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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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行记-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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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儿……我们……去秀水镇……你可记得秀水镇那个小院子……”
  马猫儿用湿帕子帮他擦了脸,轻轻回一声:
  “记得。”
  当时她套着大红的喜服却怎么也脱不下来,叶长春忍着一脸笑,帮她解开衣服上的纽花盘扣……
  “那个院子是,我父母最喜欢呆的……我们成了亲……住那里可好……我可以……教你吹箫……”
  马猫儿捏着帕子的手僵在半空,半天才嘟囔道:“精明奸诈的叶拐子,喝醉了酒之后……原来是这副样子的吗……”
  倒霉的门房被叶家家主威胁了一句半天没有缓过神来。思索良久痛定思痛之后,他仍然还是冒着“要倒霉”的危险去告诉江庭柏,叶家家主刚才强行闯进江府了。江庭柏面无表情的听完,将门房打发了便直接去了霜平居。
  马猫儿一直没有叫人。
  所以沐着寒意砭人肌骨的秋风,江庭柏在霜平居的院子里站了许久,一直到窗纸上那个修长的人影被扶走,院子里草叶上细密的露渐渐凝成霜华,才缓缓转身走出院门去。
  也不是看不出叶长春对马猫儿用心之深,只是江庭柏想不到,事事周密到连醉酒之后也看不出差池的叶长春,竟然也有为情所困酒后痴狂的这一刻。院门外的石子路也覆了薄薄的一层霜,江庭柏沿着窄窄的小路走了许久,最后背起手来向着远处的湖面苦笑着,摇头低低叹一声:“你当是伤心的,只有你自己吗?”
  等叶长春从醉酒中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他揉着脑门皱着眉睁开眼睛时,入眼的先是头顶上水红纱帐与身上的藕荷色锦被。旁边桌上一支红烛颤颤的燃着,借着烛光能看到趴在桌上睡着的马猫儿,手里还攥着一条手帕子。
  昨晚上虽然醉糊涂了,不过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叶长春心里还有个大致的模糊影子的。他小心的揭开锦被坐起身来看看窗外的天色,走坐圆桌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伸手轻轻将马猫儿手里的手帕扯出来,却触到了马猫儿冰凉的手。
  手帕湿湿凉凉的,还带着酒气。
  酒既然已经醒了,叶长春也明知道这样是于理不合的,可是沉默了许久,叶长春还是起身绕过桌子,打横抱起马猫儿往塌边去,轻轻的一步一步走着,叶长春心里被牵牵连连的疼揪着,心里想,她今天就要跟江庭柏成亲了,成了亲就是别人的人了,自己这样抱着她,又算什么呢?
  怀里的人几乎没什么分量,随着脚步的移动马猫儿眼睫微微颤了几下。站在塌边,叶长春却舍不得将她放下,低头看着那张伏在自己胸前的小脸,被略有些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
  过了今天,她便不再是自己的马猫儿,而是江庭柏的夏染霜。
  站了许久之后,叶长春轻轻将马猫儿放到榻上,给她覆好被子,却无意中在锦绣荷叶边的枕头旁边发现了一个小东西,是“猫妖”面人儿。叶长春看着那个精明可爱的猫妖怔了一怔,用手指将马猫儿鬓角的发丝勾到耳后,轻轻道:“你若是愿意嫁给他,我又怎么会让你为难呢。”
  言罢,他转身吹熄桌上的烛火往外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片刻之后屋子的门被打开,马猫儿扶着门,愣愣看着寂无人声的院子,怔怔的发着呆。
  门外一地霜华似银。
  宿醉之后头的疼是难免的,叶长春微皱着眉一路往外走,到了门口就见之前那个门房一声不响手脚麻利的为自己打开了院门。他大概早已经忘记了之前对门房的威胁之语,带着歉意看了门房一眼微微笑着:“多谢,打搅了。”
  门房不敢回话亦不敢笑,只是战战兢兢行个礼,回头将门掩上。
  街道上寂静空旷,叶长春一踏上街道,便看见外面一个修长的人影转过身来看着自己,脸上是清清冷冷的笑:
  “堂堂叶家家主,半夜强行入室,轻薄了我未婚的妻子,现在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吗?”
  叶长春不买账,只是慢慢的施个礼道歉:“叶某醉了酒,一时失礼,江兄见谅。”
  江庭柏冷哼一声:
  “谁不知道叶家家主虽然年轻,做事的稳妥是一等一的。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去把自己灌醉,那又是何居心?恐怕你再多喝几杯,就要劫着霜儿跑了吧?”
  叶长春默了片刻,挺拔的身影站在街道旁边一棵树的月荫下,抬头看着江庭柏淡淡道:
  “借酒消愁人之常情,江兄何必逼我太甚。若你是想要我为今天的醉酒负责的话,悉听尊便。”
  江庭柏愣了一下,看着叶长春摇头苦笑起来:“原来叶家家主也会这样的无赖手段,要是我会武功,一定要狠狠揍你一顿。现在与连家既是世家的交情,又打不过你,自然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你在江家这样大模大样进进出出,未免也太不给我面子。”
  叶长春定定看着江庭柏,浅色的衣衫被秋风掀起纹皱:
  “江兄,我们离开京城之前,你就已经猜出马猫儿的身份了吧。”
  不待江庭柏答话,叶长春便转身沿着长街,缓缓往西面走去。
  14
  
  
  阿福是下半夜的时候被自家主子在门口叫醒的,看到叶长春他差点就要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喊一声祖宗。在门口等了大半宿,他生怕叶长春是像上次那样,一声不吭就跑走了,在外面一呆就是两年。真要是那样,只怕回了杭州李伯会拿斧头把自己劈成好几截。看着叶长春衣服上满身的褶子与脸上淡漠的神情,阿福放下心来,老老实实的转身往院子里跑:
  “我去给主子打水洗脸。”
  叶长春进了院子径直往卧房里去,嘴里吩咐着阿福:
  “不必了,歇着吧。天亮时分咱们就出京城。”
  他没说去哪里。阿福嘴里应着,转身吩咐门房:
  “关门吧。事儿都完了。”
  自家主子,算是被马猫儿那妖孽折腾苦了。
  第二天天刚亮,阿福已经里里外外忙着收拾东西。东西倒不多,不过是书房里的账册行礼。赖皮饿得发慌,一直跟在阿福后面哼哼唧唧,被阿福一脚踢开骂一声:
  “马党余孽!”
  东西很快就被装上了马车。一切收拾妥当之后,阿福准备好了热水与早点,正要去叫主子起床,却见叶长春已经收拾停当从卧室里出来,温和的神态掩不住满脸倦意,径直往院子外面去。阿福忙忙的跟上叶长春,殷勤的问着:
  “主子,咱们这就走吗?”
  叶长春站在院门口回过头来:
  “走吧。咱们回杭州。”
  阿福站在院子里环顾一周,看到书房里赖皮的身影,于是跑过去准备拉赖皮。可怜的赖皮不知道已经被饿了多久,大概已经饿得神经错乱了,此刻竟然在低头啃纸。阿福进了书房去看见赖皮这样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跟赖皮抢过那张纸:
  “什么东西你就敢吃!也不怕里面包着耗子药……”
  话音梗住,他看着手里那张纸愣了一下,举着那张被赖皮啃得缺边少角的信纸转身往书房外面跑:
  “主子!你没看的那个——李伯的信!”
  那是上次李伯的回信,叶长春看了一眼没拆就丢到了桌角上。他小心翼翼接过还沾着赖皮口水的信纸看了几眼,默了片刻又转身往院子里来:
  “阿福,行礼都放下吧,我们还得在京城耽搁两天。”
  整整两天,阿福都不见自家主子身影。就算是知道李伯绝不会害主子,可是阿福还是免不了担心。直到两天以后的黄昏,自家主子满脸胡子拉碴一脸疲惫回到别院,阿福才放下悬着的心。
  进了屋子拧了毛巾给自家主子,看着叶长春一声不响的接过去擦了脸,阿福发现自家主子虽然疲倦,可是眼里却又闪出了往日的精芒,于是才敢小心翼翼的在他身后问了一句:
  “主子……又是去找萧二锅了?”
  叶长春点点头:
  “嗯。京城四处已经布下了李伯的人,估计守到天亮就有消息了。阿福,天亮之前喊我起来。”
  阿福应声,默默的关了门出去,站在门口叹口气。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听见门口有动静,于是连忙跑出去,却看到站在门口的竟然是连玉榭。
  “阿福,叶大哥呢?”连玉榭上来就揽住阿福的肩膀,满脸笑嘻嘻往院子里走,“几个月不见,你怎么还瘦了些呢?叶大哥呢?”
  从杭州颠颠跑到京城又到西北再回来,加上还整天担惊受怕能不瘦吗?阿福心里嘀咕着,脸上却笑着:
  “连二少,您怎么来了?”
  连玉榭嘻嘻笑着:“我跟大哥到京城里来谈一笔生意,今天下午刚到的,到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我想过来看看叶大哥,这不吃过饭我就瞒着大哥,偷偷的一个人找来了!对了,叶大哥是不是快要成亲了?”
  阿福愣了一愣,笑着的脸蔫下去:
  “没有的事啊,您听谁瞎说的,我家主子好好的,成个什么亲啊……”
  连玉榭停住脚一脸好奇的转过来盯着阿福:“那怎么听嫂子说叶府里最近忙呼呼的?又买酒又扫房,不是准备迎娶竹心吗?”
  阿福张了张嘴,咧开嘴向连玉榭笑着把话题转开:
  “当然不是,都是外面的人瞎说呢嘛。对了连二少,您还没见过江家表小姐吧?”
  连玉榭摇摇头:“我们也是今天傍晚刚到的,天晚了,也不好去打搅姨母,所以暂时就住在客栈里,明天再去拜访姨母和竹心。听大哥说,竹心的爹,就是我姨父,被派到广西那边办公事还没回来,要不我们一定去江府住,也不会住在客栈了。”
  阿福暗暗叹口气,敢情这连二少还什么事情也都不知道呢。
  连玉榭已经不耐烦了:“阿福,别瞎扯了,赶紧带我去见你家主子……对了,还有马猫儿呢?怎么没看见他?”
  “主子最近忙着生意,在外跑了两天,累的都不像样了,”阿福陪着笑,“下午才赶回来。我知道连二少您来看主子的心意,不过今天主子实在不能见你……至于马猫儿,她现在不在叶府,在表小姐的堂哥家里住着呢。”
  连玉榭疑惑道:“在……江大哥家里?他在那里干什么?”
  “在那里……能干什么,”阿福蔫着脑袋撇嘴,“马猫儿已经跟江少爷定亲了……”
  “什么!”连玉榭一跳老高,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江大哥不是男的吗?他俩……定亲?”
  阿福小心的掩住连玉榭的嘴:“二少爷您小声!要是把主子吵醒了,小的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连玉榭拨开他的手:
  “你跟我说清楚!怎么马猫儿就跟江大哥定亲了?他俩不都是男的吗?莫非……江家大哥有断袖之癖……看上了马猫儿?那叶大哥也不能拱手就让马猫儿去受这份罪……”
  “连二少!”阿福听到连玉榭说自家主子的不是,有些不乐意了,“什么断袖之癖!马猫儿是个女的!她一直女扮男装呢!”
  连玉榭又长大了嘴,彻底说不出话来了。短时间内被吓了两跳,他一时有些不能接受现实,半天回过神来张口结舌问着阿福:
  “阿福……你开玩笑呢吗……马猫儿明明是个女的……他不是还长胡子呢吗?”
  “胡子是假的,”阿福嘟囔着,“这年头什么没假的?连少爷您今天还是赶紧回去吧,别忘了您可是偷着从客栈溜出来的,要是被连家大少爷知道了,小心回去揭了您的皮……”
  费了半天口舌,阿福终于把连玉榭劝回去了。他关上门看看天上的月亮,低头叹口气:
  “唉,这可又要多不少麻烦了吧!”
  顺手摸摸自己个的脸颊,接着又叹口气:
  “折腾吧折腾吧,反正身上就这点肉,都折腾掉了算完!”
  天还未亮,叶长春已然出了门,等到午膳时分又回来。吃着饭的时候,阿福磨磨唧唧蹭上前问:
  “主子,可有萧二锅的消息?”
  叶长春点点头:“没有。不过接到信儿,说明天后天可能就来了。”
  叽咕两声,阿福低着声说道:
  “主子,阿福有句话要说,您可别拦着我。就算您知道我要说什么,您好歹也听我说出来算完。”
  叶长春停停手里的筷子看看阿福:
  “说吧。”
  “马猫儿既然已经跟江家少爷订了亲……”阿福顿顿,看看叶长春的脸色,接着一鼓作气说下去,“主子您在马猫儿身上花的心思也不少了,以后干脆不要再操这份闲心了。横竖,马猫儿也不是叶家的人了。江家少爷既然已经知道马猫儿中毒的事情,又愿意娶她,您不如把这些事丢给他算了。”
  叶长春又举起筷子戳起一筷子菜:“说完了?”
  “说完了。”
  “阿福,这阵子你委屈了。”
  阿福猛地抬起头:“主子您说什么呢……小的不委屈……小的是看您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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