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下)〔英〕夏绿蒂. 勃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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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爱(下)〔英〕夏绿蒂. 勃朗特-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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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她不理解我和我的处境,怕她对我心怀戒意。 黛安娜和玛丽一天来两次,在我床边悄声耳语这一类的话:“好在把她留下来了。”

    “是呵,要是整夜把她关在外头,早上就会发现她死在门口了。 也不知道她究尽吃了多少苦头?”

    “总是难言之苦吧,我想——可怜,憔悴,病弱的流浪者!”

    “从她的谈吐来看,不象是个没受过教育的人。她的口音纯正,脱下来的衣服虽说湿漉漉溅满泥水,倒也满新的,也挺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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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脸长得特别,虽然瘦得皮包骨头,又憔悴不堪,但我倒很喜欢。 等她恢复了健康,有了生气,模样一定会很可爱。”

    在她们的谈话里没有一句懊悔自己好客的话,也没有一句怀疑我厌恶我的话,令我安慰。圣。 约翰先生只来过一次,看看我,说我的昏睡不醒是长时间过度劳累的反应,并说不必去叫医生,肯定只要顺其自然就能好起来。 说我全身的神经都过度紧张,整个机体必须昏睡一阵,我并没有病,只要开了头,就会很快恢复。 这些意见他三言两语就表达的很清楚,声音轻而静。停了片刻,他又添了一句,一副不惯高谈阔论的声调:“她的相貌不凡,没一点儿粗俗卑贱的样子。”

    “一点儿也没有。”黛安娜附和,“说实话,圣。 约翰,我对这个可怜的小人儿倒很喜欢呢,但愿咱们能长久的帮助她。”

    “恐怕那不可能,”他回答,“你会发现她是位小姐,只是和家人闹了点儿误会,大概就轻率出走。 咱们也许能让她回亲人那儿去,如果她不太固执的话。 不过我看她脸上的线条很有力,怀疑她肯不肯听话。”他又站着仔细打量我一番,说:“她的样子挺聪明,但一点儿也不漂亮。”

    “她病得太厉害,圣。 约翰。”

    “跟病不病的没关系,她长相总归一般,五官缺乏优雅和柔美的匀称。”

    第三天,我好了一些。 第四天能够开始讲话,移动,我从床上坐起来,转转身子。 汉娜端来一些粥和烤面包,大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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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时间到了。 我吃得有滋有味,这东西真好——吃起来不再带有几天来发烧时的那种怪味儿。 她走之后,我感到有了些力气,精神好多了。 不久,觉得休养够了,很想活动一下,想起床下地。 可穿什么呢?只有那身躺在地上睡觉,跌在沼泽里被弄得又湿又脏的衣裳,穿这种东西去见恩人太让人丢面子了。 然而,我免掉了这种屈辱。床边一把椅子上就摆着我所有的衣物,清洁而又干爽。黑丝外衣就挂在墙上,泥沼的痕迹已经被洗去,潮湿的皱折也已熨平,看起来相当体面。 鞋袜也都干干净净,能够见得人了。 屋里有盥洗用具,还有梳子和刷子可以梳理头发。 我打起精神折腾一番,隔五分钟就休息一下,总算穿戴就序。 衣服穿在身上感觉松松垮垮,我瘦多了,不过一条披肩就可以掩藏了这个缺憾。我又变得干净体面了——没一丝令人厌恶,降低身份的污点或一丝凌乱的痕迹——我扶着栏杆,慢慢走下石头楼梯,来到一条狭窄的过道,很快就找到了厨房。这儿弥漫着新鲜面包的香味和熊熊炉火的暖意,汉娜在烤面包。 众所周知,未经教育耕耘和施肥的心田,最难根除偏见,它在那儿生长,好象石缝中的杂草般顽固。 的确,汉娜最初冷淡而又生硬,最近才变得稍微和气些。 现在一见我衣冠楚楚地走进来,甚至微笑起来。“怎么,可以起床啦?”她说,“那你就好些了。 如要是愿意的话,就坐在炉边我的椅子里吧。”

    她指指那把摇椅。 我坐下去。 她一边忙着,一边时不时用眼角打量我。从炉子里取面包时,她扭过头直愣愣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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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这儿之前你也讨过饭吗?”

    我一时气愤,但一想发火也白搭,在她面前,我的确曾像个叫化子一样。 于是我就心平气和但不失坚定地回答:“把我当成讨饭的,你搞错了。我跟你,跟你家小姐一样,绝不是一个讨饭的。”

    停了一会儿她说:“我不太明白,你好像没有家,又没有一个钱,不是么?”

    “没有家,没有铜子儿(我想你是说没有钱吧)

    ,也不能表明就变成了你说的叫化子呀。“

    “你念过书吗?”她马上就问。“念过,念过很多。”

    “但你没上过寄宿学校!”

    “我在寄宿学校呆了八年。”

    她把眼睛睁得溜圆:“那你咋没法子养活自己?”

    “我一直在养活自己,而且相信以后还能养活自己。拿这些醋栗干什么呀?”见她拎出了一篮子醋栗,我就问。“做饼。”

    “给我,让我来拣吧。”

    “不行,我什么也不要你来干。”

    “但我总得做点儿事情呀。 我来吧。”

    她终于同意了,还拿来一条干净毛巾垫在我衣服上面,说:“不然的话会把衣裳弄脏喽。”

    “看你那手,准没干过佣人的活计,”她评论道,“你没准儿是个裁缝。”

    “不,不是。 得啦,不要管我是干什么的啦,不要为我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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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筋啦。 请你告诉我这座房子叫什么名?“

    “有人叫它沼泽居,也有人叫它沼泽屋。”

    “住在这儿的是圣。 约翰先生吧?”

    “不,他不住这儿,只是在这儿呆一阵儿。 他自己的家在莫尔顿教区。”

    “几哩外的那个村子吧?”

    “对。”

    “他是干什么的呢?”

    “是牧师。”

    我想起牧师宅里的那个老管家的话来,当时我曾要求见见牧师。“这样说,这地方是他父亲的住处?”

    “是啊。 老里弗斯先生住在这儿。 他的父亲、祖父、曾祖父都住这里。”

    “那么说,那位先生的全名叫做圣。 约翰。 里弗斯啦?”

    “没错儿。 圣。 约翰多半是他洗礼时的名字。”

    “他的妹妹们一个叫黛安娜。 里弗斯,另一个叫玛丽。 里邦斯吧?”

    “没错。”

    “他们的父亲已去世了?”

    “害中风死的,已有三礼拜啦。”

    “他们没有母亲?”

    “女主人死了有好多年啦。”

    “你和这家人住了很久吧?”

    “我在这儿住了三十年啦,这三个孩子都是我带大的。”

    “这说明你是个忠实可靠的仆人。我要这么说,尽管你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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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礼貌地把我当成讨饭的。“

    她再次吃惊地瞪着我:“我大约是弄错啦。不过这地方骗子很多,你得原谅咱。”

    “而且,”

    我有些严肃地继续说,“你还想把我从门前赶走,在那样的一个夜晚,你连一条狗都不该关在门外呀。”

    “啊,是太狠心,可又能咋办呢?

    我对孩子们比对自己还要想得多。 可怜的孩子们!

    除了我以外,又谁能来照顾她们?

    我是得留点儿神。“

    我绷紧脸不吭声。“你可不要把我想得太坏啦。”她又说。“但我是把你想得很坏,”我说,“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并不是因为你不让我借宿,或把我当成是个骗子,而是因为你方才仅仅由于我‘没铜子儿’没家,就责备我。 世上有些最好的人也曾经象我一样穷困。你要是基督徒的话对,就不该把贫穷看成是罪过。”

    “我再不会这样啦,”她说。“圣。 约翰先生也对我现在这么说来着。 我明白自己错啦——这会儿我对你的看法可大不相同喽。 你完全是个体面的小家伙。”

    “这就可以啦——我原谅你。 握握手吧。”

    她把自己沾满面粉,老茧密布的手放进我的手里,我用诚恳的一个微笑照亮了她粗糙的面孔。 自那一刻起我们就成了朋友。汉娜显然很爱说话。 在我拣醋栗,她和面作饼时,一面细细地说着这家过世的男主人、女主人,还有被她称之为“孩子们”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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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老里弗斯先生是个极朴实的人,但是位绅士,出身于古老世家。 沼泽居一建起来就属于他。 这所房子,她声称“快有两百年啦——虽说小小的不起眼,跟莫尔顿谷里奥利弗先生家的大厦没法儿比。”不过她还记得“比尔。 奥利弗的父亲是个走村串户做针线的,而里弗斯家自亨利时代就是上等人家,无论谁去翻翻莫尔顿教堂里法衣室的记事簿就能知道”。

    但是她承认“老主人跟别的人一样没什么太了不起的地方,发疯似地爱打猎爱种地,等等”。女主人却不一样,她爱念书,学识渊博,“孩子们”都像她。 这一带从没人跟他们一样,就是从前也没有。 他们三个都喜欢念书,几乎刚会说话就喜欢上了,而且一直有自己的个性。“圣。 约翰长大后就上大学,做了牧师。 女孩子们等离开学校就会去找工作当家庭教师。”她们对她说过,“她们的父亲前几年由于信托人破产,损失了一大笔钱,现在他没钱了,没法留给她们财产,她们得靠自己生活。 她们俩有很久没回过家了,这回是因父亲去世才回来住几星期的。 但她们很喜欢沼泽居和莫尔顿,喜欢周围的荒原和小山。 她们到过伦敦和好多大地方,但她们可总说什么地方也比不上自己的家。 而且他们兄妹相处的很融洽,从不争吵。”她不知道啥地方还有这比更团结和睦的一家人。弄完醋栗,我问两位小姐和她们的哥哥现在何处。“去莫尔顿散步啦!不过半小时内就会回来喝茶。”

    他们当真按汉娜说的时间回来了,他们是从厨房门进屋的。 圣。 约翰先生见到我只鞠了个躬就穿过厨房走了。 两位小姐停了下来,玛丽言简意赎,和和气气,大大方方地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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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我身体恢复能下楼了,她很高兴。黛安娜则拉起我的手,冲我直摇头。“你该等我同意后再下楼来的,”她说,“你的脸色还很苍白——这么瘦!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姑娘!”

    黛安娜的声音就像鸽子咕咕的叫声那样好听,那双眼睛使人愿意与她的目光相对。 她满张脸都焕发着魅力。 玛丽的面容同样聪明——五官同样标致,但表情更含蓄。 举止虽温柔但较疏远。 黛安娜的神气和言谈都有种权威气派,显然很有主见。 我生来乐于顺从像她这样的人,并在自己的良心与自尊允许的情况下,向敏捷的意志妥协低头。“你呆在这儿干什么?”她接着问,“这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玛丽和我有时也在厨房坐会儿,因为在家里我们喜欢自由散漫,甚至有些放肆——可你是客人,应该到客厅里去。”

    “在这挺好的。”

    “一点儿也不好——汉娜忙来忙去的,会把弄得你一身面粉。”

    “再说,这炉火对你太热啦。”玛丽插嘴道。“可不是么,”姐姐说,“来吧,听话。”她仍握着我的手,把我拉起来,带到里间。“坐在那儿吧,”

    她把我按倒在沙发上。“我们先去脱衣服,备茶点。 在我们这个小小的荒原之家里,我们还享有另一种特权——若有兴致,在汉娜忙着烤呀,煮呀,洗呀,烫呀的时候,我们就会自己动手做饭。”

    她关上门,把我和圣。 约翰先生单独留在一起。 他坐在我对面,手里拿着本书或是份报纸。 我先是打量客厅,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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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客厅的主人。客厅不大,陈设简陋却舒适,整齐干净。 老式的椅子闪闪发亮,胡桃木的桌子光滑如镜,褪色的墙上装饰着几幅古怪又古老的男女画像。 一只有玻璃门的柜子里摆着些书和一套古瓷器,屋子里再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装饰品——除了靠墙的几上立着一对针钱盒,一只檀木女用书台,没一件现代家具。一切东西——包括地毯、窗帘——看上去都相当陈旧,却被保养得挺好。圣。 约翰先生——坐着纹丝不动,就象墙上那些阴沉的画像一样,目不斜视地盯着正在读的东西,紧闭双唇——容易让人看个仔细。 他若充当雕像再合适不过。 他很年轻,大约二十八至三十岁之间。 笔直的古典式鼻子,雅典人的嘴与下巴。 的确,英国人的脸极少像他这样古典的。 怪不得他对我那不匀称的脸那么吃惊,他自己太和谐了。 他的眼睛又大又蓝,褐色的睫毛,高高的额头,白的如同象牙般,几绺金发随意搭在额上。好一幅线条柔和的写生,对么,读者?可是画中人却没有让你感到温良恭俭,甚至温和恬静。 他静静地坐着,可那鼻孔、嘴唇、眉锋,在我看来,都显示出某种焦躁,抑或严厉或是热切。 他不同我讲一句话,甚至连瞥都不瞥一眼,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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