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房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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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房的历史-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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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多甘认为女人觉得喂奶麻烦,“纯粹是因为方法不对,如果女性愿意牺牲一点乳房的美丽,亲自哺乳,而喂奶方法对了,会在其中得到许多乐趣。”写作《哺乳论述》时。卡多甘刚做了父亲,他向所有母亲保证,如果喂奶方法正确,便不用担心“丈夫因哇哇哭声而心生不耐,而且孩子会安静、好脾气、爱玩、爱笑与安睡”。显然,卡多甘建议的哺乳方祛在他的家里创造了奇迹。
    套一句当时的陈腔滥调,愿意亲自授乳的女人不仅对家庭尽责,也是对努力照顾百姓福祉的国家尽了责任。证诸18世纪欧洲国家战争频仍,卡多甘就和许多国家主义者、殖民主义者一样,十分忧惧人口减少。
    身为医生,他也深切检讨中产阶级的价值观,认为他们雇用奶妈,不过是为了炫耀身分地位;相反的,他极力颂扬那些“仅有几条破毯子替孩子保暖,除了母乳之外,一无食物可以喂哺孩子的母亲”。卡多甘说,由这类母亲哺乳长大的孩子通常都“健康强壮”,仿佛穷人小孩对富人的疾病有免疫力。在卡多甘的理想社会里,每个女人(不分阶级)都亲自哺乳,每个家庭都是个庇护所,共同建构国家的“公共精神”。18世纪中期,哺育母乳已经成为平等政治的教义之一,但还要经过半个世纪,英国女人才大多自己哺乳,但似乎井未松动英国的阶级结构。
    18世纪的美国不像母国一般流行雇用奶妈,美国女人大多亲自哺乳,哺乳期约为1年。有的母亲刻意使用哺乳作为节育手段,哺乳期更长。另一方面,美国当时的婴儿夭折率非常高,据估计,约有四分之一的新生儿活不过1岁,5岁前的夭折率更高达一半;美国母亲多数选择亲自哺乳,可能也是忧虑孩子无法存活。
    但是从当时的报纸广告判断,美国并非完全没有奶妈,总是有新来的移民、原住民女性或南方黑奴愿意出卖自己的奶水,在目己家中或者住到主人家中帮忙哺育孩子。聘用奶妈的人家通常是主母奶水不足,或者难产死亡。
哺乳类动物一半不会哺乳
    我们再把焦点移回欧洲,奶妈论战吸引了许多杰出的学者参与,包括瑞典著名的植物学家林奈(Carolus Linnaeus,1707-1778),他在1752年的论文《非生母》(Nutrix Nowerca)中写道,请奶妈哺育孩子违反自然律,危及了母亲与小孩的生命,因为哺乳行为能让母子健康。林奈对乳房史的贡献不在他吁废除奶妈,而是创建了分类学上的“哺乳纲”(Mammalia)一词,将吸奶动物与其他动物区分开来。Mammalia源自拉丁文mammae,意指泌乳器官,涵括一切生有毛发、三个耳骨、四个心室的胎生动物。
    科学史学者史施宾格(Londa Schiebinger)质疑林奈为何选择“哺乳”一词作为分类命名,他说:“拥有泌乳器官不过是哺乳动物的诸多特征之一,”更何况还有一半的人类不会哺乳。林奈的同辈学者如博物学家布丰(tede Buffon,1707一1788)也反对这种命名,因为某些哺乳动物没有乳头(比如种马)。尽管如此,18世纪人们对女性乳房的病态执着,还是让哺乳动物这个分类学名词迅速取代旧有的四足兽一词,获得全世界的承认。
    英文的哺乳动物为mammals、法文为mammiférees(拥有乳房者),德文稍稍改变焦点,称之为Saugetiere【按:a上面带两点】,意指吸奶的动物,分类命名焦点放在幼兽,而非母兽。老实讲,德国人以吸奶作为分类命名标准,似乎较合逻辑,因为它同时涵盖了雌雄两性。不过,林奈的哺乳动物一词影响深远,也吻合了18世纪偏好母亲授乳、将女性角色局限在家庭的政治氛围。有趣的是,林奈对女性乳房的关注似乎早有征兆,在他于1746出版的《动物界》(Fauna Suecica)论文集里,卷头插画便是一个四乳的女人,用来象征动物界。
    林奈就和许多启蒙运动的思想家一样,认为哺乳是一种母性本能,动物(包括人类在内)天生懂得哺育、照护后代,母亲不必经由教导,就知道如何哺乳幼儿,因为这是她的天赋本能。奇怪的是,即便在中世纪时代,人们也直到【按:疑为知道】某些女人(主要是贵族)缺乏基本授乳本能,好几位法国诗人便曾描绘初为人母者的艰苦,“不知道如何喂奶”,因为她们从未学过,“极端缺乏授乳技巧”。
    今日,从众多医学文献与人类学研究,我们发现人类并未拥有授乳本能,哺乳就和许多社会行为一样,必须经过观察或资讯的传递学习而得。黑猩猩、大猩猩等高等哺乳动物,如果是圈养于动物园里,有时也必须经由教导,才懂得如何哺育幼儿。为了教导灵长类哺乳,动物园是请人类母亲在栅栏前,表演哺乳动作给栅栏内的动物看。林奈如果看到这一幕,不知会做何感想?换一个角度想,如果林奈不是深受l8世纪的母性思想洗礼,也不是7个小孩的父亲,或许今日人类不会被称之为“哺乳动物”?
    在法国,喂食母奶的论战掀起革命战火,哲学家、政论家、政府官员、医生纷纷带头反对奶妈制度,最有名的便是卢梭。他在1762年出版的教育论文《爱弥儿》中指称,哺乳会使母亲与婴儿、家庭的关系更紧密,提供社会革新的基础。卢梭说:“一旦女人再度成为母亲(此处当然是指授乳),男人也就再度担起父亲与丈夫的角色。”
民主卢梭的性别歧视
    不管卢梭的语言多么诱人、思想多么具有影响力,还是遭到后世批评者的指责,因为他认定女人活在世上只是为了取悦丈夫、哺育孩子。卢梭坚称,上帝给了男人会思考的大脑、女人会泌乳的乳房,男人如果觉得女人的乳房迷人,都是为了物种延续与家庭维系等最终目标。在这种把母亲塑造为社会救赎力量、强调哺乳超越阶级的平等政治表象下,其实隐藏了西方文化根深蒂固的性别主义。卢梭式思维认为有爱心、乐于付出、勇于自我牺牲的女人就是理想的母亲,而后两百年里,这个观念一直盛行于欧洲及美国。
    如果我们深入卢梭的真实生活,便会发现他的主张颇有可疑之处。首先,他从小失去母亲,由父亲和奶妈带大,后世评论者(尤其是偏好精神分析者)认为他童年丧母,导致日后对乳房强烈不变的渴望。从卢梭的著作里,亦可察觉他对乳房近乎变态的偏执,他在《忏悔录》第七册里,描绘与威尼斯高级妓女吉儿丽塔(Cuilietta)的性爱灾难。一开始,卢梭先是不举,等到他好不容易想要享受吉儿丽塔的美丽胴体时,却惊然发现她的两个乳房长得不一样,其中一个似乎变形还是乳头内凹,这使卢梭彻底失去性欲,将自己的阳痿怪罪于吉儿丽塔的丑恶乳房,诟骂她为:“遭上天、男人与爱情摒弃的怪物!”。
    身为父亲,卢梭更是不称职得很。他与勒瓦瑟(Thérèse Levasseur)私通多年,生下5个小孩,全部丢给养育院。这些秘闻一直不为人知,直到1788年《忏悔录》下部出版后,才暴露出卢梭私生活的另一面。但是在这之前,卢梭已有广大妇女读者群,她们纷纷遵循《爱弥儿》一书的建议,拒绝雇用奶妈(有时还甘冒丈夫的不悦),亲自给孩子哺育母乳。
    卢梭的回归自然论大为风行,强调喂食母乳的观念甚至吹到了法王路易十六的宫廷(1771一1792),皇后玛丽安朵内特为了享受田园气氛,特地在凡尔赛宫内搭建茅屋,挤奶棚、挤奶女工、牧人、绵羊一应俱全。为了向哺乳母亲致敬,玛丽安朵内特还请赛弗尔(Sèvres)艺匠做了两个瓷碗,长得就像两个完美的乳房。这个时期的女人往往以亲自哺乳为傲。罗兰夫人是卢梭哲学的追随者,也是当时最有学养的女人之一,她曾说过如下名言:“我是个母亲,也是个哺育者。”她决心不把女儿交给奶妈,即使奶水干枯了,被迫以液体食物取代,她也不肯放弃。令人吃惊的是,罗兰夫人的奶水干涸了7星期,又奇迹般恢复泌乳。
    伊丽莎白·勒巴(Elisabeth Le Bas)夫人虽不像罗兰夫人那么有学养,也在回忆录中指出未婚夫曾在婚前对她进行人格测验,问她将来愿不愿亲自哺乳。伊丽莎白的先生勒巴(Philippe Le Bas)众议员是坚贞的共和主义者,也是法国革命领导人罗伯斯比尔(Maximilien Robespierre)的忠实追随者,他希望确定伊丽莎白会迫随共和党的理念,亲自为孩子喃乳。为了考验伊丽莎白的坚定度,勒巴还故意设下问题陷阱,要让她说出反对喂食母乳的话,但是伊丽莎白太聪明了,没有上当。
    伊丽莎白后来嫁给了勒巴,也的确在一个奇特状况下哺乳。1794年,罗伯斯比尔被政变推翻,勒巴也被送上断头台,伊丽莎白带着五周大的孩子被关进监狱,在牢房里待了九个月,这段期间,孩子都是吃她的母乳。勒巴对伊丽莎白的最后遗言是:“用你自己的奶喂哺孩子……启发他爱国。”
    我们不难理解罗兰夫人与勒巴夫人何以选择亲白哺乳,因为她们同是奉行共和理念的中产价级女士,追随着革命的大洪流,接受了哺乳的神论。比较难以理解的是许多王公贵族也热烈崇拜卢梭,使他鼓吹的喂食母乳理念跨越了阶级差异、政治党派与国家界限,横扫了欧洲。
    在德国,哺乳的母亲成为诗歌与绘画歌咏的对象,有时母亲的乳房还成为家庭和乐的焦点,比如安东(Johann Anton de Peters)在1779年的《爱育的双亲》( Die Nahretern)【按:a上面带两点】粉彩画中,便让父亲、小孩围坐在母亲的乳房前,仿佛它是温暖的火炉,显然乡间父母要比都市父母慈爱得多。
    同样的主题到了英国,便成了讽刺上流阶层迎合哺乳潮流的画作,贵妇的乳房出现在画面里,心却不在那里。吉尔雷(Jamcs Gitlray)在1796年的《赶流行的妈妈》中,勾勒了一位穿着高贵时髦的女士,僵硬地坐在椅子边沿,让女佣抱着奶娃在她胸前吸乳,窗外,一辆马车正等着载这位贵妇出外寻欢。
有钱女人控制贫穷女人的社会手段
    到了18世纪末,哺育母乳已经成为宗教般的狂潮。1788年时,一群有钱的法国妇人成立“妈妈慈善机构”(La Charite Maternellé),协助贫穷的巴黎母亲,资助条件有三:受助妇人必须结过婚;有教区出具的行为良好证明;亲自哺乳孩子。根据“妈妈慈善机构”的说法,第三个条件最为重要,因为亲自哺乳可以“强化家庭连结、让母亲更有责任心,并强迫这些母亲留在家中,预防她们出外从事不当行为或者乞讨”。强迫哺育母乳成为富有女人控制贫穷女人的社会手段。
    不是只有“妈妈慈善机构”的女人如此,连法国国民议会都在1793年6月28日通过法案,明订母亲如不亲自哺乳,便会失去贫户补助。另外一项针对未婚妈妈的条款则指出,只要她们愿意亲自哺乳,就可以和已婚妈妈一样享有国家的补助。
    一年后,德国也追随法国的脚步,在1794年通过更严格的法案,有钱妇人统统得自己哺乳。如果汉堡的数据可以用来推衍到全德国,我们可以发现许多德国妇人并未遵循这条法案,依然聘用奶妈哺育孩子。18世纪的最后十年,汉堡地区富有人家对奶妈的需求量依然和以前一样。1796年,“汉堡济贫所”(Hamburg Poor Relief)成立一个产科病房,免费收容未婚妈妈待产,条件之一就是她们产后得做奶妈。除非她们的身体无法哺乳,至于这些未婚妈妈自己的孩子,可以留下来一起哺育,也可以送到乡下给村妇哺乳。
    换言之,贫穷的法国母亲要给自己的孩子哺乳,才能获得补助;贫穷的汉堡母亲,情况则完全相反,她们必须为别人的孩子哺乳,才能获得政府帮助。这两个例子显示政府的干预力量深入了家庭领域,不仅法国、德国如此,邻近的欧洲国家也一样。由于法国一向是欧洲政治、风尚的领导者,法国土地的轻微震动,都会将震波传送到邻近国家,套一句当时的话:法国打个喷嚏,整个欧洲都感冒了。
    从许多方面来看,法国大革命对女性的乳房都有深远影响。有的女人以华丽煽情的词藻描绘她们对哺乳的期待,一位孕妇便说她等不及要将孩儿揽向胸前,“奢侈灌溉他营养健康的乳汁”。有的母亲必须痛苦抉择,是继续哺育小孩,还是陪着丈夫人狱、逃亡、作战。诗人拉玛丁(Alphonse de Lamartine)的姑妈曾说,哺乳帮助她妹妹逃过一劫,因为“她的丈夫被抓进监牢,狱卒看她还在给孩子哺乳,便放她一马”。整体来说,当时法国人对孩童的健康极度关注,让女人拥有许多“方便”。回首法国大革命时期有关哺乳的传奇故事,当时的女人并不觉得是鸡毛蒜皮或无足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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