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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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劫-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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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弗陵未看,起身道:“我出去走走,你将它喝了吧。”说罢,不等金建,独自便开了门出去。(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一忆梅下西洲,折梅寄北(23)

    (全本小说网,。)

    黑幕烛影下的未央宫独有神秘幽静之色。倘若不是长居于此,偶然漫步此间,许会是一享受。不过对于一个从出生就困顿在此,今后也注定终于于此的人来说,难免体察不出其中的美妙。

    今夜也不知何故,刘弗陵抬手,右手指腹按压在眉宇间轻轻的搓揉。今夜十分疲惫。早朝时分有臣子上奏,催促他尽快与皇后圆房,好生育出能够承继皇位的皇子。晌午时分又与霍光周旋。他有意调走范明友,霍光不会看不出来。彼此都在试探,霍光在试探他究竟对他还有多少敬畏之心,而他则在试探霍光对天子存有几分忌惮。

    夜中朦胧,挥退了左右侍从,刘弗陵当然不会以为就真的会没有宦官侍郎跟随。整个汉宫,四处皆是耳目,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隅中发生,日中便已传到了那人耳朵里。

    单手支在木栏杆上,满池水波皆被落败的荷叶覆盖。近秋荷渐落,这凭这一池温泉短时绽放的低光荷到底违背里四季纲常,终究开不长久。刘弗陵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竟来到了椒房殿之前。他缓缓吸了口气,眸光里波影乱动,身后掩藏的身影藏得实在不妙。想来是不能不进去走一趟的了。

    微微将袖子往身后卷了一点,他提步进去。

    椒房殿内正有人在笑闹。长御碧华守在门前,宫女女官一应都不在外面伺候,也不知去了哪里。

    碧华看到皇帝只身前来也是一惊,忙的下跪。刘弗陵抬手,示意她噤声起来。

    “室内何人?”

    “回陛下,”碧华也压低声音,“皇后念李姬有恙,一人在偏殿不方便,就命奴婢等请了李姬过来同住。只不过……”

    碧华顿了顿:“不过李姬似是不愿。皇后便让宫人们都退下,说是要亲自劝一劝李姬。奴婢放心不下,就在这里候着,以防皇后有什么吩咐。”

    此时就听到殿内有清脆的声音哼哼的嚷了一声:“谁稀罕谁住,我可不稀罕!”

    又有悠悠缓缓,但一点不输气势的女孩子嗓音回道:“你不稀罕不打紧,这里我说了算。”

    “你是什么皇后?大王八皇后!我说了不要跟你同住就是不要跟你同住!你赶紧让我出去!再不放手我就,我就……”清脆的嗓子听起来气急败坏,跳脚炸毛。刘弗陵想象那朝气勃发女子此刻怒火冲天的样子,不禁眉毛微挑。

    碧华听闻得不大对,正要推门进去,刘弗陵抬手制止:“你且下去,照皇后的意思,若无旨意,任何人不得近前。”

    碧华欲反驳,抿抿唇角,躬身遵“诺”,后退着下去了。

    刘弗陵站在门前,突然听到里面一声惊叫,不大,却足够惊人。他忙的伸手一推,迈了进去。

    里面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子发髻皆乱,那一身柳染色的女子着实大胆,竟单手将上官妍,当今皇后的两只手反绑了,正要去够那桌上的一方罗帕当绳索,绕住那两只被她紧紧纠在一块的两只手。

    “陛下!弗陵哥哥!”

    上官妍自小养尊处优,哪里吃得消李绿衣这么大的手劲?再回头一看到来人,当时眼皮子一眨,两眶眼泪就要掉下来。

    绿衣顺着她的视线看到门口沉目皱眉凝着他们的刘弗陵,又扭过头来,浑然不在意的一边绕罗帕,一边说:“谁让你仗势欺人的?我可不怕你们!”

    刘弗陵走过去,上官妍不动,可怜兮兮的只看着他。

    “李绿衣。”他喊了一声。

    那歪对着他的脑袋抬也不抬,只管忙她自己的。刘弗陵又喊了一声:“李绿衣。”声音不大,字句清楚,似乎不带什么情绪,却又让人不得忽视。

    绿衣眉头皱了起来,罗帕已绕了两圈,正要打结。她手顿在那里,等了一会,把身子扭过去,后脑勺对住刘弗陵,继续她的小动作。

    她可不是好欺负的,说什么要送她一整桶的冰块来当见面礼。仗着自己是皇后居然这么笑话人!还威迫她!哼!绿衣正在气头上,谁站在跟前都不搭理。

    她十根手指正忙,一只微微带凉的手突然就覆了上来。那指尖温凉的,就像是昨天那只装着冰块的云纹铜碟落在掌心。绿衣觉血液顿凝,她屏住一口呼吸,猛然回头。

    想不到他就在眼前的,那一双眼睛近在咫尺,似下一秒就要窜到她瞳孔深处去。绿衣登时就把双眸瞠大,瞪住了毫厘之外的那双深瞳。

    一时寂静,静得能听到室内香炉内悉索焚烧的熏香。

    上官妍明目望着不动的两人,她手未被绑牢,眼珠儿在眼眶内微微转动了分毫。她把两只手抖了抖,起身插到两人中间,一只手勾到刘弗陵胳膊上,开口就说:“弗陵哥哥,她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我要处罚她!”

    随着氤氲袅袅的熏香在两人之间流动的奇怪气息因此烟消云散。绿衣一听,眉毛倒竖,往后两步咬牙哼哼笑起来:“处罚?你抓得住我再说!大王八皇后!”

    说罢,飞快转身,连连几步跑到门边,将门一撞,跑了出去。

    “李绿衣!”刘弗陵见状要追,上官妍着急,赶紧抓牢他的手臂:“弗陵哥哥!”

    “你留在室内。”刘弗陵说道,拨开她的手疾步追了出去。(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一忆梅下西洲,折梅寄北(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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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外灯火通明,刘弗陵疾走几步,未看到人影。见到碧华在阴影底下立着,他招手,嘱咐碧华进殿去看上官妍。自己沿着廊下一路往前,并没有见到绿衣的身影,反倒是有个眉眼模糊的宫人从阴影处突然冒出来,接连打了几个滚,跌倒在刘弗陵跟前。

    就听到那影影绰绰的树石之后还有叫骂声,刘弗陵低眼往那一团模糊的人身上带了一眼,抿唇喝道:“是谁在此喧哗!”

    那由远而近的叫骂声立即止熄了下来,窸窸窣窣的,刘弗陵就往那声音来处迈步走过去,袖口被人突然捏住。不知李绿衣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她眼睛紧盯着那一处,阻拦刘弗陵道:“你现在过去,就要害死她了。”声音不大,神情严肃。

    刘弗陵转而望了她一眼,她已经松手去扶跌滚在地的那个人去了。

    “你是谁?我是李绿衣。嗯……汉人。”

    刘弗陵看着她半蹲着去扶那人,嗓音故意压低,可还是掩不了的脆生生。她伸出手去,臂上一只式样独特的镯子露了出来。她替那人把掩住眉眼的乱发拨了拨,“汉人”两个字说得尤其勉强,可见心虚。

    那宫人方抬起脸来,年岁不大的一个宫女,被打得面目不可说全非,也是瞧不清楚的了。鼻青脸肿,左边面颊骨还破了皮,血块凝结成黑褐色。她望着李绿衣的眼里满是眼泪,还未站起来,又松开绿衣扶她的手,双膝着地跪了下去。

    深深一个响头,她哽咽连连:“奴婢如秋,谢姐姐救命之恩。”

    说罢,又是一个响头。

    绿衣大约是被惊到,愣了一愣才连连摆手,指了指刘弗陵:“不是我不是我!他救你!”

    边说边往刘弗陵的身边挪了过来。刘弗陵低下眼睫,又是看了她一眼。

    那宫女就回过来,照着刘弗陵跪拜,要道谢。李绿衣扭头往上看了没动静的刘弗陵一眼,没让如秋将那感谢的话说出来,自己弯了腰去将人扶起来。

    边扶边说:“他帮你应该,不用谢。起来起来!”

    背影里都瞧得出不屑和恣意,实在是个很没有规矩的小女子。刘弗陵站着未动,右手稍稍往身后放了一点。

    绿衣把人扶起来,如秋连连谢着,抬眼一见刘弗陵威仪之貌,膝盖发软,又跪了下去。她行动实在是快,又突然,绿衣手架在半空还维持搀扶的姿势,她已经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头,匍倒不起:“奴婢,奴婢见过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刘弗陵眼皮抬了抬,道:“起来。”

    一旁绿衣很是别扭,扭脸斜眼睨着别处,手放在腰上,做出握刀的姿势。刘弗陵的目光就在她那弯进手掌心的一处凸起看了看。他这个天子虽不过是黼黻文章,可终究在他面前还得虚与委蛇不敢露出这样不以为意的表情,她倒反而显得是真了。

    刘弗陵未与她计较,眼见她去扶站立不稳的女子,他开口道:“且随我往清凉殿,你的伤需得及时处理。”

    边说边望了绿衣一眼,他并不召宫婢亦或宦官前来。绿衣有心想让他找人带了如秋过去也就罢了,她才不要跟着过去,但见他说毕已起身先行,这如秋又是一幅松手即要倒过去的模样,绿衣不敢遂心而行,只好不甘不愿的皱脸瞪眼,搀了如秋跟着他一起走。

    如此小事,照理不该刘弗陵亲自过问。宫廷之中踩高拜低,欺凌弱小,恍若一小小世界,他自心中有数,只需他找来管事之人关照两声,这个叫如秋的宫婢往后必然无人敢欺侮。然而今朝他偏偏是要插手管一管。这后宫之内只因皇后年幼,早是失了规矩多年,确然需要整一整风气。敲山震虎一番。

    金建往珠帘幔帐后看了一眼,垂首立在刘弗陵身畔道:“陛下,陛下今日所行未免鲁莽。”

    刘弗陵负手,半转过身。视线从那跪坐在床榻旁的女子身上一掠而过。他道:“尔唯恐大将军知晓此事,对我发难?”

    “建,她出现的正是时候。”

    刘弗陵顿了顿,示意他往外而去。金建跟在其后。刘弗陵道:“嘱咐下去,今夜小心照看,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金建实在不懂他如此举动的意义,却也不敢违抗圣令,且先交代下去。跟着刘弗陵回未央宫内室。

    他心中不免着急,早前朝臣提及帝后圆房一事被皇帝四两拨千斤搪塞过去,霍光必已有几分警醒,再者范明友被明升暗调,此时又出一件皇帝私藏宫婢的事情出去,难保霍光不要心弦大动。

    “陛下!陛下还请三思!此前陛下方行弱冠之礼,大将军便提及要归还朝政,陛下再三推阻,不正是知晓时机未到这个缘故?眼下,怎就行与大将军所愿相反之径?明日早朝,不!不必早朝,只怕明日宫门一开,这……这,陛下就得忧心了啊!”

    金建不敢说得太露骨,含蓄再含蓄的急切说道。

    “君不知今夜李绿衣与皇后争执一事,皇后虽有意替我隐瞒,可见是瞒不住大将军。这个宫婢出现得突然,却也算得是帮了朕一个大忙?再者,”刘弗陵难得与他解释得这么清楚,也确实是看见他心急如焚,脸孔都因此紫涨的关系,“后宫之中竟有此般欺上瞒下欺侮宫婢之恶行,皇后不能管束,失了职权,劳朕亲问,君以为,大将军更应忧心,还是朕更应忧心?”

    他说罢,一掀珠帘往里去了,金建听此一言,顿如醍醐灌顶,半晌才做恍然大悟状。有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金建倒未想到此前诸多焦心之愁,会因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小小宫婢得到了缓解。

    他抬头往刘弗陵看去,见他正在看苏武回朝那一年带回的汉节,那汉节上耗毛早已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傅介子一行回朝已多日,除刚到长安那一天,他未曾召见过,金建不说话,站在珠帘外候着。尉屠耆已等候多日,也是时候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一忆梅下西洲,折梅寄北(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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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霍光果然疾行匆匆入宫面圣。方跪拜礼过,紧跟着就匍匐在地,请罪叩首,所为正是昨夜椒房殿有宫婢遭欺侮一事。刘弗陵未与他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一如既往对皇后多有袒护,将后宫种种波澜归咎于皇后年幼,长御不力之上。在霍光坚持下,他才不得不下了道旨,以罚椒房殿几日用度为终结。

    正如霍光明知这个少年天子不可能对皇后做出狠戾之事一般,刘弗陵也深谙霍光心理。他越是四两拨千斤,做得不在意,越是让霍光忧心忡忡,揣度不停。而此时此刻,他恰恰需要这位先皇留给他的重臣分散些心思,好让他有喘息的机会去处理一些迫在眉睫的要事。

    送走霍光,刘弗陵紧召了金赏进来,金赏与金建交接过后,已是知晓昨夜之事。相比金建的不安,他镇定得多。

    跪拜礼后,刘弗陵让他上前,好方便两人说话。

    金赏道:“臣已查明,接任范明友一职者,恰是前几日冒犯大将军的那位尚符玺郎,名唤赵越者。”

    “其人不过因祖上荫德进宫任了郎官一职,自幼规矩,家中唯长姐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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