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时代的终结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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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时代的终结战争-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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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昭王忧虑道:“您说得倒是挺好,可是赵国岂有如此人物?”
  “眼下正有一人,甚是合适。此人是赵国马服君赵奢的儿子,大名赵括。”秦昭王闻言,喜上眉梢。  
纸上谈兵四 
  赵括的爹赵奢,原本是赵国的一名公务员,科级干部,主要负责农业税收。平原君(赵胜)家仗着封君,又是王族,几度担任相国,势力大,到期不肯交税,赵奢依法处决了平原君手下的九个干部。平原君大怒,把赵奢抓起来,将要杀掉他。赵奢辩解说:“阁下是赵国的贵公子(赵惠文王的弟弟),理应起表率作用,现在却放纵家人践踏法律。法律受到轻视,国家就会衰弱,诸侯就会来犯,到时候,阁下还怎么享受荣华富贵呢?”平原君听了十分惭愧,鉴于自己还是战国四君子之一,于是改容谢罪。
  从这件事情上,我们也看出王亲贵族当政的话,弊端很大,他们本身无能不算,还肆意践踏法律,成为特权阶级,扰乱国家秩序,带动全民都漠视法令。这是山东六国的通病。而秦国人为了维护法令的尊严,则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甚至到了饥荒时候还不肯五苑放粮,怕的就是扰乱“赏功罚罪”的法系原则。秦国人保护自己的法令,好比鸟儿保护自己的蛋,没有谁是特权阶级,甚至后来范雎都难逃法网的追究。
  有一次,公元前270年,秦将胡伤绕过韩国上党地区,攻打上党以东太行山山脊上的军事要塞阏与,以割裂上党与赵国的联系,以便未来收吞上党。阙与向东距离邯郸仅一百三十公里,廉颇认为:“去阙与都是太行山路,越走越高,道远路险,不容易救啊。”
  赵奢则说:“道远路险,就好比两只愤怒的耗子在洞穴中狭路相逢。哪一方的将领比较勇敢,哪一方就会取胜。”
  由于赵奢口气大,于是被任命为将领,率十万人马去救阏与。刚开出邯郸城三十里,赵奢就让部队停下来挖筑工事,逗留了二十八天不肯前进。秦军皆以为赵人胆怯。接着,赵奢卷甲疾趋,连续急行军二天一夜,走了近两百里路(跟解放军急行军的速度一样),赶到太行山脊上韩国前线,突然出现在错愕的秦军面前。秦军尚未布置好阵地防守,一场鏖战,已被赵奢杀得大败,阏与之围遂解。这是赵国对秦作战史上唯一的一次大胜,打破了秦军在商鞅变法以来不可战胜的神话,赵奢因此闻名天下,被封为马服君,与廉颇、蔺相如同列。
  有其父必有其子。受父亲的影响,赵奢之子赵括从小就熟读兵法,讲起军事理论来头头是道,目中无人,连老爹赵奢都辩论不过他。赵奢只好骂他的儿子道:“这个龟儿子迟早是要惹祸的。须知战争是极其危险的事情,这小子把它看得太简单了。”
  公元前260年的夏天,蝉生和谣言一起笼罩着邯郸城的上空。受一些秦国派来的大嘴巴
  的流言蛊惑,赵孝成王任命赵括为大将,赶赴长平前线取代在那里的缩头乌龟廉颇。蔺相如先生此时病重,闻讯连忙上书劝阻:“赵括徒有虚名,只会读他老爹的兵书和战争日记,打起仗来则是胶柱鼓瑟(成语),不知机变。”
  赵孝成王和赵括都是少壮派,不听这些行将就木的老家伙唠叨,于是厚赏赵括,择日开拔。赵括也没客气,拿着赏赐的金帛,到处求田问舍,打听哪里的房子会涨,买房子置地,表现得胸无大志。他妈妈惶急恐惧的很,上书请求宽赦:“我儿子赵括不堪为将。从前他老爹获得赏赐,都与军吏士卒分享,与士兵同吃同睡。受命之日,不问家室。这是这龟儿子婆婆妈妈的,只是个守财奴而已,把钱全藏到了家里。愿大王不要遣他去前线啦。”
  赵孝成王历来果断(或者说刚愎):“大妈不要罗嗦了,我意已决。另外,你们不要老管孩子叫龟儿子,这样对家长也不利。”
  “那么,倘若赵括败兵折将回来,我们家属请求不要连坐。”
  赵孝成王说:“这个好办,依允就是。”
  于是,一颗赵国冉冉升起的丧星,带着他的兵学理论和父亲的战争日记来到了邯郸以西一百五十公里黄土高坡上的长平战场。长平的山景非常优美。到处长着古代的树木,名字却叫不出,倘在春天,就满伞满伞举满了花的云,视线永远是穿不透的。而眼下正是满目湿红的夏末初秋,暗绿与鹅黄层层尽染,樱红如血的霜叶更偶尔破空袭来,无限的巨幅秋林使战车上的赵括和追随他的士兵,如花廊下徜佯的鉴赏者,被五光十色的秋景,打得死去活来。
  赵括与廉颇交割完毕,马上就更换军官,变易约束,做了一系列挥刀自攻性的军事改革。
  我们知道,凭着一个人的小嗓,是不可能喊动四十多万大兵的进趋的。所以统帅必须有一帮得力的各级将官。彭德怀在朝鲜战场上最初指挥了28万人,打到最激烈的时候指挥77万人,他靠的是数以万计的机关人员和各级师团营连的指挥员。彭德怀指挥这些人,而不是直接指挥数十万大军。赵括也是一样,如果他的部下以百夫长来计的话,四十万人将有四千名百夫长,相当于一所普通大学的在校生人数,都需要他来指挥,这需要多么强的领导能力啊。即便以千夫长来计,也将有四百多人,够坐一个大礼堂的。赵括要指挥好这四百人,对于一个没有战争经验的年轻人来说,谈何容易。另外,四百人必须和他们所各自带的兵数需,所谓并将相熟,只要指挥了将官,兵们自然跟着。但是赵括临阵大量易置将官,更换了这四百人中的很多人。这些人作为新官,能不能指挥好下边所不熟悉的各自千人小队,又是个问题了。赵括的指挥系统,从统帅到将官到士兵,似乎都没有磨合好。赵括要想指挥他的四百名将官(千夫长),靠的是一套“约束”。所谓约束,是古代战争的一套军队内沟通系统。
  据兵法所载,在中军大旗周围,要设有五色旗帜与各部队相应。主将发出命令以后,应立即将某部旗帜树立,这就叫“应旗”,该部全体官兵立即准备听令,一级一级逐级向下传令,逐级应旗。若主将命令全军行动,则五色旗全部树起,全军都要立即“应旗”,准备行动。指挥的旗帜向哪方点动,哪个方向的受令部队就该向那个方向前进,旗帜低垂,则要跑步前进;两旗相交,则两队合队,等等。旗帜的变化含着无穷的信息和指令。当时不能打手机和发电,也没有高音喇叭,所以全靠这个。这一套规矩就是约束。赵括临时把它们更改了,将官士兵们必然不熟悉,指挥不灵是难免的。此外,鼓声也有各种变化,含有主帅想传达的各类信息。赵括一并也变了。
  要想各个部队相互配合,发挥整体的优势,全靠了这些旗鼓约束,对指挥官的素质要求是极高的,闹不好就四十万人就全乱套了。赵括用一套新的旗鼓约束指挥军队,无异于鸡同鸭讲。  
纸上谈兵五 
  与赵括一起赶到战场的还有秦国久经沙场的名将武安君白起。白起的到来采取了极端保密的措施,偷偷换下了王龁。秦昭王亲自下令,军中有敢泄露武安君为将者,立斩。这么做极其必要。倘若赵括得知秦国用白起更换了王龁,势必畏惧白疯子的威名,不敢冒然出战,也作缩头乌龟,死守丹东山上的东垒了。而这是秦人最恐惧的,因为攻坚总比防守所损伤的兵力要多出几倍,而且秦军的粮草运输也不是易事,虽然他们可以就近从上党和河内(就是河南沁阳等黄河以北太行山以南的原属韩魏的秦占领区)采办。
  秦赵两军作战序列
  秦军
  统帅 武安君 上将军 白起
  副帅 左庶长 裨将 王龁
  兵力 约30万~50万人
  赵军
  统帅 将军 赵括
  将领 上党郡守 冯亭
  后力 40万~50万人
  赵括为了立功露脸,决定率四十万赵军离开东垒,倾巢而出,渡过丹河,全线反击秦军,想把廉颇丢失的丹西山和山上的西垒夺回来。冯亭提出异议,竟遭到赵括的无礼拒绝,赵括顽强坚持自己的错误主张,决计对秦军发动进攻。
  白起采取了针锋相对的布置:以第一线部队向赵军进攻,接战即退,诱其深入。主力部队坚守西垒,两翼配备钳攻部队,构成袋形阵地,包围赵军的盲进部分。另以强有力部队向敌侧背迂回,以夺赵军西垒,绝赵军后路,实现彻底包围。
  果然,秦军的当头部队一触即溃,大部分撤上丹西山。赵括见敌军丢盔卸甲,料无伏兵,便自率三十多万步兵主攻西垒,令冯亭留守东垒接应。没想到连战数日,西垒坚如顽石,防守应变有方,无懈可击。赵括心中烦闷,正迟疑间,忽闻恶报:身后的东垒已经被秦人的二万五千奇兵所得,赵括一下子成了五家可回的人,成了夹在西垒、东垒之间的流浪汉。廉颇从前修筑的这西垒东垒,如今成了两块夹住赵军的火葬场。
  原来,东垒后面(与东方的邯郸相连),有赵军的一条给养线。白起除了派二万五千人攻西垒,还命五千骑兵,强行打破东垒一个缺口,突破之后,直扑赵军的给养运输线。负责留守东垒的冯亭为了救山后的粮道,被迫分兵下垒,结果在分兵的时候军队造成巨大混乱。秦军二万五千人血战取了东垒。
  冯亭丢了东垒,被赵括接住一顿大骂:“廉颇先是丢了西垒,你又丢了东垒。你要害死我啊!”
  冯亭辩解:“你率大军倾巢而出,迟迟不归,我如何守得住那么长的西垒。”
  两人在太阳地下互骂了半天,才慢慢发现肚子饿了起来。由于西垒攻不下,东垒又失守,赵军就被困在西垒东垒之间的丹河谷里进退不得,后勤给养线也被切断了。赵括别无选择,只好移军回去复夺东垒。秦军此时已占领了东西二垒,居高临下地防守,赵军屡战不克,粮草断绝,精疲力竭,被迫在丹河谷里重新筑壁,用以坚守,等待救兵。这时候,已经传出消息,秦军主将正是赵括无比惧怕的百战百胜的白疯子白起先生。赵括心中叫苦:“难道老天要绝我吗?怎么遇上这么一个魔鬼。我一出道,就碰上了这个克星,实在是不幸啊!”
  这时候,赵括还有一个机会突围,就是奋力向南北两个方向,顺着丹河河谷南北寻找
  突破口。但是赵括被白起吓破了胆,从先前的盲动进攻,变成了军事迟疑和保守,像被惊呆了的兔子一样,缩在东西垒间的河谷地带,一动不动,坐等援军,丧失及早果断突围的良机。
  白起趁此良机,为了彻底实现对赵军四十万人的大包围,赶紧分兵在南北两个方向的丹河河谷里兴建长垒,试图把东西二垒连接起来,彻底把赵括钉入棺材。但我们知道,兵法云:“十则围之”,包围敌人需要比敌人十倍以上的军队才行。秦军现有人数不够,白起立刻火急向秦昭王要兵。
  秦昭王刚刚在前年受了饥馑,秦国本土也刮不出更多的兵源了,就立刻亲自赶到河内,就是黄河北岸,太行山以南的中原北部地区,在那里的秦新占领区上,征发了所有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开往长平,为白起营造南北长垒。这些可怜的征夫,原本都是韩魏人,现在被拉来打赵国人了。
  赵括见棺材板开始越钉越紧,却依旧迟疑,不作火速突围指令,于是四十万人坐吃山空。到了九月,赵军已经连续断炊长达四十六日之久,四十多万张嘴丹河的鱼虾、树皮、草根,根本填不饱。他们很快就被迫杀战马,以至于强壮的士兵杀死赢弱的士兵来吃,这种自相残吃不是华夏历史上的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赵括在此期间,一直等着邯郸的救济。邯郸那边早也急了,似乎邯郸本身也没有粮食了(只剩些歌舞和麦乐迪了)。于是只好向齐国借粟。但齐王建却不肯。不肯的原因有两个,赵国多年向东发展,廉颇、蔺相如等人纷纷朝齐国发狠,攻城略地,逮弱的欺负,齐赵邦交不睦,二十齐王建长期采取置身战争之外的国策,怕惹秦国不高兴,所以坚决地加以拒绝。
  赵国使者又赴魏国求救,当时孔子的六世孙子高在魏国当相国,想救助赵国。但是秦昭王早作了魏国的统战工作,许诺把垣雍割给魏人。魏国君臣都认为:邻国的失败,是我们的福气。孔子的六世孙子顺长叹说:“我看不出二十年,天下就将尽为秦所有了!”
  魏国也借不来粮食,韩国被赵人独吞了上党,也不肯假以援手。于是赵括知道救兵和救济粮已经没指望了,这才决心孤注一掷,命令空着肚子、疲软之极的赵军组织突围(倘若早作突围计划,而不是由于畏惧白起而迟至今日,赵军当能以壮烈牺牲一部分掩护部队为代价,实现大多数人的顺利突围的,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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