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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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下-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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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铎心道,这些问他莫非还有误么?虽心中暗恨,却不阻止钱昭对答。

    只听钱昭继续答道:“各关之数尚未汇总,不过光京城崇文门税关便征八万,想来不会弱于前明天启年间四十一万之数。”

    多尔衮奇道:“战事刚熄,百废待兴,商关税竟能比得上前明了?”

    却是多铎接道:“那是因为本朝刚立,贪赃枉法的官吏还没那个胆。往后大约也就这个数了。”这事他问过张一粼,又曾与钱昭讨论,倒是十分清楚内情。

    钱昭垂眸而笑,多尔衮望着她,道:“漕粮运费昂贵,听说倍于粮价,有没有俭省的法子?”

    钱昭却道:“运费并非倍于粮价,而是三倍之。南粮三百万石,漕船五千艘,运河沿线需要层层倒闸,征发纤夫挽牵,设置官吏督运,修河堤防等等。寻常修修补补的法子,省不下来什么。真想一劳永逸,唯有海运一途。”

    多尔衮一愣,道:“海运风险太大了吧?”

    钱昭笑道:“蒙元时漕粮便是海运,几百年了,如今还活回去了不成。前明时提海运,是挡了漕运官的财路,断了运军的生计。眼下又无需守什么‘祖制’,就是最好时机。若要办海运,有一人不可不用。”

    “郑芝龙?”多铎问道。钱昭点头默认。

    多尔衮凝神思索片刻,道:“你先去吧。”

    招之则来挥之则去,钱昭也有些着恼,却什么都没说,起身出去了。

    阿济格醉眼惺忪,抓着多铎问:“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能让女人掺合正事!”

    多铎推开他,心道,你倒是想掺合,可惜一句都没听懂。

    多尔衮道:“不提那些了,今儿正旦,还是喝酒吧。”

    这话正中阿济格下怀,忙举杯道:“对,喝酒。”大过年的,在这坐着都快比廷对都累了。

    于是兄弟三人便边喝酒边说些闲话,把烦心事先抛到一边。

第六十五章 (下)() 
回到花厅之中,女眷们正忙得不亦乐乎。新春元日,贵妇们都穿着簇新的袍褂,彩绣钉珠,精细华丽,光工料便要几百上千,可一旦弄脏,过水就是半旧。仆妇捧上件棉布罩衣,牧槿帮钱昭穿上。

    众女眷都是一式的连袖围裙,素白宽大,唯有她竟穿出俏丽来,大福晋暗叹了声,笑着向她招手道:“来。”

    钱昭看桌上摆的两只青花云龙大盆,盛的两种不同的馅料,却都不带一星半点的肉末,奇道:“都是素的么?”

    苔丝娜回道:“大福晋信佛,不食荤,那边有羊肉白菜和猪肉韭黄。”

    花厅窗台底下放了炭炉和大锅,妇差奉上一盘煮好的,大福晋让递给钱昭,道:“这是素馅的,你尝尝。”

    府里包的个头并不很大,钱昭提筷夹了一个送入口中,是胡萝卜白菜馅的,配了香菇、面筋、芝麻,味道脆爽鲜咸。“好吃。”钱昭倒是有些饿了,让牧槿去给她拌蘸料,素馅荤馅的各吃了四五只。

    大福晋见她吃得香,笑道:“到底年轻,胃口好。我吃三四个就撑得慌。”

    苔丝娜则挑眉道:“哎,别光顾着吃了,快来帮忙。”

    钱昭搁了筷子,接过茶水漱口,吐在小圆捧的痰盂里,才道:“我从没做过,怕添乱,请嫂嫂们指点一二。”

    听她这么说,众女都乐了,七嘴八舌地指导她。大福晋亲自示范,见她手工拙略,也不取笑,手把手地传授诀窍。

    钱昭在此道上天分不高,包了十几只,也没多大进步,卖相着实不敢恭维,东倒西歪,恐怕入水就散的要占一半。

    东莪用完了擀好的面皮,随手摘了一小块面团,捏了个兔子,用剪刀剪出耳朵,搁在钱昭那些形状不一的煮饽饽成品当中,对她笑道:“婶娘不如试试和面?”

    钱昭瞧着自己做的那堆歪瓜裂枣,叹息一声,笑道:“唉,是该都学学。”

    东莪对大福晋道:“额涅,我先回房去了。前几日贪玩,大字还未抄完。”

    大福晋道:“去吧。先不忙学,累了就歇会儿。”

    东莪行了礼便出去了。

    钱昭在和面的那一桌驻足,一个妇差正揉着面团,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问:“做面条也是一样么?”

    “做面条可以打几个鸡蛋加一点点盐,口味会好些。”答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妇。

    钱昭认得她是东莪的生母,朝鲜李氏,便颔首致意,笑道:“让大伙儿笑话了。”

    “福晋是江南人,大约很少吃面食吧。”李氏让妇差取了个空盆,放了两碗麦粉,用指尖边搅拌揉捏边慢慢倒入半碗水,“您要不要试试?”

    钱昭点头接手,照着她的指点将散成一摊的湿面粉揉成团,期间与她闲聊着:“幼时常吃粢米糕,却也没动手舂过。”

    李氏又问:“福晋不曾学过厨艺么?”

    钱昭感叹着答道:“学也算学过,却都是嘴皮功夫。”现在想来的确惭愧,还真是什么都不会,在外的半年也是等着别人做饭。若没有仆妇是不是会饿死?

    李氏道:“我小时候读书之余,偶尔要帮忙厨活。想来福晋的父母疼爱您,不舍得女儿被烟熏火燎的。”

    钱昭想了想,回道:“少不更事,只晓得跟书本笔墨打交道。不会洗手作羹汤,哪能真懂民以食为天。”

    面团和好后,便搁到一边醒着。钱昭有自知之明,不好意思再挤到心灵手巧的女眷中间糟蹋面皮馅料,净了手脱下罩衣,借口去看小七出了花厅。

    因就在隔壁院子,大福晋也没派人引路。等钱昭离场,阿纳日便向苔丝娜笑着轻道:“笨手笨脚,也不知家里怎么教的。”

    多铎的妻妾都是默默无语,格佛赫闻言面色不好看,却不敢说什么。

    大福晋低低咳了声,见擀着面皮的李氏望过来欲言又止,便问:“怎么了?”

    李氏怯怯地道:“刚才闲聊,钱福晋说小时候进学,家里请了先生独教她一个。寻常人家就算娇宠女儿,也供不起。”李氏虽只是妾室,但因诞下了东莪,在府中很有些分量。朝鲜过去尊大明为宗主,虽被迫臣服于满清,心底却一直瞧不起这些“夷狄”。李氏从小学汉书习汉字,又受父辈影响,对明朝从来都是亲近仰慕,故而与蒙古满州的女眷不同,对钱昭的出身从未存着鄙夷。

    大福晋笑道:“你与她倒谈得来。”

    阿纳日想反唇相讥,见大福晋一眼扫过来,轻哼了声作罢。

    苔丝娜从来没什么顾忌,笑道:“左不过是商户农户,不是前明姓朱的余孽就行了。”

    钱昭自然听不见花厅的那些议论,带着牧槿与小圆,穿过院门,刚到暖阁外,却碰见多尔衮从抄手游廊另一头过来。她停步行礼,道:“请王上安。”

    多尔衮刚才与兄弟小酌,阿济格和多铎整宿没合眼,熬不住,就在书房睡下了。只有他越喝越精神,这会儿过来瞧瞧小七,不料有此巧遇,笑问道:“怎没人招待你?”

    钱昭知他是玩笑话,回道:“刚在花厅吃了煮饽饽,过来看七阿哥睡醒了没有。”

    多尔衮见她一身杏色事事如意织金缎外褂,衬得肌肤透明一般,而双耳垂下的坠子是她身上最浓艳华丽的饰物。他心头灼热,屏息凝视,发现她睫毛上一点白末,便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这里。”

    钱昭不明所以,睁大眼瞧着他。

    那双眼黑白分明,盈盈如蕴春水,望过来半是妩媚半是懵懂,他按捺不住,跨前一步,单手压住她肩膀,低头往那眼睫上轻轻一吹。

    钱昭发觉他搭上肩头便是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接下来就被贴个正着。她倒退两步,向他怒目而视。

    多尔衮自知失态,有些尴尬,但看她双眼圆睁,两腮因生气微微鼓起,又觉娇憨可爱,倒是不后悔刚才所为。“沾了面粉。”他道。

    钱昭简直想一巴掌抽掉他的若无其事,刚才贴近了闻到他呼吸间酒气浓烈,知道这混蛋是喝多了,可撒酒疯也得瞧瞧地方。幸好院中除了她的两个侍女与严凤余,并没有其他人。

    她深吸了口气压下怒意,不再理他,转身挑起帘子,径直进了暖阁。

    小圆被这变故吓着了,双腿一软,几乎坐在地上,被牧槿一把托住,拽进了暖阁。

    牧槿附耳道:“刚才的事,一个字都不准再提!”

    小圆微微一抖,回道:“是。”

第六十六章 (上)() 
多尔衮并未立刻跟着进去,立于廊道中,回头向严凤余道:“老严。”

    严凤余心知他大约是喝得多了些,平日唤自己都是直呼其名,躬身应答:“王爷,奴才在。”

    “你瞧她比之当时,是不是越来越有趣了?”多尔衮微笑着问。

    有趣?严凤余眼皮一跳,只得附和道:“主子说得是。”

    “若是……”他忽而顿住挥了挥手,不再往下说,只回味着方才的气息相融。那瞬间,几乎触到她光洁的前额,而目光相交时,她双眸因他而起的波澜引得心头一阵战栗。可亢奋稍退,又自省是否太过于沉迷,并非不能克制,只是不愿罢了。

    明间东侧两间为暖阁,次间与稍间以博古架隔开,通透得很。次间圆桌旁围坐着两名嬷嬷与一个未留头的丫头,见她进来忙起身行礼。

    钱昭抬了抬手,脚下未停,便进了稍间。小七似乎刚睡醒,正坐在里边大炕上,奶娘陪着他玩耍。让钱昭没想到的是,东莪也在此处,只见她颔首行礼,唤了声:“婶娘。”

    “格格抄完大字了么?”钱昭笑着问道,又瞧见她脚边搁着个精致的藤篮,微有些狐疑。

    东莪回道:“谢婶娘关心,已写好了。”

    小七看到母亲,手脚并用地爬到炕沿,站起身来,扑到她怀里。钱昭扶他站稳,他却抓着她的衣袖兴奋地跺脚,还指着炕上锦被“咿咿呀呀”地说着他自己才懂的话。

    钱昭接过帕子给他擦口水,问道:“怎么了?”

    小七弯腰去抓被子,开裆裤下并未包尿布,钱昭便在他白嫩的小屁股上拍了拍,道:“这是要献什么宝?”那床被正面是百子嬉春云锦,包着细白棉布,内絮丝绵,厚实柔软,凌乱地堆铺于炕上,没什么特别之处。她探手握住被角,捏了捏并未发现尿湿。

    “啊呜。”小七跌跌撞撞地往里走了几步,转过身来,望着钱昭眯眼而笑,接着一屁股坐到锦被隆起的地方。

    然后便听“喵嗷”一声,那被子下面的鼓包突然一颤,飞快地蠕动到炕沿,蹿出一团黄黑色的影子。

    奶娘“啊——”一声尖叫,坐在了地平上。钱昭骇得脸色煞白,几乎站不住,强自镇定地命令道:“抓住那只猫!”

    那猫杏黄的长毛,带着虎斑纹路,至尾处黑纹渐密,煞是威风,却被牧槿与次间的两个嬷嬷撵得满屋子乱蹿,一会儿跳上桌子,一会儿又跃到柜顶,奔了几圈,最后在博古架的格子上停住。期间砸了一个青花梅瓶,一个白瓷笔洗。

    东莪看这一屋子鸡飞狗跳不禁抿嘴而笑,又见除了她之外,小七也是拍手顿足乐不可支,便伸出三根指头,在他额上一按,轻道:“你笑什么,小兔崽子!”

    小七被她推地坐倒在炕上,鼓腮不悦,可看那猫儿高来高去,又开心起来,“咯咯”笑着捶炕。

    钱昭回头并未瞧见那一幕,抱起小七,向一名嬷嬷道:“去禀大福晋。”

    东莪闻言心中一紧,却知动不如静,望了他们母子一眼,低头不语。

    然大福晋没那么快赶来,却是就候在抱厦之外的多尔衮听着动静匆匆而入。屋内妇差婢女见了他,个个大气不敢喘。

    “怎么回事?”严凤余代为问道。

    嬷嬷和奶娘惨白着脸说不出话来,还是牧槿上前将事情经过略略说了一遍。

    多尔衮见小七安然无恙,便放下心来,抬头看了看高处与前朝掐丝珐琅菊纹玉壶春瓶蹲在同一格的猫儿,哪还有不明白的,望向东莪的目光就含了几分严厉。

    东莪心头扑通直跳,上前一步,道:“阿玛,我就是把阿菊带来给七阿哥玩。”

    大福晋进门,听到的就是这一句,皱眉斥道:“你这孩子怎那么不懂事,要是伤着七阿哥怎么办?”

    东莪抬头分辨道:“额涅,您知道阿菊最温顺听话了,又胆小,指甲也是剪过的,哪里会伤人。”

    多尔衮不置可否,吩咐道:“去把猫弄下来。”

    于是总管太监亲自上阵,好不容易将猫儿拎了下来。那黄毛猫儿受了惊吓,被箍在严凤余怀里,“喵喵”叫了两声。

    小七见到猫儿,便不能安分了,伸手似是要去捉它,学着它的声音说:“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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