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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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欲望-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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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长文谢绝罗士福两口子的好意,脑海里不知不觉冒出春秋时合纵连横的外交
家苏泰,当其事业未成时,苏秦的嫂子倔傲不驯,从不给苏秦好脸色,一旦苏泰功
成回乡,身佩六个国家的相印,嫂子马上跪着向他请安,弄得苏秦的感慨越过两千
年历史的风烟,还在现代人耳边回荡。如今的罗士福,怎么就把诗人的清高和傲骨
丢得一干二净,苏秦嫂子的魂魄却牢牢付在了身上。
    “谢谢,非常感谢,”余长文摇手,“我还是去找家小旅馆,一人住着自由,
也方便些。”
    “那好,”罗士福搓着双手,激动的神情还溢于言表,“今晚我就打电话给几
个熟地方联系,明天一早,我陪你去文物商店。你不知道现在的天下,到处是穿西
装的土匪,比旧社会穿草鞋的土匪凶十倍,你如果去了不熟悉的店,真货给你说成
假货,或把上品蒙成次品,光天化日下就等于抢劫你一次,那就把你毁了。幸好你
有我这种朋友,保你兄弟不吃亏。”

    余长文在街头的面馆吃了一碗原汤馄饨,鲜肉馅,猪骨头熬的汤,吃得他连碗
带筷子想一齐吞进肚。
    也是太饿了,他想。妈的罗士福,连多问一句吃饭没有都舍不得,省城的人,
吝啬到家了。不过后来也把他们镇了,怎么样,我有宝贝,你两口子有吗?等明天
卖了大价钱,多多地赏你们几个中介费,叫你们看看,县上来的文化人,并不个个
都是讨口子!
    走出小面馆,并不想立即就去找旅馆睡觉,偌大一个省城,离开不亲不热的罗
士福两口子,立刻就有一种孤独的感觉侵袭了心灵。繁华的街道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一街的彩灯与他没有丝毫关系,街上流水一般来去的行人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他与
他们完全不搭界,他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多余人。
    但是这里有一个梅佳丽,她是省城唯一与他有过很深关系的人,是个女人,而
且是他的老婆。
    他为自己的想法惶惑,其实从汽车刚一离开北山县,他就开始想梅佳丽,可他
硬逼着自己把她的形像赶出大脑。想她干什么?想找她?然而你能找她吗?你们那
个夜晚的吵架,能让她自觉站在一个老婆的地位、以一个老婆的心情来迎接你、并
向你嘘寒问暖吗?
    可她毕竟是你老婆。吵架归吵架,法律上,老婆就是老婆,到了一个孤独的地
方,明明有老婆的小窠,而老公居然不能进去遗风避雨,这是哪家的王法!
    想到此,就觉得解恨,孤独消失了,可是振奋的情绪依然没有如预想的一般到
来,心绪反而变得更为复杂。去不去找她呢?他在两根电线杆之间来回踱步,他是
能找到梅佳丽的出租房的,梅佳丽刚来省城时,一住定,就给他写过信,留下地址,
便于有什么急事好相互联系。
    如果这是在我的北山县呢?刚这么一想,余长文的脑子里飞来了赵晶甜甜纯纯
的模样,他好像看见地就在眼前。赵晶多好啊,孤独了,一个电话,她就像小鸟飞
向树林一般向你扑来,地为你而存在,为化解你的忧愁而随时准备着,赵晶就是整
个世界,赵晶是驱除孤独的新式武器。
    但这里是省城,新式武器离省城一千里路远。
    沮丧在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心灵,夜色渐浓,城市显得越亢奋,余长文在不知
不觉中,被一小股人流裹进了一条幽迷的街道,这里的夜空中有靡靡的音乐,一家
家的门坊上眨动着多姿多彩的霓虹灯,有的建筑敞着落地大玻璃,是美发厅、啤酒
屋、品茗楼、洗脚房。余长文对洗脚房特别不理解,省城的新鲜玩意儿叫人摸不着
头脑,洗脚怎么成了一门大张旗鼓的商业行为,是不是有许多人晚上上床时不洗脚,
才有这个由商家提供洗脚服务的店铺应时开张?
    更多的门厅上树着某某夜总会、某某歌舞厅的闪光招牌,它们与美发厅不同,
落地玻璃窗里一律垂着厚厚的丝绒帷帝,只有射灯照出的门楣上的华丽美术字向人
表示着欢迎,“冰气开放,全套享受”。
    余长文明白全套享受可能都包含着一些什么,他突然开始嫉恨着进出那里的男
女,而这种嫉恨不像往常那样怀着公理般的正义,更多的则是夹杂着某种个人情绪。
    一种兽性的欲望在他的体内生成,而孤独的情绪则是一种催化剂,因为这种孤
独的挤压,兽性的欲望就变得更加强烈。
    还有这酷热难当的夏夜,热风使体内的欲望猛增。夏季的欲望。
    我操!他骂了自己一句。不要因为自己没钱纸醉金迷,就把所有娱乐消费的男
女都当作流氓。
    他看清了自己,那种兽性的欲望就是这种念头的延伸,他其实是想在梅佳丽身
上去找一种男人的感觉,说白了,他想与女人睡觉。
    哈,他为敢于毫无隐讳地做出心扉而获得一种恶毒的快感。我是一个男人,他
想,我只是在思考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的正常需求。但梅佳丽可能会反对,上次赵
晶的突然出现,已经深深冷冻了她的心。
    一想到梅佳丽将会做出的厌恶,他心中的火焰迅速冷却。我何必去自讨没趣,
他悲哀地甩甩脑袋,我在她眼里说不定只是一条串错了门庭的野狗。
    他在思索的状态中停停走走,不知何时伫立在一处精美的建筑物大门台阶边,
望着这座仿照美国白宫的外形修建的娱乐城堡,他不由得大发感慨。你看就这么一
处处小小的建筑p厅外,竟同时停着七八辆豪华轿车,才短短5分钟,进进出出的就
有十几位红男绿女,不知道他们的钱是通过什么门路挣来的,又是用怎样的心情把
它们花走的。如果有一个皮包掉在暗处,突然捡到,拿去救济救济北山之秋音乐会,
救济救济度日维艰的傅老师傅师母,那该是多大的幸事。
    白日做梦。他嘲笑自己,一扭身打算离去。
    就在此时,他身边响起一声轿滴滴的轻叫,他赶紧回头,原来一不经意撞着了
一位女郎,那女郎嘴唇抹得血红,粉脸涂得细腻,一件开口很大的粉色紧身衫只裹
住大半截胸脯,两只饱满的乳房被挤压着,像两只呼之欲出的小白鹅。她站在街灯
的阴影里,神秘地笑着,不知在干什么。
    “对不起,我没有注意。”余长文马上道歉,眼光避开对方胸上那两只诱人的
物事。
    “大哥,”女郎的声音一点不恼,反而娇柔得似水如云,“是来放松一下的吧?
请到我们‘云天外’去考察考察、看一看呀。”
    “不不不,”余长文差不多明白她的身分了,“我是路过,我还有事。”
    “哦哟大哥,何必那么忙嘛,老虎累了也有打瞌睡的时候。去看一下嘛,看一
下又不收你的钱。”说着,一只粉嘟嘟的手就来拉余长文。
    余长文有点惊慌:“不了不了,谢了谢了,”往后一跳,拉开逃跑的架势,他
没有应付这种事的经验,“我真的有事。”
    女郎噗地笑了,还是不恼:“看大哥你就没有玩过,一辈子都在挣,挣那么多
钱进火葬场呀?给老婆?老婆拿着它,说不定花在麻将桌上,更说不定,自己也把
它塞给了哪个小白脸相好。”看不出来,这女郎面相挺善,说出来的话却一句比一
句毒,“划不来的,大哥,现在的口号,叫作‘有钱赶紧自己花,没钱借钱都要花。’
你得赶上时代哟。”
    余长文突然不走了,就在这儿,看这风尘女子还可以说出些啥。
    “那你,”他装出一付身经百战的模样,“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你们——”
    谁知女郎一口否认:“你怎么这么老憨哟,怎么叫不容易呢?总比那些下岗了
找不到饭吃的姐妹轻松嘛。大哥你没有听说过吗,‘裤头松一松,当打半月工’,
嘻嘻,广东把这句口号都流行了好几年了,还问我们容易不容易。”
    幸好天黑,女郎不会看到余长文的脸红,他的心在跳,为哪般跳,是不是女郎
的直截了当正好迎合了他心中的那股兽性,他一时分不清楚。
    女郎瞄他一眼,夹夹眼皮,很体己的样子,第二次来拉他:“没有啥的,我们
都不觉得艰难,你一个男的大哥,怕什么呀。”
    浓浓的香水味漫进他的鼻腔,他让她捉住自己的左臂。
    “那、那你们,”他想说话,他不明白事情将向什么方向发展,“你们,你们
不怕你们的身体……”
    “哎,”女郎很体贴地向他偎来。“再给大哥说句我们姐妹当中的玩笑话,叫
作‘雨露滋润禾苗壮,性交使我更漂亮’。大哥哎,嘻嘻……”
    余长文猛地抽出手臂,一耸身逃离女郎,脸色一时变得铁青,拽开双脚,飞快
地离开。
    “大哥你、你等等啊……”女郎的声音在追着他,但他充耳不闻,顾自走远了。
    什么性交使你更漂亮!他满心满肺都是厌恶。多少男人在你们肚皮上爬,多少
带菌的淫液射向你们体内,你们成了肮脏的下水道,你们的体内已经蓄满了苍蝇老
鼠的毒州天啦,余长文身体发寒热一样颤抖着,我还差一点不能自持,我他妈今晚
是昏了头!不不,性交只能使你们得性病,使你们患艾滋,使你们迅速衰老,而这
只是生理上的疾患,主要的是,你们的心灵毁了,你们不辩美丑,你们以耻为荣,
你们丧失了人类的基本的感情,你们从人退化到兽,成了男人的单纯的泻欲器,你
们沉缅其中不能自拔,却不明白你们已经只是两脚的动物了!
    他彻底打消了去省城南郊梅佳丽的出租房去一下的念头,他在一个单位的招待
所登计了一个床位。
    天气闷热,屋内的电扇简直不起作用,他想着第二天的珠宝买卖,睡得很不踏
实。

    罗士福带余长文去的是古建筑一条街当中的省文物商店,罗立福说省城最有名
望的珠宝鉴定师就是那里的李鸿飞。
    “从李大师手里经过的翡翠,”罗士福肯定地说,“这几年少说也有上千件,
真的假的,好的次的,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我昨晚给他的徒弟打了电话,都说好
了。”
    “好,”余长文只能感谢,这罗士福,办事倒是满有效率。“非常感谢。”
    “你我兄弟,说这些,言重了。”
    等在古建筑一条街的中段找到省文物商店,余长文却有点愕然,这就是一个堂
堂省级商店吗?两间小门脸,铝合金的柜台让人想到风吹日晒后陈旧不堪的老家具,
柜台里和博古架上的各色古玩也蒙着一层细灰,再怎样努力,也看不出这是一个名
震省会的文物大师上班的地方。
    看着余长文疑惑的目光,罗士福马上解释:“昨天我没有给你说清楚,这里也
是省店,是省店的一家分店。酒好不怕巷子深啊,别看门面陈旧,可它是老字号,
从明代开始就有了,几百年的历史,那些美国华侨和日本玩家,坐着出租车转它大
半天,都要找到这里来买古玩,或者请李大师鉴定。名声在外,名气干云啊。”
    余长文释然,毕竟罗士福是老省会,他的话不会有假。
    两人一齐去店铺,一个与罗士福年龄相当的男人接待他们,罗士福介绍说老孟
是这里的经理,昨天他就是与老孟联系的。
    老孟热情将他们让到里间一个小屋,这里摆着两把古色古香的红木太师椅,一
方红木茶几,老孟自己认旮旯里拽出一只小竹凳,把余长文和罗士福让到太师椅上。
    坐定后,老孟热情开口:“请问余先生,你的东西只是鉴定,还是想在这里出
手?”
    “出手,”余长文不用想,“一锤子买卖。”
    老孟与罗士福迅速交换一下眼色,余长文不可能看见。
    “是馆藏还是私藏?”老孟问得认真。
    “私人的,祖传。”
    “那好,那好。”老孟连声说,“如果是公家馆藏的,按规定我们得看证明。”
    余长文拿出信封:“李大师呢?”他问。
    “哎呀不凑巧,”老孟牙痛似地,“昨天晚上,我刚好搁了老罗的电话,李大
师的电话又来了,说北京故宫博物院紧急召见。李老没明说有什么情况,我也不能
问,但李老的名声在珠宝圈内哪个不晓,特别是鉴定翡翠,那是他的一手绝活,我
猜哇,北京要他去,跑不脱也是珠宝方面的事。不瞒你老弟,李老是故宫博物院文
物鉴定委员会的特约签定大师。李大师李大师,这个名号不是他自封的,也不是下
面的文物串串随便叫出来的,那硬是有国家大单位的正式聘书呢。”
    “那,”余长文有点傻眼了,“我这个东西呢。”
    “我来,”老孟说,“你要是信得过我。搞珠宝,我也是20多年的历史了,何
况我们这儿还有专业仪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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