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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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阳-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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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郎的神情变得很正经:“我也不知道,不但我不知道,连我母亲也不知道,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接受宋先生来住的要求,要藉宋先生的研究,找出答案来。”
    宋自然登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就连声道:“当然,当然,我一定竭尽所能。”
    这时,那女郎在他的身前带路,和宋自然相隔很近,宋自然这样一说,女郎翩然转
身,带起了一股淡淡的香风,令他陶醉。女郎在致谢:“那就有仗宋先生了。”
    宋自然心中的疑问更多,他已进入半迷醉的精神状态之中,所以,是怎么跟著那女
郎进入了房间,女郎又如何离去的,竟都模模糊糊,难以有清晰的回忆。
    当他陡然想起,自己竟没有问那女郎的姓名时,他用力在自己的头上,敲了一下。
那时,他已躺在一张桉木的大床上。
    以桉木作床,能使人安然酣睡  汉字造字,颇有内涵,木字边一个“安”字组成
“桉”,就已说明桉木有安神的作用。
    (当宋自然向我作以上简短解释的同时,特地加重了语气,唯恐我不相信。)
    (虽然他的解释前所未闻,但是我倒也可以接受。因为我知道,桉木,就是尤加利
树   EUCALYPTUS GLOBULUS。这种原产澳洲南部的树木,是属桃金娘科的常绿乔木,
极其高大,树皮和叶,都有药用价值,退热宁神,也许真可以使人安然酣睡。)
    宋自然虽然很想立刻知道那女郎的芳名,但看了看时间,已过午夜,不便再去骚扰
人家。
    那一晚,他确然睡得很甜甜,第二天醒来,只觉房间之中,光线幽暗,阳光从窗前
的木帘透进来,在地板和墙上、家具上,到处留下了神奇的图案。
    宋自然一跃而起,伸手在自己的脑门上拍了一下,心想出得房去,第一件事,就是
请教那女郎的芳名。
    想起能和这样的美女朝夕相处,宋自然情怀荡漾,心旷神怡之至。
    他留意到房间的一边,是一个院子,院子中央有一口井,井旁有著木盆等浣洗的用
具。宋自然已可以肯定这幢举世无匹的木结构屋子之中,决计不会有现代化的设备,非
但没有电,也不会有自来水,他要用水,就得用那院子中的井水。
    他出了房间,绕到了那院子中,来到了井旁,看到一切用具,都是上好木料所制,
就是井旁的轴辘架,也是上好的乌木,水桶则是槭木所制。
    他打了水,注入木盆中,井水清冽,洗了一把脸之后,精神倍增。他希望那女郎会
出现和他相会,可是整幢屋子静得出奇,像是只有他一个人。
    他打量著那院子,发现并无树木  这是很奇怪的现象,造这屋子的人,对木料的
研究之深,只怕古今中外,再没有更深刻的了。而且,在任何一处地方,都可以看出建
屋人对木料的珍爱。
    可是,这个建屋人却显然只喜欢木料,只对木料著迷,而不喜欢树  屋前屋后,
以及在院子中,都看不见一株树,非但没有大树,连花枝灌木也见不到。
    宋自然想到了这一点,惊讶之余,想把这种怪现象打一个譬喻,可是却想不出来。
    (我在听他叙述经过时,倒想到了一个譬喻  他在那屋子中,后来有不少怪异之
至的经历,他详细向我说,我再转述出来,自然要循序渐进,而且,也化繁为简,他在
向我提到木料时,所说的比我覆述出来的详细百倍,单是说那个专打井水用的槭木水桶
,就说了一千多字,要说照他说的全部覆述,看的人会发疯。)
    (我的譬喻是:“这个建屋人不喜欢树,他是喜欢树的尸体。”)
    (我的话说得很直接,宋自然听了之后,呆了半晌,才道:“这种说法……未免太
可怕了。”)
    (我道:“所有的木料,全是树的尸体,必须先杀死树,才能取得木料,就像必须
先杀死牛,才能取得牛肉一样,虽然可怕些,但却是事实。”)
    (宋自然苦笑:“卫斯理,你用词真怪,“杀死树木”这种说法……”)
    (我不等他讲完,就道:“树木是有生命的,你不会否定这一点吧?”)
    (宋自然眉心打著结,不出声,我又发挥我的意见:巨大的树木,可作栋梁之材,
那是从人的立场来看,觉得这树有了用处,如果用树的立场来看,反对人类没有义务,
它的价值观也必然是生长在深山中,远比叫人砍下来变成栋梁好。)
    (宋自然摊了摊手:“好了,先别在这个问题上争辩,我同意你的譬喻就是。”)
    宋自然在那院子里呆立了一会,口中吟著杜甫的诗句:“绝代有佳人……”倍步走
进了一条走廊,建筑公司允许他休息一天才开始工作,他有一天空闲,他在盘算,见了
俏佳人之后,如何要求她作竟日之伴。
    在走廊中走著,他只觉得屋中静极,他自然知道那是严密的木结构,起著良好的隔
音作用。
    走廊的两旁,都有关著的房门,宋自然不禁又是踌躇,他在人家屋子里作客,其实
不能太骚扰人家,不便一间间房门去叫门,看看那女郎是住在哪一间。
    他只能故意弄出点声音来,有时敲敲木壁,有时又大声咳嗽,希望能把俏佳人引出
来。
    可是,他一路行来,静悄悄的,却一个人也没有遇上。
    不一会,他又走进了一个厅堂,两张八仙桌,表示那是饭厅。
    桌上有一只纱罩,宋自然走近去,揭开纱罩一看,不禁发出了一下欢呼声。
    纱罩下,是六碟佐粥的小菜,云腿虾米、腐乳腌笋、酱肉鹹蛋,还有一锅兀自在冒
著热气的香梗白粥。
    宋自然老实不客气,在天然树根雕成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拿起沉甸甸的柅木筷子,
端起黄杨木剜成的碗,舒畅地连尽了三大碗。
    他在吃粥时,除了他自己发出的声音之外,并没有听到别的声音。等到他心满意足
,抚著发胀的肚子时,才听到了有木鱼声,隐隐传了过来。
    那敲木鱼的声音,听来很是清脆,宋自然是大行家,一听,就听出那木鱼是铁榔木
所制,发出的声响,特别嘹亮悦耳。
    宋自然立刻想起,那女郎说她有一个母亲,敲木鱼的一定就是她了。
    不知道那女郎是不是陪在她母亲的身边低声诵经,若是烟篆袅袅,佳人静心礼佛,
这又是什么样的画面?
    宋自然一面心猿意马,胡思乱想,一面循声寻去。木鱼声越近越是清脆。不一会,
他就来到了一间小小的佛堂之外。
    那佛堂的格式,相当异特,宋自然这时所站的一面,没有任何遮隔,完全开扬,所
以宋自然一眼就可以把佛堂中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佛堂中的陈设,倒是常规化的。正中是一座观音坐莲像,从那色泽来看,一望而知
,是整块上佳的杶桩木雕成的。
    杶桩木有一股天然的清香,可以历数百年而不减,这尊观音像雕得精美绝伦,佛像
的那种详和,配上木香,就是天衣无缝的搭配。
    像前是香案,香案上的陈设也如常,在香案之前,跪坐著一个老妇人  宋自然只
能看到她的背影,只觉得她乾瘦无比,头发已经全白,却挽了一个很是整齐的髻。
    老妇人手中拿著木鱼棒,正在有节奏地敲著面前的一只大木鱼。
    那大木鱼并未髹漆,是木头的原色,宋自然看出那是铁榔木斯制,所以声响,才会
如此清越。
    在佛堂的两侧,是自屋顶一直垂到地上的白布幔,看起来还不止一重  最奇特的
也就在这一点。一般来说,这样的白布幔,只有在灵堂上才会用得到,可是这里分明是
一座佛堂。
    也就由于这一点,使得这佛堂,看起来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诡异。
    而且,两测的白幔,看来重重叠叠,有好多重,而且洗得洁白,显见那不是随便的
布置,而是大有深意的。
    宋自然当时所想到的是:这些幔幛,是要来遮蔽什么的呢?在布幔之后,是什么呢

    他来的时候,脚步很轻,站定之后,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老妇人仍是急一下、
慢一下地在敲著木鱼。宋自然站了一会,觉得不应该打扰人家礼佛,就准备离去。他才
后退了一步,还未曾转身,就看到老妇人停了手,把木鱼槌挂到了架子上,缓缓站起身
来。
    宋自然一见这等情形,不便离开,他等到老妇人转过身来,就很有礼貌地叫:“早
。”
    老妇人站了起来之后,更见乾瘦矮小,满面皱纹。不过看得出她精神很好,她目光
炯炯,打量了宋自然一下,开口问:“宋先生?”
    宋自然忙自报姓名,再问:“老太太怎么称呼?”
    老妇人的回答是:“先夫姓黄  嗯,芳子说你简直是专家。”
    宋自然心中大乐,俏女郎的芳名是黄芳子,那正是他极想知道的。
    怪的是,老妇人居然接受了他的谦虚,点了点头,喃喃说了一句:“能略知一二,
也不容易了。”
    接著,黄老太就道:“宋先生若是对这屋子有兴趣,只管四处察看,就当是自己的
家一样。”
    宋自然心情兴奋,搓著手:“黄小姐呢?我想向她要些这屋子的资料。”
    黄老太笑了起来:“她到学校去了  你问她,她也根本不知道这屋子的来龙去脉
。”
    宋自然听说黄芳子不在,很是失望,他随即道:“老太太你知道,也是一样。”
    谁知道黄老太把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  只怕世上,再没有人知道这屋子的来
历。”
    宋自然呆了一呆,这话,若不是出自一个老人家之口,他一定直斥其非,或是哈哈
纵笑了。
    他定了定神,摇著头:“不会吧,这屋子简直是木建筑的瑰宝,就算屋主人已失散
,当地文史馆、博物馆、地方志,也必然有详尽的记载,这屋子属于整个民族的文化,
而且是顶端的文化。”
    宋自然说得有些激动,甚至挥舞双手,以加强语气。
    宋自然有这样的反应,合理之至,这幢房子既然如此珍罕,那自然是受国家文物部
门保护的文物,怎么会没有人知道它的资料?
    若是世上没有人知道这屋子的来历,黄老太和黄芳子,又是凭什么资格成为这屋子
主人的?这屋子,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价值连城,至少以亿美元计,怎会随便落
人私人的手中?
    宋自然以充满怀疑的神情望定了黄老太,他再也想不到,黄老太在这样的情形下,
会向他问出了一句全然风马牛不相干的话来。
    宋自然在向我说起一切经过的时候,把一切细节都说得很是详细,说到这里,他停
了下来,望著我:“你可知道黄老太忽然问了一句什么不相干的话?”
    宋自然的性格有些“黏”,不是很爽快的那种人。对付他这样的人,必须快刀斩乱
麻,以免浪费时间,所以我连半秒钟也不思索,就道:“不知道,猜不著,也不想猜,
你说吧。”
    我的态度再明白也没有了,可是宋自然还是不立刻痛快地说,而是现出了不相信的
神情来,摇了摇头  表示他直到那时,仍然不相信黄老太会突然讲出那样不相干的一
句话来。
    我在这个故事一开始的时候,曾说过“宋自然偶然地认识了黄芳子”,其实,也不
是那么“偶然”,事情根本有可能,是经过了处心积虑安排的,而且,还安排得巧妙无
比。
    事情发展下去,有很多出人意表的事,可以证明这一点。
    当时,宋自然摇了摇头之后,又隔了一会,才道:“黄老太忽然问我,是不是认识
一个叫卫斯理的人。”
    我陡然一呆,失声道:“什么?”
    宋自然重复了一遍,我也不禁大是惊讶,想不出何以那个敲木鱼的,住在价值连城
的旧木头房子中的一个老太太,忽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三)一个无形的陷阱
    事实上,我再也想不到,事情会和我有关  我对旧木头没有兴趣,也从来没有到
过那个城市,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
    虽然世上有些本来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发展下去,却变成大有关连的,但当宋自然
开始对我说起这件事时,我绝未料到事情和我有关。
    我用极疑惑的眼光望向宋自然:“怎么一回事,你说得详细些。”
    宋自然吸了一口气  他在陡然听得黄老太这样问他时,也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
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黄老太却显得很急切:“是不是认识这个人?他明卫斯理。”
    宋自然看出黄老太的神情大是焦切,他用力点头:“认识,认识,他叫卫斯理。”
    黄老太的反应,奇特之至,她一面搓著手,一面在佛堂之中,急速地打著转,那情
景和刚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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