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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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20期-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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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灯里点亮另一盏灯
  我们被消毒
  
  比牙齿还要直接
  
  开错一把锁
  与进错一扇门的性质不同
  你刚要拔回钥匙
  案件已经成立
  
  这是个金属问题
  山里的顽石经过炭火
  铸成锐利的凶器
  你很难相信纸上的指纹
  比牙齿还要直接
  雨  早晚要下
  你把雨当水看没错
  你把水当雨看就错了
  
  鱼养在水里
  
  鱼养在水里
  水养在房子里
  房子养在城市里
  城市养在我们的爱情里
  比爱情更大的
  是我被你带走的心
  
  你走以后
  城市房子和水窒息在一条鱼的
  呼吸里
  
  你安居花朵
  
  土崩于水  水埋于土
  手在墙上抚摸  东风凸西风凹
  抚摸昨日的泪痕
  再次梅雨  昼白夜黑
  我在白色的窗户里
  沉没  对面是你
  你安居花朵  潮涨
  于前  瓦解于后
  临近清明  过去的村落
  破土而出  你是村里
  最后的新娘  嘴衔桃枝
  下牛截甜  上半截苦
  
  你在漂泊的洞房里
  迷途  陌路有我
  
  城市每一个侧面都有锋芒
  
  但是事情
  到底发生在我身上
  半杯水
  一整面镜子提供
  我对你的
  零距离想法
  年底从两者之间
  挤成刀片
  被削尖的节日没有罪行
  只有行动
  
  盏盏红灯
  摇晃成充血的眼睛
  碎玻璃里
  城市的每一个侧面
  都有锋芒
  而我抓起一部分
  在手中
  为你攥着
  
  我唤不回的鱼
  
  养活我的那条鱼
  在你体内
  面对面
  你的能见度很低
  隔着疫情和白酒
  我眼见隐身明处的
  事物
  睡眠中一遍遍
  推门进来
  
  淡出我的双层窗帘
  是你平躺着也能看见的
  流域
  吸入又吐出
  是你坚持夜晚的表面
  我唤不回的鱼
  日常生活在我潜不到的
  深水


静中有物 但却是诗
■ 梁小斌
  我要说,我们有诗可写,但我们却无话可说。抵达顿悟边缘的诗人我推老巢:之所以说,老巢的诗当在顿悟边缘,是因为他的沉默。我去过他在北京的住所,房间里摆放着观音,老巢在案前跪坐了很长时间后就开始伏在桌子上写诗,他在写些什么呢?
  “客厅亮着
  卧室与书房的灯
  开与不开  你到了再说”
  我想老巢这时肯定蹲在一种微弱的黑暗之中,他对这个房间里是否应该有光亮失去了期待,而且他也不懂得来访的客人是否要开灯,因此要等客人来了再说,这个“再说”,是诗人处在顿悟边缘的喃喃自语。
  他是个养尊处优的诗人,他将文房四宝集中摆放在一起,他要他的部下点烟,他的厨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但却偏偏没有砧板和菜刀,他的生活方式就是他在任何公开场合都坐在那儿长时间不动,静等文件茶水供奉,但我猜测,老巢在独处时刻却是勤于手脚。他的诗如同他私下场合里的勤快,字字句句都被他擦拭得或者是安排得锃锃发亮。
  我羡慕他的生活和他的情调。在他的心灵殿堂的周围,挂满了素白的条幅,有如迎风起舞的绸缎感召着我,把关于老巢的问题继续想下去。
  “一种植物
  长在野外
  我们熟知它的年轮与名称
  栽移室内的阴谋一旦得逞
  四面的果实插翅难飞”
  写于早期的这几句话,老巢轻微地表达着一种怀疑精神。在他后来的那首重要的长诗《空着》里面,这层意思表达得更为明显。空啊并不是写一伸手什么都抓不住的空静之气,这首诗直指诗人的自娱自虐和虽然没有写出来但仍很自悲的生活方式。说得更明白一点,在经历了丰富的感官触摸之后,诗人想到了空,就像菜篮子里清脆欲滴的蔬菜,被谁取走之后,他望着空篮子发呆,竹缝里尚有青叶残存。
  “时间空着
  时间里的时钟空着”
  我并不在意他窥见了我们生活的真谛,以期引出无限高远的境界。我跟老巢说过,你要想揭露什么,你却反而要写它不容易被我们所看透。
  “花朵空着,花朵里的花香”
  当我们把生活形象和痛苦根源指认为阴谋和谎言的时候,我们几乎是直奔主题,让它作为一个应该被揭露的对象来写。诗坛上流行的揭露意识,让我觉得诗人的智商要高于被揭露者,这固然不错,我们低估了有血有肉的绿色生态世界的伪装。揭露和反揭露的关系,其实是一场生死较量。领悟的人要付出整个精神崩溃的代价,因而据说是幸福的,但是谁也不敢诗之卑,愚笨始。诗人老巢以《空着》那首诗的创作为契机,那首诗里我看到了一个并不引人注目的关键词:掩体。诗人躲在一个如同掩体的城市里,向外面观看,总结着他的好奇心,如果没有说破我们的生活该有多好。如果他认为自娱自虐的生活像彩霞那般抖动该有多好。
  这需要时间,如果世界的天空上写着生活是美好的,那么诗人就应该通过陌生化笔调把它写得更加美好。我们反对诗人说假话,因为他们的确说的不真,我们的写作不可能超过天上已经有的那几个字。
  “作为老巢
  我的态度就是时间的态度
  来了去  进了出
  是早晚的事”
  老巢的这段话,如果作为人生感悟来看,那么基本上我没有动脑筋,因为谁都会这么看。时间在推动着人的生和死,难道不推动别的什么吗?我建议他注意研究时间,至于人生的虚无态度最好推迟到最后岁月表达。我想起《特丽莎自传》里的故事:特丽莎精心救护了一个儿童,孩子苏醒之后却跑到自己的母亲和兄妹那里去了。特丽莎当时跟在孩子的后头,她以为这是因为她待孩子不是太好而造成的结局,但是特丽莎很快以罕见的洞察力发现,孩子是要到自己的母亲那里去。所谓爱,就是要让天下人找到真正家园而不仅仅是留在特丽莎的身边。我对这个简单的故事苦苦思索,特丽莎的故事像伟岸的大厦那样结实,我们在两个相似的事物面前进行选择的时候,我们无意的要贬低一方,就是揭露完毕再走。特丽莎的伟大发现正是她只能像一位母亲那样去爱孩子而并不是作为母亲本身出现,她的故事放在常人头上,那位装扮成母亲的人就会说,这孩子太没良心,我就是你的妈妈。耶稣下凡之后的全部实践活动和观音手持花枝时的安详假如代表着无可质疑的博爱精神的话,难道诗仍比这种精神更有吸引力吗?  “谁能对症下药
  谁就是我的美梦
  谁是我美梦
  谁就非常痛苦”
  这样也极易造成误解,好像我要借老巢的诗来当什么医生。综上所述也不见得讲出些什么,他的那本《风行大地》我在半夜里读过,通常都是一个主题,我不要观音,我要诗。在两个相似、完全逼真的事物之前,此物很像彼物的时候,这实际上就是苦难。静默中的祈祷肯定有跟诗歌酷似的地方。它们本来只是一个灵魂,不料却分裂成两半,如同他所说:这里面惟有鲜血?谁能谁就是医生,而不仅仅是像医生重新说点什么呢?像是有谁在说,而当我掩卷沉思,我又确认是自己在说:他的精神苦难就是他的自身。是他的对苦难的虔诚。他给我刻骨铭心的印象每一首诗的标题都是一道伤痕,他害羞。把伤痕写得很美,很富有哲理,他怕别人不承认这是痛苦。所以才充满着哲思。
  “其实我们远离现场
  坐在城市的漏洞里”
  至此我想说,“坐在城市漏洞里的老巢正处在中国新诗想有话要说的关口上。
  
  《沈奇诗学论集》出版
  
  集二十年从事当代新诗理论与批评之文章精选为总结性结集的《沈奇诗学论集》  (三卷本),  已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杜出版。全书分为“诗学·诗潮·诗话”卷、“大陆诗人论评”卷、“台湾诗人论评”卷,分别由谢冕、于坚、洛夫作序,共收文120篇近80万字。三卷总定价75元,各地书店有售。邮购一套80元,两套以上每套按50元计。邮购地址:西安市韩森寨邮局转西安财经学院东区045信箱沈奇收,邮编:710043


耶胡达,阿米亥诗选
■ 傅  浩译
  耶胡达·阿米亥(Yehuda Amichai),1924年出生于德国乌尔兹堡。1935年犹太人回归故土大潮中,随父母迁居巴勒斯坦地区。在耶路撒冷中学毕业后,参加了对德作战。1948年以色列独立战争期间参加以色列军突击队,战后在希伯来大学求学。毕业后在中学教授希伯来文学和《圣经》,后在希伯来大学任教。2003年逝世。
  阿米亥从四十年代后开始发表诗作,主要作品有《耶胡达·阿米亥的早期诗集》《游记》《耶路撒冷诗篇》《时间》《阿门》《大宁静:问与答》《耶胡达·阿米亥诗选》等。阿米亥善用反讽、悖论和玄学比喻等手法,影响了一大批当代诗人。
  
  一间屋里三四个人当中
  
  一间屋里三四个人当中
  有一人总是伫立在窗前。
  被迫观看荆棘丛中的不公,
  山上燃烧的火。
  
  完整地离去的人们
  傍晚被带回家来,像找回的零钱。
  
  一间屋里三四个人当中
  有一人总是伫立在窗前。
  暗黑的头发覆盖着他的思绪。
  他身后,是喋喋的人声。
  而在他面前,文字漫游着,没带行李。
  没有资粮的心,没有水的预言,
  被放在那里的大块石头
  依旧封闭着,像信函
  没有地址,无人收到它们。
  
  两个少女住在一幢旧房子里
  
  两个少女住在一幢旧房子里。
  有时她们泛滥,有时她们消失,像沙漠里
  河流。
  有时她们是十个,有时她们就一个。
  
  有时她们的黄灯泡彻夜通明,
  像一组孵蛋箱供给24小时的爱,
  有时只有一个小小的红灯泡
  像一颗糖果四周环绕着光晕。
  一株硕大的桑树矗立在院子中央。
  春天里有许多果实挂在树上,
  落在地上。
  
  她们俩一个弯腰捡拾,
  另一个伸臂采撷。
  我的眼睛两个都欣赏:
  一个穿一件男人的T恤衫再没有别的
  另一个,凉鞋系皮带,
  几乎一直缠裹到肚脐。
  
  一位少女清晨外出,像个骑士
  
  一位少女清晨外出,
  马尾辫甩啊甩仿佛骑在马背上。
  衣裙和手袋,墨镜、项链和饰扣
  像铠甲披挂在身上。
  但在这一切的下面
  她是又轻盈又苗条。
  
  有时在夜里她赤裸而孤独。
  有时她赤裸而不孤独。
  
  你能够听见光脚板
  跑开的声音:那是死神。
  
  后来,一个接吻的声音,
  仿佛陷在两层窗玻璃之间
  一只飞蛾的扑翅声。
  
  我丢失了我的身份证
  
  我丢失了我的身份证。
  我不得不为许多办公室
  全部重写出我的简历,一份给上帝,
  一份给魔鬼。我记得
  三十三年前在内盖夫沙漠
  一处风吹日晒的联络站前拍摄的照片。
  那时我的眼睛是先知,但我的身体却不知
  正在遭遇着什么事情或适从何处。
  你常说,这就是那个地方,
  那事就在这儿发生的,可是这并不是那个地
  方,
  你只是这样认为,且生活在谬误中,
  ——一个其永恒性大于真理的
  永恒性的谬误。
  
  随着岁月流逝,我的生活不断填充着各种名
  字,
  像废弃的墓园
  或一堂荒唐的历史课
  或一个外国城市里的电话簿。
  
  死亡就是当某人不停地呼唤你
  呼唤你之时,
  你不再转回头去看
  是谁。
  
  细心的女人
  
  一个剪短头发的细心的女人
  给我的思绪和梳妆台抽屉带来秩序,
  把感情像家具似的搬来挪去,
  重新布置。
  一个女人她的身体在腰际扎紧,果断地分成
  上下两部分,
  长着一双防碎玻璃做的
  能预报天气的眼睛。
  甚至她的激情的叫喊也遵循一定的秩序,
  一种接着一种:
  家鸽,然后野鸽,
  然后孔雀,受伤的孔雀,尖叫的孔雀,
  然后野鸽,家鸽,鸽,鸽,
  画眉,画眉,画眉。
  一个细心的女人:在卧室的地毯上
  她的鞋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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