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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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的事-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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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闹长了也找到他头上。
  王河对陈爱兰的赞叹是发自内心的,他今天的举动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受了陈爱兰的感染。刚才陈爱兰和金玲搀扶吴素梅回家属楼时,他和陈爱兰她们走了一个碰头,因韩京生在一旁他不便说什么,只是冲她挑了一下大拇指,相视一笑。
  快吃午饭的时候,孙长喜办完事回到厂里,一进厂门就有人把上午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听了这话他直接奔了李宪平的办公室,正好邹晓风、老潘也在,仨人见了他就笑,邹晓风说,孙厂长办事真会挑日子!要不然今天也保不齐坐飞机。
  等孙长喜弄明白“坐飞机”的意思也笑了,说这要怪老李啊!前些日子他瞧我和老石坐飞机眼馋,还抱怨呢!
  那是厂里自己研制的胶合板设备上的一些零件只是广州才有,因为急需,孙长喜与石国栋坐飞机去的广州,李宪平签字的时候开玩笑说,行啊,比我强。什么时候咱也坐坐飞机!等孙长喜将话的原由一说,几个人全笑了。
  李宪平说,坏事也是好事,是浓总要挤出来,是人是鬼全能看清了。不过莫怀远这老小子能一口就咬得那么狠,我可是万没想到,真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啊!我今天算是开眼啦!不到半天的功夫,长了二十年的见识!
  邹晓风说,我看咱们今天瞧见的只是一个开头,这场戏要是再演下去,还能冒出几个让人大吃一惊的角色。郭胖子就是有人给红卫兵递条子才揪出来的,你说那帽子扣的,都邪性!是谁?都不知道。今后这运动怎么发展谁心里也没数,咱们这些当领导的只能顺应形势,慢慢适应。
  潘树仁说,哪天我见了韩京生这小混蛋非好好训他一顿不可!他刚来了几天?懂个屁呀!我刚才听人讲,这小子跟莫怀远关系不错,说不定全是从老莫那儿趸来的。等我见了他非好好问问不可!
  邹晓风连忙摆手说,你可别惹他。现在是运动时期,只允许群众说过头的话,咱们说过头了就是问题,到时候扣你个压制群众的帽子你都说不清!韩京生懂什么?他背后肯定有人!
  中午的下班铃响了,孙长喜说,你们俩歇歇吧,我和老潘帮你们把饭打回来。
  老潘说,对,没坐飞机的伺候坐飞机的。我那儿还有半瓶酒,回头也拿过来给你俩压压惊。
  邹晓风说,酒不喝了,这种日子口别找事!
  吃饭的时候,王富达从医院打回电话,说谷玉森的伤势很重,被打掉了两颗牙,打断了两根肋骨,需要住院动手术。动手术要家属签字,他不知道谷玉森爱人单位的电话。邹晓风说,你问老谷本人啊!王富达说,老谷一直说不了话,嘴里像含着热茄子似的。邹晓风指示他守在医院,厂里想办法和谷玉森爱人单位联系。
  邹晓风挂了电话顾不得饭吃完便拨“114”查号台,他依稀记得谷玉森的爱人姓余,在市里一家橡胶厂的电话总机工作。他费了好大的劲总算跟谷玉森的妻子通上了话,告诉她丈夫受了一点伤,现在医院里准备手术。邹晓风从对方的嘴里得知,谷玉森头天傍晚就借口到厂里值班离开了家。邹晓风也只能先瞒着真实情况,他知道这种事能瞒一天是一天。
  李宪平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待邹晓风放下电话后骂道,这老小子真没屈枉他!昨晚根本不是他值班,老小子肯定没打算办好事。只可惜的给这种人垫了背,他倒霉不说,这么多人也跟着。平日说的比唱得好听,手电筒总对着别人,他自己却是这个德行!不是他,咱俩哪会有今天的这一出?
  邹晓风苦笑着说,行了,他这个跟头跌得可以啦!就别再说什么了。你明天是不是和我一起去趟医院看看老谷?
  李宪平说,我就不去了,代我问候一声吧。胶合板那边还有些问题,东西还是不大过关,老孙准备从外边请位专家一起研究一下,他非要拉上我。小范也是这个项目的主力,今天碰上这么一出又挨了打,晚上是不是陪我过去看看?莫怀远那老小子怎么想的,楞把我和小吴扯到一起了!还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弄得我明儿见了小吴都不好意思,你说这事闹的!
  邹晓风见他越说越气,笑笑说,这种人自然可恶,可也怪你,自己的情况总愿意瞒着,负了那么重的伤那是光荣!有什么怕见人的?你不让说不算,还要编个瞎话说老家有个家。我和老潘也不敢给你宣传,也要照你的话瞎说一气,到了这种节骨眼上没人给你造谣才是怪事!结果怎么样?关键时刻还要人家一个女同志站出来为你说话,要说小陈真是不简单呢!
  两个人由陈爱兰又扯到王河,不由的发了一阵感叹。最后两人说好下午分别到下面各车间转一转,安定一下人心。李宪平说,闹出大天来,工厂也要生产,光靠嘴皮子的功夫没用!他心里想的还是当月的任务不能泡汤。
  下午的上班铃响过一刻钟了,装配车间还没几个干活的,绝大部分的工人还在发楞,或是在议论上午的事;干上活的人也心不在焉,没有了往日的利索劲。上午突如其来的那场急风暴雨把人们弄蒙了,闹傻了,心也飞了,一时半会收不回来。虽然人们也见识过红卫兵怎么打人,怎么抄家,但毕竟那些事离得远些,人也陌生,不像上午的事,一切都在眼皮低下进行,受难者又都是熟悉的人,有些人一下子变成了鬼,变得那么狰狞可怕。
  张槐脸上的血手印比刚挨抓时更清晰了,五条血印长短不一,三条深,两条浅,一看就是被人抓的。车间里没人主动跟他搭话,更没人上前慰问他。他上午的表现让人们感到吃惊,都觉得他挨了抓是报应。当年他被米茹珍用开水烫了还有人逗他,如今却不同,没人理他。张槐自己也觉得丢了面子,心里恨得牙根发痒,但还要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他脸上的伤出不得汗,总出汗不容易好不说也杀得他伤口钻心的疼,害得他至少一个星期不能好好洗脸。
  这拨活又是大衣柜,刚组装起的柜子将个自的工作台围了一个圈,人如同躲在影背里,谁也难看到谁。张槐的圈大,八个柜子将两个工作台围在了一起,另一个工作台是他徒弟小黄的。小黄个头不高,挺有心眼,看他师傅吃了亏,满脸官司,给他师傅的茶杯里续了一回开水就不知躲哪儿去了。将近三年的徒弟,技术正是和师傅不相上下的时候,小黄怕完工在师傅前头惹他生气。
  张槐憋闷得难受,凑过去找甘兴旺,他俩的工作台挨着。甘兴旺带了两个徒弟一个是屈文书,一个刘杰,三个人各围了一个圈。学徒工的定额低,甘兴旺说不占徒弟的便宜,师徒从年初就开始分着干。甘兴旺正在慢吞吞给大衣柜上门子,见了张槐笑笑说,甭往心里去,好在家就在厂门口儿,上下班见不着什么人,就当是两口子拌嘴动了手,这点事千万别没完没了!
  张槐发着狠说,这回跟那骚娘儿们没完!住的又那么近,治她还不是小菜。
  甘兴旺一板脸说,我劝你别把事做绝了,说句不怕你不爱听的话,今儿是你做的不对。捉奸要捉双,捉贼要捉脏,你凭什么说人家是破鞋?你那么做容易犯众怒,米茹珍伺候一个半残的男人,又拉扯一帮孩子不容易!她还有功夫跟人乱搞?她不是那种人!要是那种人能看出来。
  张槐双眼一瞪说操,哪个猫不吃腥!那‘大电铃’要不犯骚,郭胖子能让她脱产顶我师傅差事?她爷儿们不行了,那娘儿们能不找人!我他妈的不信!
  甘兴旺说,这种事能想当然吗!是那路人她爷儿们再管事也看不住,不是这路人你教也教不会。反正我知道你师傅老花镜临到退休也不说米茹珍的坏话。我丑话说到前边,你要是再找她的麻烦准没你好果子吃。那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不是一般的泼,闹起来能跟你玩命。你吃了亏没人说什么,一旦她吃了亏,你的脸都没地方搁!没人向着你说话。
  甘兴旺苦口婆心劝了他好一阵,张槐才不吱声了,其实他对自己上午的举动也有些后悔,说几句横话也是为了面子。要是前几年,甘兴旺非但不会管他的闲事,还要看他的笑话,这两年张槐主动靠近他,师哥长,师哥短的将两个人的关系叫近了。张槐听得出来劝他的话是出自一番好意。
  张槐见隔壁没有屈文书的影子说,上午小屈这小子可是闹得挺欢,给揪上台的人做牌子的有他。听说小屈这小子跟韩京生是一个班的同学?
  甘兴旺没好气地说,谁爱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张槐见话不投机,仍回到自己的圈里发呆去了。
  下午,邹晓风转到纤维板车间一眼就瞧见了范建国,他头上扎着雪白的绷带,个头又高,站在那里挺显眼。他正冲着那套生产胶合板的设备出神,安上这套设备后使车间里显得有些臃肿,尽管这是一台只能生产小型胶合板的设备,还是将那点空闲的地方全挤满了。厂里申报建新厂房的报告已递上两三个月了,但区机关里边早乱了套,一时怕是批不下来。
  与往日相比,纤维板车间显得冷静了许多,设备正赶上例行检修,至少要两天后才能恢复运转。车间主任包永刚正带着人进行检修,见了邹晓风便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去。对上午的事,包永刚仍心存余悸,他的出身不太好,他家过去是开桌椅铺的,最火的时候雇用过六七个伙计,他的技术就是跟他父亲学来的。解放后不久他父亲就过世了,是与劳累过度有关,说是老板但要比伙计干得时间还长,钱不好挣只能苦撑着。父亲去世后,他接过了当时只剩下一个伙计的铺子,直到公私合营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邹晓风问他;“小范没事吧?”
  包永刚说:“好像没什么大事,我劝他回家歇半天,他不听。胶合板试了几次总不理想,他也着急。本来计划今天再试一次的,这不,事全赶一块儿了……”
  邹晓风说:“你忙吧,我过去看看。”
  范建国见了邹晓风只是苦笑,很无奈的苦笑,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和厂领导一起挂牌挨斗,而且是被一帮不大懂事的中学生收拾了一回,他觉得残酷之中又多少有些滑稽。他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又不知说什么是好。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尤其是担任了车间领导之后,他锻炼得沉稳多了,这里边自然也有吴素梅对他的影响。这些年他很知足,厂领导对自己是信任的,吴素梅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嫁给了他,就为这些他觉得也应该干出个样来。
  邹晓风说:“我看你还是听老包的,回去歇半天,也照顾一下小吴。晚上有空儿我再过去看她,告诉她,天塌不了。”说完他淡淡地一笑走了,显然是在这种场合不愿多说什么。
  范建国望着他背影心头一热。这种时候那怕是一个善意的眼神也会使人感动。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回过家,妻子已经没事了,只是浑身发软,但她还是坚持着在厨房准备午饭,每天的午饭都是她头天晚上做出来,吃的时候热一热就行。两个孩子午饭在厂里的托儿所吃,用不着她操心,但她总想方设法要让范建国吃好,在她的眼里丈夫也是孩子,是她的眼珠子,结婚几年了,两口子好得还像刚刚相恋时那样热乎。
  范建国进门一见妻子脸色不好还在厨房硬撑着,不由分说,上前拦腰一抱如同托着婴儿一般将她放在了卧室的床上,埋怨她说:“你就不能歇会儿等我回来?我又不是不会做饭!”
  吴素梅顺从地依在了丈夫的怀里,摸着他额头上的绷带眼泪就下来了。
  范建国为了使妻子放心,使劲向左右摇晃了几下脖子说:“你看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打破了一点皮。你还不知道,我壮得很,挨几皮带屁事没有!”
  吴素梅依在丈夫怀里笑了,笑时眼皮一动,碰掉了眼眶中的泪珠。她依旧没说什么,她知道一说话就会止不住泪水,她怕让范建国见了揪心。不知为什么,她本来是个很坚强的人,也有主见,她经历过磨难,经历过生离死别,她本该是那种临危不惧,敢向恶人拍案而起的女性。但自从重新组织了家庭,有了孩子,她不知不觉变得脆弱了,她最怕的是丈夫受到伤害,也许是经历过失夫之痛使她怕了。当时她一看到丈夫被揪上台就发蒙了,当脏水向自己泼来的时候,与其说她害怕自己的名誉受到损坏,不如说她更担心自己的丈夫受到伤害,怕他被这说不清的不白之冤压得抬不起头来,在她的眼里,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她的精神支柱,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不再受到伤害。
  范建国紧紧地搂住妻子,在她的脸上亲呀,吻呀,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凝视着妻子含着羞涩与娇气的眼神。吴素梅喃喃地说:“多亏了小陈,如不是她站出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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