这样才能得到陷害无辜的那个黑幕的庇护。追踪横路的不光是杜丘,我们也在追。所以,他想追上横路,揭开黑幕,必须尽快地回到东京。”

  “等一等。你是说,杜丘是冤枉的……”

  “只是抢劫强奸罪是冤枉的。因为寺町俊明和横路敬二很象是一个人,那个横路连妻子出丧都不参加,躲得无影无踪。”

  “要是那样,根本用不着逃跑。真愚蠢……”

  “那种情况,就是我也得逃。不跑就得背黑锅。”

  “啊,倒也是。”伊藤忧心忡忡地点点头。

  “医生有误诊,罪人也有冤枉的。”

  “但是我想,审判时,在不能证明无罪之前,也是应该怀怀疑的。”

  “他杀害了横路加代。这说明,他已经知道俩个证人是夫妻关系了。这在逃跑当时是不可能知道的。”

  “看来是那样。问题是雇用那对夫妻的幕后人是谁。”

  “横路当过三年出租汽车司机。在那之前,曾经经营贩卖试验用的小动物,但规模太小,无法弄清真实情况。”

  “与那个东邦制药公司没什么联系吗?”

  “刚查过。据东邦制药公司说,和他们没有交易。即便有,估计数量也很小,从帐簿上查不出什么痕迹。”

  “如果东邦制药公司就是黑幕……”

  对于厚生省医务技术官朝云忠志的自杀,只有杜丘一个人特反对意见。伊藤的脑海中,浮现出杜丘暗中跟踪酒井营业部长的情景。他看了看矢村的表情。

  “如果横路和杜丘唯一的联系就在东邦的话,朝云之死可能正如杜丘所说,是有阴谋的……”矢村的脸上现出了负疚的神情,“如果是我判断错误,我承担责任。”

  “那个就不要说啦。”

  “不,”矢村固执地摇摇头,“任何时候,我都满怀信心。如果杜丘正确,我必须承担责任。即使如此,也要抓住杜丘。只能由我来揭露杀害朝云的罪犯。不是杜丘,也不是你,一定是我!”

  “这我知道。”

  看着矢村瘦削的脸颊上满布着抑郁的神情,伊藤点点头。尽管自己是检察长,但在第一线战斗的只能是矢村,这在侦查上是不言而喻的。如果真的让年轻的检察官吞下了一杯苦酒,矢村是敢于引咎辞职的。对于渐露端倪的朝云之死的背景所产生的悔恨,堆积在他的双颊上。

  “你是说,把他围在北海道啦?”

  如不尽早逮捕杜丘,就是伊藤,也要陷入被追究责任的窘境。不管是为了揭露朝云之死的背景也好,还是为了什么别的也好,只要矢村能一心去抓杜丘就好办了。

  “那儿的警察采取的措施相当严密。他该交恶运了。肯定是牧场主的姑娘把他藏到了山里。我去看看。”

  “你去吗?”

  “是的。我要单独行动,这样容易追上。不行的话,就解除包围。另在摆渡码头、飞机场、渔港,所有能逃出去的地方都做好布置,引他出来。希望你也下令这样做。”

  “好的。这儿的特搜班全体出动,他们认识杜丘。尽一切努力吧。”伊藤松了口气。

  瘦长的矢村,心情有些沉郁。

4

  按照真由美在地上画的地图,杜丘去找阿伊努老人的小窝棚。真由美告诉他,老人名叫横幸吉。

  “小心熊啊!虽然这一带是幸吉的领地,熊也害怕他,不敢来,可你也得小心!”真由美在马上摇着手。

  “你更要小心,有前车之鉴哪!”

  “我不要紧,上次是掉下马来,没空儿拿枪。今天可以用来福枪,枪法准着呢。”真由美拿起马鞍上的枪,晃了晃。“喂!我不来你可不要下山哪,不来就说明警戒还很严!”

  “好的,谢谢。”

  杜丘向勒马走去又回过头来的真由美扬手回答,随后踏进森林。一声嘶鸣,接着响起了一阵疾驰而去的马蹄声。

  他沿着林中小溪溯流而上。一串串通红的野草苞掉在地上,装点着初冬的河岸。当这些果实纷纷撒落之后,取而代之的将是一片茫茫白雪吧。密林深处,只有啄木鸟敲打树洞发出的清脆声响,如同鼓声阵阵,在林中回荡。除此之外,寂然无声!每走一步,都更加感到寂静,就连脚步声也象被森林吸了进去似的。偶尔踏到小树枝上,才有点嘎吱嘎吱的声音。这才是逃亡者从一个神秘的境地踏进另一个神秘的境地的脚步声。

  正如设置陷讲人所计划的那样,他被警察追踪着。杜丘再次体验到这个国家的警察权力之大。那权力不仅仅限于穿制服的警察,天真的年轻人还组成可怕的集团,维护着这权力。也不仅仅是年轻人,大部分人的心里都佩戴着警察的证章。一旦抓到逃亡者,他们就可以在酒席饮宴上炫耀它好多天。

  能逃出日高山吗?

  必须尽早潜回东京。杜丘看了从远波家拿来的报纸,明白了这一点。那些人利用横路夫妇设下圈套,再杀害加代,藏起横路敬二,这个谜底已经渐渐地显露出来。

  ——东邦制药公司营业部长酒井义广。

  据报导,横路敬二离开北海道老家不知去向时,正是加代被害的当晚。此后一直下落不明,连妻子出丧也没参加。当看到警视厅关于横路经历的调查上说他曾“贩卖医用实验动物”时,杜丘立刻确信,利用横路夫妇的就是东邦制药公司。

  经营医用实验动物,当然也就能经营药理用实验动物。而且后一种可能性更大。最近以来,医学上用的都是无菌饲养的小动物。无菌的要求,个人经营是无法做到的。而药理使用的则无须要求严格的无菌。

  横路与东邦制药公司——说他们有某种联系,并不是毫无根据的。

  疑点还不止于此。朝云家院子里那些奇怪的景象,至今还留在杜丘的眼底。

  厚生省医务局医事科技术官朝云忠志的尸体,是在八月二十九日早晨发现的。

  接到报告,杜丘和矢村一同前往现场。

  朝云住在世田谷区新代田。在厚生省医务局医事科工作的人,几乎人人都是持有医师执照的医生,朝云也是如此。

  那天早晨,女佣人悦子六点钟按时起床,去取牛奶和报纸。院子有五十坪左右,种植着一些花草。在一个角落里养了一只日本猴。没有孩子的朝云,很喜欢这只猴子。近来,这只猴子常得病,食欲不住。朝云很挂心,常亲自去照料。所以悦子这天早晨也顺便往那边看了看。这一着非同小可,牛奶和报纸都从悦子的手里掉到地上。

  朝云和猴子都死在花丛中。朝云翻着白眼,那两只白眼正对着悦子。

  悦子大声惊叫着跑到大街上。朝云的妻子当时正在乡下,不在家。

  杜丘和矢村赶到时,现场勘验已经开始了。

  “怎么样?”矢村问部下。

  “也可能是他杀。”中年刑警细江说,杜丘也和这个刑警面熟。估计死尸时间,是早五点到六点之间,也就是说,悦子发现时是刚刚被害。猴子也是这样。经法医鉴定,喝下去的毒药可能是阿托品。

  “阿托品,那是什么?”这是不常听见的药品,矢村皱了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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