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迟日江山- 第1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郭莘正在后院里练功,赤着上身,汗流浃背,所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也不知郭莘这样用功,能否在武学上有所造诣。徐湛无奈的摇摇头,不由替郭莘的前途担忧,大祁重文轻武,对读书人无比尊崇,除却各省飞扬跋扈的千从卫,武人哪有受到尊重的时候。从前郭淼官居四品,牧守一方,保证他一生富贵平安是绰绰有余的,然而现在郭淼入狱,生死不明,前途未卜,郭莘的未来恐怕仅能靠他自己了。

    “阿湛,你终于出来了。”郭莘收势调息,冲徐湛跑过来:“我当你要立地成圣,羽化登仙了呢。”

    “胡说,我怎么舍得下你呢?”徐湛调侃道。

    郭莘做了个滑稽的表情,兴奋的揽着他念叨:“你知道吗,何大哥真的是高手,他答应教我练功呢”

    徐湛略有些不悦:“那先生交代的功课呢,做了吗?”

    郭莘被他骤然泼了盆冷水,不快道:“你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材料,连县试都难过,背那些劳什子四书五经有什么用?”

    “什么叫读书的材料,谁生下来就会读书?那些聪慧而不勤勉者,最后都要泯然众人。”徐湛着急道:“苏老泉二十七岁始读书,你还年轻,现在知道勤奋,一切都不晚。”

    “真是我爹爹教出来的好学生,教训人的口气都一模一样。”郭莘哂笑着扔下一句,提了剑转身便走。

    徐湛立在原地,脸色有些苍白。

    何朗从游廊下闪身出来,轻声道:“术业有专攻,你又何苦逼他?”

    徐湛吓了一跳。

    何朗看他滑稽的样子觉得好笑:“以后你得习惯,我奉命保护你的安全,就会时刻跟在你身边。”

    徐湛撇撇嘴不置可否,又望着郭莘消失的方向:“我是为他好。”

    “他骨骼清奇,底子好,是练武的材料。”何朗说。

    徐湛望着何朗,不容置否的说:“他最终还是要走科举的,这是先生的心愿,我日后劝他读书,何大哥不能拆我的台,也别再教他练功。”

    闭门读书七天的徐湛,比原先又清瘦了一圈,老管家头疼不已,令厨下做出了花样,也不见徐湛有多好的胃口。

    还是郭莘提议:“今天天气好,不如去‘四季春’喝茶,吃点心?”

    郭莘气性小,早忘记了昨天他们在后院发生的分歧。

    徐湛眼前一亮,忽然想到四季春的“秦公子”,姣好的面容,秋水一般的眸子,常出现在他的梦中,萦绕难去。

    “不行!”徐湛刚要答应,却被何朗抢了先:“且不说千从卫四处横行,街上都是难民在流窜,太危险了。”

    徐湛哂笑着埋怨:“何大哥当我们是姑娘家吗,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姑娘也总有个出阁的时候”

    “去去去,怕了你了!”何朗觉得头痛,默默去换上一身便装,将一柄绕指柔宝剑别在腰间。

    看的郭莘眼前发亮,大祁有律法,常人不能带兵器在大街上乱晃,而这柄柔软的宝剑往腰间一缠,用特制的腰带固定,一般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四季春”门外的棚子里,依旧坐有许多歇脚喝茶的人,大碗茶也便宜,整条街上的生意人,劳力人都喜欢在这里坐下来解渴谈天,打发一中午,歇够了再去讨生活。

    四季春门口,果然已经悬挂了用金漆阴刻的对联:“云外浮尘八方客,梦里飘香四季春。”落款是徐湛的大名,彼时他还没有表字。

    郭莘随着徐湛的目光,看到对联的落款:“什么时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徐湛神秘的一笑,不予作答。

    他们随小二来到楼上的雅间,点上一壶云雾,八样点心。或许是逢灾年,或许是街面上太乱,楼上有些清冷,不比从前了。

    四季春的后窗临着江水,风景秀美,江风一阵阵拂过,让人神清气爽,刚坐了不到一刻钟,就见个样貌清隽的小官人跑过来。

    冲徐湛打个千儿,掩饰不住脸上的焦急:“徐相公,我家公子有请。”

    竟是秦姑娘身边那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怡年,秦姑娘又要请他,徐湛心中有些按捺不住的喜悦。何朗却按住徐湛的胳膊,手已经摸向腰间,满脸戒备。

    “何大哥,我与他家公子早就认识,只去片刻,马上回来。”徐湛安抚了紧张过度的何朗,一刻也不想耽搁,便随怡年从小门上了楼。

    这一次,秦姑娘没有带面纱,穿一身月白色的裙子,手捧一把焦尾古琴,婀娜娉婷,从内室盈盈出来,轻服一礼,在琴桌前坐稳。

    葱白般的小手轻抚琴弦,琴声响起,起初如清风徐来,润物无声,骤然变化,如夏日蝉鸣,令人心旷神怡,倏尔再变,似雷鸣震震,铮铮切切,令人砰然心惊。

    徐湛竟不自觉站起身来,不顾礼数,抬眼正视眼前的姑娘,他从不知道人间还有这样美的人,如诗如画,绝美曼妙却不毫不娇柔。

    兀自震撼沉迷中,琴声再生变化,如山林微云,百鸟朝凤,迤逦向云中飞舞,琴音渐渐淡去,却婉转绕梁,久久不散。

    徐湛来不及感叹,秦姑娘已经轻移莲步,向他走来。

    秦姑娘轻轻颔首,眉目中朦胧含笑,声音柔软却明澈:“公子为四季春题字,小女子还未及谢过,今天将这把琴送给公子,做润笔之资,公子可愿笑纳?”

    徐湛有些意外,又有些无厘头,忙婉拒道:“今日听到小姐的琴声,已是三生有幸,怎好贪得无厌,夺人所爱?何况徐湛不懂音律,岂不是糟蹋了这样一把好琴。”

    “既然公子嫌弃”秦姑娘娥眉微蹙,薄唇紧抿,眸光若秋水,粼粼散发着让人难以拒绝的光。

    徐湛不说话,就见秦姑娘将古琴高举起来,欲往桌角砸去。

    “姑娘”徐湛惊呼:“这是何苦!”

    “妙心将公子看做知音,这才想要将至爱赠与公子,奈何入不了公子的眼。”秦姑娘苦笑:“公子不屑一顾,就是一文不值,不如毁了它。”

    “别,我收下便是!”徐湛急道,原来她叫秦妙心。

    “不用勉强。”秦姑娘道。

    “不勉强。”徐湛急忙补充,真是怕了这极端偏激又有强迫症的女人。接了琴,放在琴袋里收好。

    秦妙心微微一笑,脸色却显得有些惨白,扶额道:“妙心有些累了,怡年,送徐公子回去吧。”

    “是,”怡年应道,将徐湛一路送下楼。

    徐湛捧了琴,一头雾水,心思繁乱的返回坐席,在何朗郭莘的异样目光的注视下,不由心慌意乱,如坐针毡起来。

    又喝了一阵子茶,徐湛总感到不安,便提出要走。

    楼下却发出阵阵骚乱,有桌椅翻倒的声音,客人们的惊呼窜逃声。徐湛跑去窗前往楼下一看,整座茶楼已被千从卫包围。

    怡年跑下来看,又飞速跑上三楼,仿佛要向秦妙心报信。

    徐湛下意识看一眼躺在身边的古琴,交代何朗道:“保护好它,带回别业去。”便急匆匆起身,往楼上跑去。

    何朗站起来欲追,就见一队千从卫追上楼来,将二楼占领,要求所有人不得妄动。

    徐湛紧随怡年追上楼,见秦妙心脸色更加惨白,坐在方才的琴桌前,体若筛糠,花容失色。

    “你还不快逃!”徐湛见她吓傻了般的,不顾一切的拉她站起来。

    秦妙心落下泪来,慌张的摇头:“逃不过的,逃不过去的”

    “怡年,关门!”徐湛一声吩咐,用力推动门边的柜子,桌子,将通向三楼唯一的小门堵死。

    “有暗道吗?”他问怡年。

    “谁家茶楼有暗道啊?”怡年急的跺脚。

    就听到门外一声巨响,震得屋内桌椅乱晃,有人在撞门。

    徐湛来不及细想,跑到窗边推开窗户,望向楼下平静的江水,庆幸现在是夏天。

    “跳!”徐湛一声令下。

    “跳?”秦妙心颤抖着反问。江南人水性好,连徐湛一个文弱书生都能从汹涌的洪流中死里逃生,可她一个姑娘家啊,哪有跳水的道理。

    徐湛等不及她犹豫,用力将她拽上窗格,深吸一口气,纵身跳了下去。

第28章 玉骨冰肌() 
傍晚,江水冰凉刺骨。

    两人潜在水里足有两个时辰了,徐湛折了苇管伸出水面呼吸,听得见水面外一波波搜捕他们的人,心脏都快挑出来,四肢也已经冻得麻木没知觉了,紧紧攥着秦妙心手,那只手比江水还凉,肌肤细腻,柔若无骨,秦妙心体力耗尽,仅凭徐湛的鼓励支撑道现在。

    天色暗了,水面上搜查的千从卫渐渐退去,秦妙心挣扎了想要露出水面,却被徐湛紧紧抱住,因为他又听到江边有人走来。

    恍惚间听到有人呼唤他,徐湛侧耳细听,果真是郭莘他们的声音。

    缓缓的露出半个脑袋,遥遥的看到郭莘几人四处搜寻的身影。这才放心浮上水面,拽着秦妙心也浮上来,秦妙心已经接近昏迷,徐湛将她拖向岸边,大声呼救。

    郭莘何朗几人看到他们,急忙像岸边奔来。何朗长舒一口气,因后怕冒出一身冷汗。

    秦妙心脸色煞白,嘴唇青紫,晕倒在岸边,衣裙湿透紧贴在身上,身子不断的抽搐。徐湛将她平躺放好,瞄到她的有斑斑血迹渗出。徐湛当她跳江时摔到腿受了伤,心里一急就要掀她的裙摆。

    何朗眼疾手快将他拦住,几人搀扶着徐湛,背着秦妙心回到别业。

    入夜,皓月当空,繁星点缀,窗外传来阵阵蝉鸣。

    徐湛和郭莘一并坐在天井里,正研究那把被何朗带回来的古琴,翻来覆去无数遍,看不出任何端倪。

    “传说中的秦公子,竟是个女的”郭莘狐疑的嘟囔着,“不过,再传奇也是个本分的生意人啊,为什么会遭千从卫的围捕?”

    徐湛摇头,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等她醒了再说。

    哑巴姨娘从后厨出来,手捧一碗姜汤,比比划划的要他进屋去。

    丫鬟小七追上来解释:“小爷今天受了凉,赶快回屋去吧,喝碗姜汤发发汗,将寒气逼出来。”

    自徐铭臣被判刑后,他们主仆被判离异归宗,无家可归,又忌惮王氏的淫威,不敢再回徐铭宏家,找到了徐家老宅被老管家收留,又被徐湛接到了别业,两人手脚勤快,将徐湛的起居照顾的无微不至。

    “秦姑娘呢?”徐湛问:“醒了吗?”

    “还不曾醒,大夫已经来过了,说是受了风寒,仔细调养就好,没大碍的,更何况有姨娘照顾呢。”

    “风寒风寒会流那么多血吗?”徐湛呆愣愣的问。

    小七的小脸涨得通红,将他往屋里推捒:“小爷别操心了,快进屋吧。”

    就见后院里的小丫头慌慌张张跑出来,喘着粗气道:“秦姑娘醒了,要见公子。”

    徐湛一刻也没耽搁便往后院跑去,全然顾不得礼数了。

    秦妙心已经幽幽转醒,只是气色不好,脸色惨白,六月天里盖得很厚,额头上俨然冒着冷汗。见到徐湛,她强撑起身子:“徐公子琴,我的琴!”

    “琴在外面,完好无损。”徐湛看她紧张的样子,心里纳罕,不是说送给他了吗,哪有送了人还惦记的。

    “姑娘啊。”小七惊呼一声,从外面跑进来,强按着她躺下,给她掖掖被角:“大夫说你不能再着凉了,要落下毛病的!”

    秦妙心躺回去,面露愧疚对徐湛道:“感谢公子救命之恩,此番连累到公子,真是过意不去。”

    “知道连累了我,还不跟我说实话?”徐湛面露不悦。见她迟疑的环视四周围,便屏退了屋里所有人。

    “我救你,并不图什么回报,却好歹有个知情权吧。”徐湛说着,拽了个墩子坐在床边。

    秦妙心见他在生气,急忙点头,呢喃道:“我早就料到他们会来,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千从卫想要得到那把琴?”徐湛问。

    秦妙心点头,又摇头:“准确的说,是想要琴箱里的东西。”

    “所以你将琴送我,是想利用我?”徐湛撇嘴哂笑,讽刺道:“端的好心计啊。”

    秦妙心慌忙摇头,咬着薄唇说不出话来,半晌,两行清泪从两靥滑下,哽咽道:“我从没想过要利用你,可我不知道还能找谁,还能信任谁。”

    “你别哭”徐湛急忙递上手绢:“我不怪你还不成,你慢慢说。”

    秦妙心沾了沾脸颊的泪,却根本擦不干净,委屈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掉。

    “三天前,我父兄都被他们抓走了,临走时,父亲隐晦的告诉我,在书房的暗格里找一本账册,那或许是他们最后的活路。”秦妙心哭泣道:“我便去找了,也找到了,可里面的内容牵涉太广,我很害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