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百年游记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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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百年游记精华-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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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玉翡翠,闪烁着斑斓炫目的光点。我倏忽觉得,仿佛是娇丽的云雀、天鹅和仙鹤群集的长阵,是这样潇洒自如地飞荡着,以气盖山河的流势,凌空呼呼欢叫,旋即俯冲而下。转眼间,它却宛如莫高窟飞天肩披的长长的飘带,飞落于幽深的谷底之后,霎时拍波击浪,掀起狂涛巨浪,继而在闪闪的霞光里,哼着自由悠扬的歌,跌宕有致地向大漠奔去。我被这飞瀑震慑了,被它瑰丽多姿的景象迷惑了。呵,这飞瀑来自何处?它莫不是从天宇里倾泻人间的金波银流?它莫不是从昆仑胸脯里喷涌的奶汁玉浆? 
  我翘望着昆仑飞瀑,心如潮涌。这飞瀑,发源于伟丽的昆仑深山里,和无数条大小溪流相溶合,于是铸就了一派势不互’挡的巨流,永无休止地流向戈壁荒漠,流向城乡村镇,流演八十年代的今天,流向斑斓透亮的明天。这飞瀑,始终鸣响着昆仑母亲亲昵的声音,有时像呐呐的甜蜜的呼唤,有时像声震’寰宇的呐喊,它无疑是永恒的自然,执著的爱恋。生命的元素,它是这般源远流长,无穷无尽,飞载千古。此时,我从飞腾不息的瀑布声中,倾听到了祖国大地心脏的激跳,也触摸到了中华民族向前奋进的脉搏! 
  我站在昆仑飞瀑面前,思绪驰骋。我还清醒地意识到,我是这样无限热爱着自然的创造,然而也无比热爱着创造的自然。此时此刻,我怎能不惦念这昆仑山英勇的开拓者,和那荒古大摸艰苦的勘探者。我想到,在祖国的名山大川里,飞荡着不少闻名于世的瀑布。但是,没有昆仑瀑布这么吸引我,这么使我留恋的了。这犹如搏击长空的海燕般的昆仑瀑布,正以无与伦比的滚滚洪流,穿过千沟万壑,跨越千难万险,向生活的大海奔去,向历史的未来奔去。 
  昆仑飞瀑啊,我愿意投身在你的怀抱中,化作你飞流里的一只云雀,随你飞去…… 
  一九八O年八月二十五日格尔木                        
[公刘] 青藤书屋小记         
  大约十岁左右,从儿童读物《徐文长的故事》里,我知道了四百年前中国出过这么一位才子,心中十分地敬仰。后来长大,又见到另外的记载,郑板桥自刻一章,日:青藤门下走狗郑燮。郑也是我钦慕的古人,他对徐渭尚且恭谨如此,我只有越发肃然起敬的份儿了。于是,爱人及屋,著名的青藤书屋,就成了我心向往之的宝地。 
  丁卯岁暮,终于如愿以偿—绍兴本有许多好去处,但,给我印象最佳者,还数这一幢青瓦白墙的民居。 
  室内冥晦而寂寥,这冥晦,这寂寥,似乎在暗示着那一页历史;氛围中,有种幽深感,迫使着我屏息敛步,恍若置身于某个易碎的梦中,私心已然絮谈,唇舌却又嚓声…… 
  整座院落,占地不足两亩。利用之经济,布局之得体,堪称江南一绝!蛇藤,女贞,疏竹,蕉丛,山石,曲径,天并,水池,无不妥帖;而那登堂人室必由之路的一扇腰门,尤其令人称奇,它完全人格化了,一如主人侧身横立,并不理会远客,落拓禁鸳,依稀当年。 
  门媚之上,悬的是明末大书画家陈老莲(洪缓)的手迹:青藤书屋。这位大师也曾慕名而来,寓居此屋多年。及后,兴废沧桑,数易其主,居然构筑一仍原貌,实在难得。或问何以致之?墙上嵌着一方嗜重修青藤书屋记》碑喝,点破了秘密。“书屋为陈氏所有,而敬礼先生如故。凡酬字堂、樱桃馆、柿叶居诸胜,悉为补缀,顿还旧观。”这指的清代往事。我不禁啃叹再三,莫非前人较之今人更为尊重知识,更其充满温情耶!记得徐渭有一篇(酬字堂记》,谈到过这所房子的来历。原来,他曾为重建的镇海楼撰写记叙短文,获“凛银二百二十两”,买下了它,一番经营,才得以在这儿“网鱼烧笋,佐以落果,醉而咏歌”,自得其乐。可见,当时的稿费并无千字若干元一论,以质论价,实在是我们的优良传统,可惜被忘却了。 
  正房厢房连通。正房陈列着青藤山人的书画和著作;厢房里倒有他的肖像,镌刀不深,线条分明。虽则自题“吾生而肥,弱冠而赢不胜衣,既立而复渐肥,乃至于若斯图之痴痴也。”此系谦辞,其实,皂袍方巾,眉清目朗,潇洒自若,何痴之有?倒是画像两侧的对联大有深意:“几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南腔北调人”:区区十四字,道尽了遗容中难以透露的冷暖人世,坎坷生平。 
  徐渭毕生追求的理想世界是“一尘不到”。他工于诗、文、书法,又是戏曲专家,同时被尊为泼墨大写意画派的开山鼻祖。我觉得,他既是李贺,又是梵高,一辈子不曾及第做官,一辈子沦落下潦,中年还因精神受到打击而一度疯癫,自己亲手用锥子刺聋了双耳,用褪子击碎了辜丸,然而终于不死,杆反的,活得比李贺比梵高都长寿,七十有三,撒手归天。 
  这才留下了书屋,留下了橱窗里的名画《墨葡萄》以及为人传诵的题诗:“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细观长吟,我竟自觉有所悟:中国知识界的悲哀,自有其遗传基因在。 
  唯愿崇敬徐渭的朋友,都有机会去会稽故郡,找到前观巷,再往里拐进大乘弄,那么,您的脚印,就可以和逝者烙在石板路上的脚印重叠交错了,你就不会感到落寞了。同样他也不会感到落寞了。                        
[宗璞] 废墟的召唤         
  冬日的斜阳无力地照在这一片田野上。刚是下午,清华气象台上边的天空,已显出月牙儿的轮廓。顺着近年修的柏江路,左侧是干皱的田地,看上去十分坚硬,这里那里,点缀翁断石残碑。右侧在夏天是一带荷塘,现在也只剩下冬日的凄冷。转过布满枯树的小山,那一大片废墟呈现在眼底时,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历史忽然倒退到了古希腊罗马时代。而在乱石衰草中间,仿佛应该有着姐己、褒姐的窈窕身影,者隐若现,迷离扑朔。因为中国社会出奇的“稳定性”,几千年来的传统一直传到那拉氏,还不中止。 
  这一带废墟是圆明园中长春园的一部分。从东到西,有圆形的台,长方形的观,已看不出形状的堂和小巧的方形的亭基。原来都是西式建筑,故俗称西洋楼。在莽苍苍的原野上这一组建筑遗迹宛如一列正在搜没的船只,而那丛生的荒草便是海藻,杂陈的乱石,便是这荒野的海洋中的一簇簇泡拼。了。三十多年前,初来这里,曾想,下次来时,它该下沉了罢?它该让出地方,好建设新的一切。但是每次再来,它还提停泊在原野上。远滚观的断石柱,在灰蓝色的夭空下,依然寂寞地站着,显得四周那样空荡荡,那样无倚无靠。大水法的拱形石门,依然卷着波涛。观水法的石屏上依然陈列着兵器甲胃,那雕镂还是那样清晰,那样有力。但石波不兴,雕兵永驻,这蒙受了奇耻大辱的废墟,只管悠闲地、若无其事地停泊着。 
  时间在这里,如石刻一般,停滞了,凝固了。建筑家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建筑的遗迹,又是什么呢?凝固了的历史么?看那海晏堂前(也许是堂侧)的石饰,像一个近似半圆形的容器,年轻时,曾和几个朋友坐在里面照相。现在石“‘碗”依!日,我当然懒得爬上去了,但是我却欣然。因为我的变化,无非是自然规律之功罢了。我毕竟没有凝固— 
  对着这一段凝固的历史,我只有怅然凝望。大水法与观水法之间的大片空地,原来是两座大喷泉,想那水姿之美,已到了标准境界,所以以“法”为名。西行可见一座高大的废墟,上大下小,像是只剩了一截的、倒置的金字塔。悄立“塔”下,觉得人是这样渺小,天地是这样广阔,历史是这样悠久— 
  路旁的大石龟仍然无表情地蹲伏着。本该竖立在它背上的石碑躺倒在土坡旁。它也许很想驮着这碑,尽自己的责任罢。风在路另侧的小树林中呼啸,忽高忽低,如泣如诉,仿佛从废墟上飘来了“留—留—”的声音。 
  我诧异地回转身去看了。暮色四合,方外观的石块白得分明,几座大石叠在一起,露出一个空隙,像要对我开口讲话。告诉我这里经历的烛天的巨火么?告诉我时间在这里该怎样衡量么?还是告诉我你的向往,你的期待? 
  风又从废墟上吹过,依然发出“留—留—”的声音。我忽然醒悟了。它是在召唤!召唤人们留下来,改造这凝固的历史。废墟,不愿永久停泊。 
  然而我没有为这努力过么?便在这大龟旁,我们几个人7怎样热烈地争辩呵。那时的我们,是何等慷慨激昂,是何等地满怀热忱!和人类比较起来,个人的一生是小得多的概念了、每个人自有理由做出不同的解释。我只想,楚国早己是湖土省,但楚辞的光辉,不是永远充塞于天地之间么? 
  空中一阵鸦噪,抬头只见寒鸦万点,驮着夕阳,掠过枯树林,转眼便消失在已呈粉红色的西天。在它们的翅膀底下,晚霞已到最艳丽的时刻。西山在朦胧中涂抹了一层娇红,轮廓渐渐清楚起来。那娇红中又透出一点蓝,显得十分凝重,正配ri上空气中摸得着的寒意。 
  这景象也是我熟悉的,我不由得闭上眼睛。 
  “断喝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身旁的年轻人在自言亡语。事隔三十余年,我又在和年轻人辩论了。我不怪他们,之。能怪他们呢!我慑哺着,很不理直气壮。“留下来吧!就因劳是废墟,需要每一个你呵。” 
  “匹夫有责。”年轻人是敏锐的,他清楚地说出我慑蠕着I话。’‘但是怎样尽每一个我的责任?怎样使环境更好地让每一个我尽责任?”他微笑,笑容介于冷和苦之间。 
  我忽然理直气壮起来:“那怎样,不就是内容么?” 
  他不答,我也停了说话,且看那瞬息万变的落照。逸通朽来,已到水边。水已成冰,冰中透出枝枝荷梗,枯梗上漾着结辉。远山凹处,红日正沉,只照得天边山顶一片通红。岸边几株枯树,恰为夕阳做了画框。框外娇红的西山,这时却全呈拿青色,鲜嫩润泽,一派雨后初晴的模样,似与这黄昏全不札于,但也有浅淡的光,照在框外的冰上,使人想起月色的谁冷。 
  树旁乱草中患翠有声,原来有人作画。他正在调色板上蘸着颜色,蘸了又擦,擦了又蘸,好像不知怎样才能把那奇异的色彩捕捉在纸上。 
  “他不是画家。”年轻人评论道,‘他只是爱这景色—,, 
  前面高耸的断桥便是整个圆明园惟一的遗桥了。远望如一个乱石堆,近看则桥的格局宛在。桥背很高,桥面只剩了一小半,不过桥下水流如线,过水早不必登桥了。 
  “我也许可以想一想,想一想这废墟的召唤。”年轻人忽然微笑说,那笑容仍然介于冷和苦之间。 
  我们仍望着落照。通红的火球消失了,剩下的远山显出一层层深浅不同的紫色。浓处如酒,淡处如梦。那不浓不淡处使我想起春日的紫藤萝,这铺天的霞锦,需要多少个藤萝花瓣呵。 
  仿佛听得说要修复圆明园了,我想,能不能留下一部分废墟呢?最好是远派观一带,或只是这座断桥,也可以的。 
  为了什么呢?为了凭吊这一段凝固的历史,为了记住废墟的召唤。 
  一九七九年十二月                        
[苏展] 达摩的影子         
  —少林寺款语之一 
  中国佛教禅宗初祖菩提达摩的形象,是一位坚忍刚毅的可敬学者的形象。古今中国画家,特别是元、明以来的人物画创作,画达摩的作品极多,最常见的是种种《达摩面壁图》和《达摩渡江图》。其间我最喜欢的,是岭南画派远祖之一苏六朋的一幅《达摩渡江图》。 
  “文化大革命”前,陶铸在广东做中共省委第一书记的时候,曾把苏六朋的这幅杰作,收人他从头到尾一手孽划的《广东名画集》。这是一部迄今仍未失为我国美术出版物顶尖儿档次的大画册。眼下已经归为文物的范畴,售价是当年定价的几十倍。很后悔那时候没狠狠心也买它一部,虽然价码可观,但是听说实际上不过是成本之半,好在我选购了几幅装剩下来内部处理的单幅画,其中包括苏六朋的那幅(达摩渡江图》。 
  “文化大革命”期间,我把这幅画,藏在一幅上面统发下来的丝织“红太阳打乒乓图”后面,靠了前有“泰山石敢当”,偷偷保存了下来。大前年《中篇小说选刊》邀诸我们这些顾问去福州开会,会间有一次带我们去芝田阁参观,我见那儿有一座龙眼木雕达摩立像不错,动了心思想买。就近找了福州雕刻艺术研究所副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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