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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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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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泽有点无可奈何地点著头,我们又谈了一些别的事,我尽量向他了解铃木的为人
,听来,他也不像对我有甚么隐瞒。
    我们在小吃店中消磨了两小时左右,高高兴兴地分手,我去找曾经照顾过唐婉儿的
那个日本妇人,当我见到那日本妇人的时候,第一个印象就是她极其和蔼可亲,我相信
唐婉儿在日本的那段日子,一定很愉快。
    她对我说了很多唐婉儿的生活情形。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件事,可以和铃木正直扯得
上关系。
    在殷勤的招待下,一直到天黑,我才告辞。雨下了一整天,到天黑之后,雨下得更
大,我在未找到街车回酒店之前,沿街走著,我突然想起,藤泽曾告诉过我,铃木的地
址。
    我要弄明白事情的真相,设法了解唐婉儿的生活,自然是重要的,但现在已经证明
此路不通。那么,我就必须进一步去了解铃木了。
    现在,天色那么黑,我想,我可以偷进铃木的住宅去,而不被任何人发觉。
    所以,当我登上了街车之后,我就吩咐司机,驶向郊外。我决定冒一次险。
    既然我已不可能和铃木正面接触,而且,他已对我敌对到了聘请全日本最有名的私
家侦探来对付我的程度,我也只好行此一著了。
    东京郊外的地形我并不熟,所以,在车子驶近铃木的住宅之后,我叫司机停车,待
司机离去,我又走了回来,来到了围墙之旁。
    那是一幢很大的日本式房子,有著环绕屋子的花园,花园中种著许多树。日本式的
花园,有一个特点,就是能够藉巧妙的布置,使小小的一块空地,变得看起来相当大。
    这时,除了门口,有两盏水银灯之外,整个花园和房子,都是黑沉沉的。我在围墙
旁站立了片刻,雨更密了,我听不到有狗吠声。是以,我翻过了围墙,开始接近屋子,
我很顺利就来到了屋子正面的檐下,四周围静到了极点。
    我想铃木可能还在医院中,不在家里。不论他在不在,我到了他的家中,能够了解
一下他的生活,总是好的。
    我在檐下站了一会,花园中的树木全被雨水淋湿了,有一股幽黯的光芒,自叶上反
射出来。
    我去移大堂的门,竟然应手而开,我闪身进去,眼前十分黑暗,但是我可以看出,
屋子中的一切,全是传统的日本布置。
    我脱下了鞋子  那当然不是为了进屋必须脱鞋子的习惯,而是为了使我在走动的
时候,不至于发出声音来。
    我向前走了几步,整间屋子,黑暗而沉静,我置身其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而这种诡异之感,在我突然听到了一阵“卜卜”声有规律的传了过来之后,达到了
顶峰。
    那一阵缓慢而有节奏的“卜卜”声,从大堂的后面,传了过来。
    才一听到那种声响的时候,我吓了一跳,立时站定了脚步。接著我便想:这声音听
来很像是木鱼声,但这里又不是庙,如何会有木鱼声传出来。
    可是,我立时又想到,藤泽曾告诉过我,铃木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那么,是不是
他在里面敲木鱼呢?
    我的好奇心更甚,我轻轻地向前走去,当我又移开了一道门之后,木鱼声听来更清
楚了。而当我转过了走廊的时候,我看到了铃木的影子。
    铃木在一间房间之中,那房间中也没有点灯,只不过点燃著两枝蜡烛,烛火昏黄,
不是很光亮,但已经足以将跪在地上的铃木的影子,反映在门上。
    日本式的屋子,门是木格和半透明的棉纸,我可以清楚地看出,那是铃木,他正跪
在地上,有一只木鱼在他的身前,他在一下又一下地敲著。
    在呆立了片刻之后,我又继续向前走去,烛火在摇晃著,以致铃木的影子也在摇动
,看来就像是他随时准备站起来。
    我几乎每向前走出一步,就要停上片刻。但事实上,铃木一直在敲著木鱼,一点也
没有起身的打算,我终于来到了门前,然后,以慢得令人几乎窒息的慢动作,将门慢慢
移开了一道缝。
    我从那道缝中,向内望去,看到了铃木的背影。
    铃木跪伏在地上,他的额头,碰在地上,手在不断地敲著木鱼。
    一个人要维持这样的姿势,并不是容易的事,而铃木跪了很久。这似乎超越了一个
佛教徒的虔诚了。
    同时,在木鱼声之外,我还听到,铃木在发出一种极低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那种低低的呻吟声,低得几乎听不见,然而一听到了之后,却是惊心动魄,令人毛
发直竖。因为在铃木的呻吟击中,包含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这种声音,似乎不是从
一个人口中吐出来,而是在地狱中正受著苦刑的鬼魂所发,透过厚厚的地面传了上来。
    我不能肯定铃木在做甚么,我只好再打量里面的情形。
    我看到,在铃木的前面,是一张供桌,桌上点著蜡烛,烛火摇曳。
    那桌上还放著很多东西,可是却不是十分看得清楚,看来,像是一个又一个大大小
小的布包。
    整间房间很大,但除了那张供桌之外,甚么也没有,显得空空洞洞,说不出的不自
在。
    我在门外,伫立了很久,才看到铃木停止了敲打木鱼,慢慢地抬起头来。当他抬起
头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身子在发著抖,同时,我听到他以颤抖的声音道:“别……来
……找我!”
    他重复著那句话,足足重复了七八十次,才慢慢站了起来。
    当他站起来之际,我身子一闪,闪开了七呎,躲在阴暗处,因为我知道他要出来了

    果然,我看到了他吹熄了一枝烛,又拿起另一枝烛,移开门,走了出来。
    烛火照在他的脸上,他脸上的那种神情,我并不陌生,他好几次就是以那种害怕之
极的神情对著我的,但这时,在他的神情之中,还多了一股极其深切的痛苦。
    看到他的那种神情,我倒几乎有一点同情他了,因为一个人如果不是心地痛苦之极
,要在脸上硬装出这样的神情来,是不可能的。
    铃木的双眼发呆,向前走著,并没有发现我。我也曾考虑过突然现身,但是我想到
,在如今那样的情形下,如果我突然现身的话,可能会将他吓死。
    所以,我仍然站著不动。
    一直等到铃木走远了,我才吁了一口气,那时候,我唯一的念头便是:进去看一看
,供桌上的那些布包里面,是甚么东西。
    我先伏了下来,将耳贴在地板上,直到听不到脚步声了,才站起来,移开那扇门,
闪身而入。
    当我来到了供桌前,手按在供桌上的时候,突然之间,供桌像是向前,移了两吋。
    那绝不可能是我的幻觉,而是供桌真的移动过了。
    屋子中黑成一片,我几乎甚么也看不见,在那一刹间,我不禁毛发直竖!
    而也就在那一刹间,我突然感到,隔著供桌,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我真的只是“感到”,而不是看见!
    因为天色黑,我根本看不见,因为供桌不过两呎来宽,在供桌之后,陡然多了一个
人,我可以感觉得到!
    我不禁僵住了!
    那是一种十分恐怖的感觉,当你怀著鬼胎,在黑暗之中摸索的时候,忽然之间,感
到黑暗中另外有一个人在,那实在令人不知所措。
    我僵立著,一动也不动,房间之中,根本没有任何声响,但是我那种感觉,并未曾
消失。相反地,反倒增加了几分恐怖感。
    由于房间中如此之黑,如此之称,使我进一步感到,和我隔著供桌而立的,可能根
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幽灵!
    我无法估计我呆立了多少时间,大概足有三五分钟之久,我的手指才能开始移动。
    那时候,我已比刚才发现有人的时候,镇定得多了,我想到,我突然之间感到黑暗
中有一个人,而感到了如此的震惊,那么,对方的感觉,一定也是和我一样的,他一定
也因为突然觉出了有人,而屏住了气息,所以房间中才会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怕他,他也一样怕我!
    他是甚么人呢?如果他也感到害怕的话,那么,他一定也是偷进来的了!
    我一面想,一面慢慢地伸出手指去。
    我的手指,先碰到了桌子的边缘,然后,又移上了桌面。当我的手按上了桌面之际
,我略停了一停,我用心倾听,想听到一点声响,但是除了听到在花园中,约略有一点
沙沙声之外,房间之中,真是一点声响也没有。
    我又停了片刻,手贴在供桌的桌面之上,慢慢向前移动著。
    不一会,我碰到了那个放在供桌上的包袱。
    我曾经看见过这个包袱,当铃木跪在供桌前的时候,那个包裹,就在供桌上。
    我自然不知道那个包裹中有些甚么,但是铃木既然将之放在供桌上,并且对之跪拜
,那么,其内一定有著极重要的东西,这可以肯定。
    所以,这时,当我碰到了那个包裹之际,我便决定,不论和我同处在黑暗之中的那
个是甚么人,我都不如理会,我要拿著那包裹走,看看包裹中有甚么,再打主意。
    我的手按住了那包裹,然后五指抓紧,再然后,我的手向后缩。
    可是,就在我的手向后缩之际,突然,那包裹上,产生著一股相反的力量,向外扯
去。我那样写,看起来好像很玄妙,但事实上,如果两个人站在对面,大家都伸手抓包
裹,都想向自己这方面拿的话,就会有那样的情形了。
    刚才,我还只不过是“感到”黑暗之中有一个人,但现在,当有人和我在争夺包裹
的时候,我可以肯定,黑暗中的确有一个人,这个人就在我的对面。
    这似乎是不必多加考虑的了,是以我一手仍抓著包裹,而我的右手,在那同时,向
前疾挥了出去。
    也就在我的左拳挥出之际,“砰”地一声,我的肩头,先著了一拳,而我的一拳,
也击中了对方,我想,我们两人的身子,大约是同时向后一仰,而在刹那间,我可以肯
定,谁也未曾得到供桌上的那个包裹。
    我听到对方向后退出时的脚步声,在那一刹间,我绕著供桌,迅速地向前走了两步

    我走得虽然快,但是却十分小心,并不发出声响来,
    现在,情形比较对我有利了,因为对方可能以为我在他的对面,但事实上,我已经
在他的旁边了。
    经过刚才的那一下接触之后,突然又静了下来,我站了一会,又慢慢向前移动著。
    我知道,我这时手是向前伸著的,只要我的手指先碰一碰对方,我立时可以先发制
人!
    我移动得十分缓慢,当移出了三五呎之后,我的手指尖已经碰到东西了,在极短的
时间内,我已经判断到,我手指尖碰到的是布料,也就是说,我已经碰到了那人的身子
,碰到了他所穿的衣服。
    刚才我的行动,是如此之缓慢,但是现在,当我的手指尖一碰到了东西之后,我的
行动,快得连我也有点难以想像,我五指疾伸而出,陡地向前抓去,我估计我恰好抓住
了那人的手臂。
    我陡地半转身,将那人的手臂扭到后面,然后,我的左臂,已经箍住了那人的颈。
    那人发出了一下极其难听的闷哼声,由于我将他撞得十分紧,所以他无法继续发出
任何声音来。
    我已完全占著上风了!
    我在那人的耳际,用极低但是也极严厉的声音喝道:“甚么人?”
    当我问了那一句话之后,右臂略松了一松,以便对方可以出声回答我。
    我也立时得到了回答,那是一个听来十分熟悉的声音:“天,卫斯理,原来是你!

    当我听到这一句回答的时候,我也呆住了!
    我也决想不到这个人会是他!可是我现在听到的,分明是藤泽雄的声音。我忙低声
道:“藤泽,是你?”
    藤泽道:“不错,是我,快松手,我要窒息了!”
    我松开了手,想起刚才,才一发觉有人时的那种紧张之感,不禁啼笑皆非。
第四部:调查铃木的过去
    在我松开了手之后,黑暗之中,听得藤泽雄喘了几口气,然后,他才问我:“你是
甚么时候来的?”
    我道:“来了好久了,我来的时候,看到铃木正跪在地上。”
    藤泽道:“那我来得比你更早,我一直躲在供桌之后,我看到铃木先生进来,跪在
地上,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我躲著。”
    我回想著铃木伏在地上的那种情形,深信藤泽所说的不假。因为看那时铃木的情形
,他像是被一种极度的痛苦所煎熬,别说有人躲在桌后,就算有人站在他的面前,他也
可能视而不见。
    我吸了一口气:“藤泽,你说,铃木那样伏在地上,是在作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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