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7年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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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7年第02期-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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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金秀家,要娶金秀去做沈的姨太太。项家吓坏了,赶快请人去说情,托言金秀已经有了婆家,又把她暗中送到火烧地她姐姐那里藏起来。好在沈希堂的部队在某一天晚上悄悄地离开了,这事才算过去。寨子里的汉族人杨家品也打过金秀的主意,曾拎了一只鸡去孝敬金秀的父母,但他们嫌杨家品穷,他们担心一个两只肩头扛着一张嘴到处打短工的人,养不活老婆也养不活家。没有料到接下来金秀就得了这个病。现在金秀的病还只有父母和少数几个亲戚知道,但是亲戚们跟金秀的父母说,金秀的病再耽误下去将会变成一种严重的精神病,这种病就是人们所说的桃花疯,这样好好一个人儿就废了。俗话说,病急乱投医,何况乎大姨妈还是周围四乡八里的名医呢!于是金秀的父母就顺从了大姨妈的办法,让金秀进大森林去了。 
  项金秀沿着平时她同小伙伴们一起去拾菌子、讨野菜的路径,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但是早晨在森林里时起时散的雾气和浓密的枝叶,很快就使她迷了路。她心里想着往回走,殊不知却越走越深。她遇见过一只兔子,一条绕在树枝上的蛇,和一个同羊一样大的野兽,好像是麂子,也可能是狼——它跑得太快了,她没有看清。除了鸟叫,什么声音都没有。她不知道遇不遇得上人。 
  “要是遇不上人怎么办?”项金秀的母亲问大姨妈。 
  “遇不上人,隔一天再去!”大姨妈说。 
  项金秀希望今天就遇上一个人,一个好人。 
  前面有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走路。那个沙沙的声音向她这边走来。 
  不知是男人还是女人?项金秀想。 
  雾气和繁密的枝叶,使她无法看清远处来的那个人。但她模糊看见,他穿着黑布衣裳,很高大。是个男人!项金秀这样想着,她的心就像擂鼓一样咚咚咚地响起来,就像犯病时候的感觉。她一面又想着:但愿不要是一个会打老婆的丑八怪。 
  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往前走,脸上烧乎乎的。直到她离那人很近,闻见一股骚臭味时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是一头尖嘴筒、小眼睛的黑不溜秋的老熊。她几乎吓得晕了过去,掉头就跑。跑了几步,忽然撞在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上,原来老熊又挡在了她的面前。她又掉头跑,老熊四脚落地一蹿,马上又拦在了她的前面——两只脚怎么跑得过四只脚啊! 
  老熊就像跟她玩耍一样,让她转过来转过去地跑了几个来回,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张开大嘴。摇头晃脑地啊呜啊呜地大笑起来。它笑得那样厉害,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项金秀吓得大喊救命,可是她根本没有发出声音来,太紧张了。 
  这时她听见了狗叫。那只狗跑到她和老熊的旁边,对着老熊叫。这只狗就是陶正发的老黄。老熊不笑了,一只手抓着项金秀,另一只手挥动着威胁老黄。 
  猎狗一面叫着,一面东一下西一下地跳跃着,好像要进攻老熊,但事实上并不真正地靠近,这个有经验的狩猎者很显然是在等待着它的主人,等待着猎枪的支援。 
  老熊不理会狗了。“说到底你能把我怎么样?”它想。它抓住项金秀的衣服,使劲往下一拉,衣服烂了。露出了白乎乎的肌肤。老熊把嘴凑上去,项金秀吓得晕了过去,倒在了老熊怀里。 
  老黄向老熊扑过去,咬了老熊的手一口。 
  老熊大概疼了,丢下它的俘虏,愤怒地张开双手,向老黄扑过来。就在这时,老黄的叫声变成了激烈的狂吠…… 
   
  5 
   
  陶正发赶到的时候,狗正在远远地站着大叫,不逃走,也不敢靠近。老熊俯下身去,把毛乎乎的、口水涟涟的嘴筒伸向项金秀裸露的肌肤。 
  狗见主人来,勇气倍增,又向老熊扑过去。这次老熊有准备了,举起巴掌,狠狠地拍了狗一下,正打在狗的腰杆上,狗立刻就应了那句俗话——铜头铁尾巴,腰杆豆腐渣——疼得在地下打滚。 
  老熊的眼睛不好使,它在中国北方有一个绰号叫熊瞎子,它这会儿没有看见人。人躲在一棵树背后,瞄准老熊,“砰”的一枪,从白马镇的犁铧匠家买 
来的铁砂,镶在了老熊毛茸茸的脸上。 
  一只眼睛受了伤的老熊嗷嗷叫着,向它判定的敌人的方向扑过去。 
  老陶重新装好火药。他本来有充分的时间,再打老熊几枪的,但是他在这时想起了“老熊寨人,不可猎熊”的祖训,就没有再开枪向老熊射击。他喘着粗气,向号叫着的老熊跑过去,突然举起枪托,朝老熊的头顶砸去,訇的一声,老熊像一棵树一样,仰面朝天地倒在了地上。猎人知道老熊并没有死,像受了伤的狗一样,它沾着地气,过一阵就会站起来,逃向老林深处,人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陶正发想趁着老熊倒地的瞬间。背起那若说是受伤不如说是被老熊吓瘫了的女人,逃离危险。可是他刚跑到项金秀身边,那老熊却蠕动着要翻起身来抓他们。陶正发不假思索,猛扑上去,狠狠地掐住老熊的脖子。老熊拼命地喘着粗气,脚无力地伸缩着。最后它把一只手高高地举起来,五根胖胖的手指往陶正发的胸部伸去,像要轻轻地抚摸它的敌人似的。陶正发向后躲避着,但手不敢放开。老熊摸着了他,突然手往下看似无力地一滑,随着刷的一声,陶正发的衣服撕开了,从胸口到肚子上出现了五条血的小溪。陶正发一阵剧痛,丢下老熊,背起女人,拼命就跑。 
  老熊站起来蹒蹒跚跚地追他们,但它的视力太低,加上受了伤,再也找不到它的猎物了。 
  陶正发把项金秀背到家里,放在自己的床上。 
  他把一个瓦罐装上水,放到火塘上去,又从堆在屋角的一些乱草根里,拣出几样,放在罐里,煨出汤药,把女人的头扶起来,一点一点地喂她。这时项金秀虽然有微弱的气息,但眼睛还睁不开,也不能开口讲话。等药性起作用她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醒啦?”陶正发站在床边上说,“你是哪个寨子的?” 
  “核桃树。”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哪家?” 
  “项朝明家。” 
  项金秀说完,又闭上了眼睛,一半是因为她实在是没有气力,另一半也怕陶正发追根问底,因为她实在不好意思把到森林里来遇夫婿的事,亲口对他说出来,虽然她在心里已经承认,他就是她的男人了。 
  陶正发是民医,他知道项金秀主要是惊吓之症,现在吃了药,不碍事了。他关上门出去,找到他的好朋友支麻,请他到核桃树去报信,让项家来领人;又忙着回来煮包谷粥给项金秀吃,这时她已经起来坐在床上,可以自己吃饭了。 
  天黑睡觉,鸡鸣起床,这是山民的生活规律。但是那天,天黑以后支麻回来,并没有把项家的人领来,项金秀又不能走路,所以陶正发只能坐在火塘边等项家的人。但是他实在是太累了,等到鸡叫头遍也就是大约夜间一两点的时候,就拥着一领蓑衣睡着了。睡到狼把他叫醒的时候,他发现身边有一个热乎乎的东西——不是狗,是一个女人。在火塘的映照下,项金秀的胴体像刚刚洗净的藕,显得异常白嫩光滑。她见他醒过来,更偎紧了他,说道:“狼叫,我害怕!”两个人紧紧地搂在了一起。 
  陶正发刚刚止了血的伤口又渗出血来了,一条条血印,复印在了项金秀雪白的胸部、腹部、臀部……像一些红色的飘带,在她的全身快乐地飞舞1 
   
  6 
   
  项金秀庆幸陶正发是她在森林里遇见的第一个男人。 
  而另一个该在森林里遇见项金秀的男人——核桃树村的杨家品——按照大姨妈的指点,在大森林里走了一天,却没有遇到她,到天黑的时候,只好回到他寂寞凄清的家里来。他还没有去找大姨妈,她就找上门来了。 
  “你骗我!”杨家品头也不抬地说。他正在擦猎枪。 
  “我没有骗你,怪你和她走岔了。”大姨妈说,“她在老林里差点被老熊吃掉,是老熊寨的陶正发救了她,把她背回家去了。” 
  “哪个说的?你怎么知道?”杨家品说。 
  “陶正发叫寨子里的人来报信,要项金秀家去接人。项家正在埋怨我呢!让我去把他们家金秀领回来。”大姨妈又说,“事情没有办成,我退了你的钱吧?”但是说归说,大姨妈没有把一块法银留下来,人却走了。 
  项家在听到支麻的报信之后,金秀的父亲本来是立马就要叫她二哥跟着支麻去领她回来的,但是金秀的母亲说,还是找找大姨妈吧,看她怎么说。大姨妈来了,一拍巴掌说:“你们急什么?这是好事呀!”她说她知道陶正发,父母不在了,有三亩地.人又好,他恰好是金秀在森林里遇到的第一个男人,这不是天作之合吗?金秀的父母一听,认为有道理,但又说: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该赶快把金秀领回家来再说呀!” 
  “是该去领她回来,但你们不能去,得我去。” 
  “为什么呀?” 
  “为什么?”大姨妈说,“你们想,陶正发并不知道金秀去森林里招亲的事,你们去了,岂不尴尬?我去呢,就可以慢慢同他说清楚。找到陶正发,也算你们家金秀有福气了。” 
  “那你什么时候去?” 
  “我今晚去。明天保证让你们见着人就是了。” 
  她嘴上说当晚去,但心里打的主意却是明早再去。她想看看陶正发和金秀接触的情况,以便顺事而谋,这可是一个职业媒人必备的机变本领,包括她来把消息告诉杨家品,也是这个机变的一部分,那意思是说,杨家品没有遇到项金秀,不是她大姨妈的责任。 
  大姨妈走后,杨家品把枪一摔就上了床。可是他哪里睡得着。他已经请人跟项金秀家提过亲,但是项金秀爹妈认为他太穷,从小是个孤儿,现在是流浪汉,到处为人打短工,怎么养得起媳妇?杨家品知道项金秀的母亲信神汉巫婆,就给了大姨妈一块法银;她就帮他设计了这个圈套,好让他去遇见项金秀。 
  “我花了一块法银,我不能让项金秀给别人抢去!”睡到半夜,杨家品一跃而起,举着一个火把,向老熊寨奔去。 
  天蒙蒙亮时,杨家品赶到了老熊寨,向一个早起的人打听到陶正发家,直奔而去。他推门,门闩着,从一尺见方的窗子往里看,见老陶和项金秀双双睡在火塘边的蓑衣上,身上盖着一条千疮百孔的破被子,肺都气炸了! 
  杨家品大叫了一声:“陶正发,不要脸的,滚出来!” 
  陶正发跳了起来,光着身子凑到窗前去看。见杨家品站在两丈开外,枪口正对着大门。他赶紧穿了衣服,也端起猎枪,架在窗子上。 
  陶正发说:“你是谁?为什么要上门找我的麻烦?” 
  杨家品说:“你不要跟我装蒜,你做的事你还不知道?” 
  这时项金秀已经哆哆嗦嗦地穿上裙子,在后面对陶正发说:“他是我们寨子的,叫杨家品——你跟他有仇吗?” 
  “有种的!你出来!跟老子一对一干一架!”杨家品在外面吼叫着。 
  “我不认识他!”陶正发回答项金秀说。然后对着窗子外面喊道:“喂!你看!你后面的桃树上还有两个桃子!” 
  杨家品转过头去,仔细看了一阵,见两个拇指一样大的桃子,挂在最高的树枝上,就说:“看见了!” 
  “砰!”陶正发的枪响了,一个桃子不见了。 
  杨家品端起枪来,瞄了瞄,“砰”的一枪,另一个桃子也不见了。 
  这时土埂底下跑来一个人,边跑边尖厉地喊叫着:“不要打!不要打!”原来是大姨妈。她昨天去给杨家品报消息的时候,见他正在擦枪,担心出事,一夜没睡好,半夜听见对面杨家品的大门响,又见火把亮,心里就明白了,赶紧起来,悄悄地跟在他后面,高一脚、低一脚地向老熊寨赶来。“这不是?果然出事了!”她心里想着,一面扑爬跟斗地从土埂下面跑上来,一面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嚷嚷着:“不要打!不要打!打死人要偿命的!” 
  “把枪给我!”她一把夺下杨家品的枪,由于用力太猛,自己摔在了地下,还接着喊:“老陶,你也把枪放下!” 
  项金秀躲在陶正发后面说:“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让我到森林里招亲的大姨妈。” 
  “金秀,大姨妈接你来了!”大姨妈说。一面从地下爬起来,一面拍打着身上的泥土。 
  老陶把大门打开。他对门外的人说: 
  “请进来坐!” 
  屋子里还很黑,点着香油灯。 
  老陶双手抱着酒罐往两只大土碗里倒酒。在昏黄的油灯下,流淌着的酒闪着淡黄色的光亮,仿佛陶正发倒的不是酒,而是金液。 “请!”他对杨家品说。 两只大碗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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