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女人(中)d.h.劳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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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中的女人(中)d.h.劳伦斯-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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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空洞的日常公事,没有任何内在的意义,没有任何真正的意义。 生活是多么肮脏,现在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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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灵魂来说这是多么可怕的耻辱啊!死是多么洁净,多么庄严啊!这种肮脏的日常公事和呆板的虚无给人带来的耻辱再也让人无法忍受了。 或许死可以使人变得完美。 她反正是活够了。 哪儿才能寻到生活呢?繁忙的机器上是不会开出花朵来的,对于日常公事来说是没有什么天地的,对于这种旋转的运动来说是没有什么空间可言的。 所有的生活都是一种旋转的机械运动,与现实没有关系。 无法指望从生活中获得点什么——对所有的国家和所有的人来说都是如此。 唯一的出路就是死。 人尽可以怀着深情仰望死亡的无垠黑夜,就象一个孩子朝教室外面观看一样,看到的是自由。 既然现在不是孩子了,就会懂得灵魂是肮脏的生活大厦中的囚徒,除了死,别无出路。可这是怎样的欢乐了啊!想想,不管人类做什么,它都无法把握死亡的王国,无法取消这个王国,想想这个道理该是多么令人高兴啊!人类把大海变成了屠杀人的峡谷和肮脏的商业之路,为此他们象争夺每一寸肮脏城市的土地一样争吵不休。 连空气他们都声称要占有,将之分割,包装起来为某些人所有,为此他们侵犯领空、相互争夺。 一切都失去了,被高墙围住,墙头上还布满了尖铁,人非得可鄙地在这些插了尖铁的墙中爬行,在这迷宫似的生活中过活。人类却偏偏蔑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的死亡王国。 他们在尘世中有许多事要做,他们是一些五花八门的小神仙。 可死亡的王国却最终让人类遭到蔑视,在死亡面前,人们都变得庸俗愚蠢。死是那么美丽、崇高而完美啊,渴望死是多么美好啊。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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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儿一个人可以洗涮掉曾沾染上的谎言,耻辱和污垢,死是一场完美的沐浴和清凉剂,使人变得不可知、毫无争议、毫不谦卑。 归根结底,人只有获得了完美的死的诺言后才变得富有。这是高于一切的欢乐,令人神往,这纯粹超人的死,是另一个自我。不管生活是什么样子,它也无法消除死亡,它是人间超验的死亡。哦,我们别问它是什么或不是什么这样的问题吧。了解欲是人的天性,可在死亡中我们什么都不了解,我们不是人了。 死的快乐补偿了智识的痛苦和人类的肮脏。 在死亡中我们将不再是人,我们不再了解什么。 死亡的许诺是我们的传统,我们象继承人一样渴望着死的许诺。厄秀拉坐在客厅里的火炉旁,娴静、孤独、失神落魄。孩子们在厨房里玩耍,别人都去教堂了,而她则离开了这里进入了自己灵魂的最黑暗处。门铃响了,她吃了一惊,隔着很远,孩子们疾跑着过来叫道:“厄秀拉,有人找。”

    “我知道了,别犯傻。”她说。 她感到吃惊,几乎感到害怕。 她几乎不敢去门口。伯金站在门口,雨衣的领子翻到耳际。 在她远离现实的时候,他来了。 她发现他的身后是雨夜。“啊,是你吗?”她说。“你在家,我很高兴。”他声音低沉地说着走进屋里。“他们都上教堂去了。”

    他脱下雨衣挂了起来。 孩子们在角落里偷偷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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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脱衣服睡觉去,比利,朵拉,”厄秀拉说,“妈妈就要回来了,如果你们不上床她会失望的。”

    孩子们立刻象天使一样一言不发地退了下去。 伯金和厄秀拉进到客厅里。 火势减弱了。 他看着她,不禁为她丰采照人的娇美所惊叹,她的眼睛又大又明亮。 他看着她,心里直叹服,她似乎在灯光下变了个样儿似的。“你这一天里都做些什么?”他问她。“就这么干坐着无所事事。”她说。他看看她,发现她变了。 她同他不是一条心了,她自己独自一人显得很有丰采。 他们两人坐在柔和的灯光里。 他感到他应该离去,他不该来这儿。 可他又没勇气一走了之。 他知道他在这儿是多余的人,她心不在焉,若即若离。这时屋里两个孩子羞涩地叫起来,那声音很柔、很细微。“厄秀拉!厄秀拉!”

    她站起来打开了门,发现两个孩子正身穿睡衣站在门口,大睁着眼睛,一副天使般的表情。 这时他们表现很好,完全象两个听话的孩子。“你陪我们上床好吗?”比利大声嘟哝道。“为什么呢?你今天可是个天使啊。”她温柔地说,“来,向伯金先生道晚安好吗?”

    两个孩子光着脚腼腆地挪进屋里来。 比利宽大的脸上带着笑容,可他圆圆的眼睛显得他很严肃,是个好孩子。 朵拉的眼睛在刘海后面偷看他,象没有灵魂的森林女神那样向后躲闪着。“跟我道晚安再见好吗?”

    伯金的声音奇怪得温柔和蔼。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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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听到他的话立即象风吹下的一片树叶一样飘走了。 可比利却慢慢地悄然走过来,紧闭着的小嘴凑了上来很明显是要人吻。 厄秀拉看着这个男人的嘴唇异常温柔地吻了小男孩儿的嘴巴。 然后,伯金抬起手抚爱地摸着孩子圆圆的、露着信任表情的小脸儿。 谁都没有说话。 比利看上去很象个天真无邪的天使,又象个小待僧。 伯金则象个高大庄重的天使那样俯视着孩子。“你想让人吻吗?”厄秀拉冲口对女孩儿说。 可朵拉象那小小的森林女神一样躲开了,她不让人碰。“向伯金先生道晚安再见好吗?去吧,他在等你呢。”厄秀拉说,可那女孩儿只是一个劲儿躲他。“傻瓜朵拉!傻瓜朵拉!”厄秀拉说。伯金看得出这孩子有点不信任他,跟他不对眼。 他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来吧,”厄秀拉说,“趁妈妈还没回来咱们上床去吧。”

    “那谁来听我们的祈祷呢?”比利不安地问。“你喜欢让谁听?”

    “你愿意吗?”

    “好,我愿意。”

    “厄秀拉?”

    “什么,比利?”

    “‘谁’这个字怎么念成了Whom?”

    “是的。”

    “那,‘Whom’是什么?”

    “它是‘谁’这个词的宾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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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沉默了一会儿,思忖一下后表示信任地说:“是吗?”

    伯金坐在火炉边笑了。 当厄秀拉下楼来时,他正稳稳地坐着,胳膊放在膝盖上。她觉得他真象个纹丝不动的天使,象某个蜷缩着的偶像,象某种消亡了的宗教象征。 他打量着她时,苍白如同幻影的脸上似乎闪烁着磷光。“你不舒服吗?”她问,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快。“我没想过。”

    “难道你不想就不知道吗?”

    他看看她,目光很黑、很迅速,他发现了她的不快。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己身体健康与否吗?“她坚持问。”并不总是这样。“他冷漠地说。”可你不觉得这样太恶毒了点儿吗?“

    “恶毒?”

    “是的。我觉得当你病了你都不知道,对自己的身体这样漠不关心就是在犯罪。”

    他的脸色变得很沉郁。“你说得对。”他说。“你病了为什么不卧床休息?你脸色很不好。”

    “让人厌恶吗?”他嘲弄地说。“是的,很让人讨厌,很讨人嫌。”

    “啊,这可真太不幸了。”

    “下雨了,这个夜晚很可怕。 真的,你真不该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一个如此对待自己身体的人是注定要吃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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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2恋爱中的女人(中)

    的。“

    “如此对待自己的身体,”他呆板地重复着。她不说话,沉默了。别人都从教堂做完礼拜回来了,先是姑娘们,而后是母亲和戈珍,最后是父亲和一个男孩儿。“晚上好啊,”布朗温有点吃惊地说,“是来看我吗?”

    “不,”伯金说,“我不是为什么专门的事来的。 今天天气不好,我来您不会见怪吧?”

    “这天儿是挺让人发闷的,”布朗温太太同情地说。 这时只听得楼上的孩子们在叫:“妈妈!妈妈!”她抬起头向远处温和地说:“我这就上去。”然后她对伯金说:“肖特兰兹那儿没什么新鲜玩意儿?唉,”她叹口气道,“没有,真可怜,我想是没有。”

    “你今儿个去那儿了?”父亲问。“杰拉德到我那儿去吃茶,吃完茶我陪他步行回肖特兰兹的。 他们家的人过分哀伤,情绪不健康。”

    “我觉得他们家的人都缺少节制。”戈珍说。“太没节制了。”伯金说。“对,肯定是这么回事。”戈珍有点报复性地说,“有那么一两个人这样。”

    “他们都觉得他们应该表现得有点出格儿,”伯金说,“说个悲痛,他们就该象古代人那样捂起脸来退避三舍。”

    “是这样的!”戈珍红着脸叫道,“没比这种当众表示悲哀更坏、更可怕,更虚假的了!悲哀是个人的事,要躲起来自顾悲伤才是,他们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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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伯金说。“我在那儿看到他们一个个儿假惺惺悲哀的样子我都替他们害羞,他们非要那么不自然,跟别人不一样不行。”

    “可是——”布朗温太太对这种批评表示异意说,“忍受那样的苦恼可不容易。”

    说完她上楼去看孩子。伯金又坐了几分钟就告辞了。 他一走,厄秀拉觉得自己恨透他了,她整个身心都恨他,都因为恨他而变得锋芒毕露,紧张起来。 她无法想象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这种深刻的仇恨完全攫住了她,纯粹的仇恨,超越任何思想的仇恨。 她无法思考这是怎么回事,她已经无法自持了。 她感到自己被控制住了。 一连几天,她都被这股仇恨力量控制着,它超过了她已知的任何东西,它似乎要把她抛出尘世,抛入某个可怕的地方,在那儿她以前的自我不再起作用。她感到非常迷惘、惊恐,生活中的她确实死了。这太不可理解,也太没有理性了。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恨他,她的恨说不清道不明。 她惊恐地意识到她被这纯粹的仇恨所战胜。他是敌人,象钻石一样宝贵,象珠宝一样坚硬,是所有敌意的精华。她想着他的脸,白净而纯洁,他的黑眼睛里透着坚强的意志。想到这儿,她摸摸自己的前额,试试自己是否疯了,她怒火中烧,人都变样了。她的仇恨并非暂时,她并不是因为什么这事那事才恨他的;她不想对他采取什么行动,不想跟他有什么瓜葛。 她跟他的关系完结了,非语言所能说得清,那仇恨太纯洁、象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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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一样。 似乎他是一道敌对之光,这道光芒不仅毁灭她,还整个儿地否定了她,取消了她的世界。 她把他看作是一个极端矛盾着的人,一个宝玉一样的怪人,他的存在宣判了她的死亡。当她听说他又生病了时,她的仇恨立时又增添了几分。这仇恨令她惊恐,也毁了她,但她无法摆脱它,无法摆脱变形的仇恨攫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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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恋爱中的女人(中)552

    第十六章 男人之间

    他卧病在床,足不出户,看什么都不顺眼。 他知道这包容着他生命的空壳快破碎了。 他也知道它有多么坚固,可以坚持多久。 对此他并不在乎。 宁可死上一千次也不过这种不愿过的生活。 不过最好还是坚持、坚持、坚持直到对生活满意为止。他知道厄秀拉又回心转意了,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寄托于她了。 但是,他宁愿死也不接受她奉献出的爱。 旧的相爱方式似乎是一种可怕的束缚,是一种招兵买马。 他弄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可是一想到按旧的方式过一种可怕的家庭生活,在夫妻关系中获得满足他就感到厌恶,什么爱、婚姻、孩子、令人厌恶。 他想过一种更为清爽、开放、冷静的生活,可不行,夫妻间火热的小日子和亲昵是可怕的。 他们那些结了婚的人关起门来过日子,把自己关在相互间排他的同盟中,尽管他们是相爱的,这也令他感到生厌。 整个群体中互不信任的人结成夫妻又关在私人住宅中孤立起来,总是成双成对的,没有比这更进一步的生活,没有直接而又无私的关系得到承认:各式各样的双双对对,尽管结了婚,但他们仍是貌合神离,毫无意义的人。 当然,他对杂居比对婚姻更仇恨,私通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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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种配偶罢了,是对法律婚姻的反动。 反动此行动更令人讨厌。总的来说,他厌恶性,性的局限太大了。 是性把男人变成了一对配偶中的一方,把女人变成另一方。 可他希望他自己是独立的自我,女人也是她独立的自我。 他希望性回归到另一种欲望的水平上去,只把它看作是官能的作用,而不是一种满足。 他相信两性之间的结合,可他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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